《文渊阁书目》是目解戮风完整保留下来的最古老的国家书目,由明杨士奇等人于1441年编撰而成。自《隋书·经籍志》采用“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后,《文渊阁书目》是我国历史上各朝代官修目录中唯一一部不遵四部之法的目录。它著录内容丰富,所收图书多为“宋元所遗,无不精美”,然而由于编次有失粗草,屡受讥评。笔者试从以下几个方面作一分析、评述。 一、《文渊阁书目》纂修的历史背景 明朝是我国社会经济、文化都很发达的一个时期。经过唐宋两大朝代较长时间的稳定发展,明代学术文化空前兴旺,同时也带来了著作的增多,图书生产方式也有了历史性的突破。唐末,刻版印刷技术开始使用,宋代,图书印刷规模开始初步发展扩大;到了明代,出现了官刻、私刻和坊刻几乎遍及全国的图书生产企业,图书的生产发展到了历史上的极盛时期。 据《明史·艺文志》记载:“明太祖定元都,大将军收图籍致之南京,复诏求四方遗书,设秘书监承,寻改翰林典籍以掌之。”明初翰林院官员也注意为本院收集文籍。王士祯《居易录》云:“明时翰林官初上或奉使回,例以书籍送署中书库。”明永乐四年(公元1406年),永乐帝朱棣读书时,询问“文渊阁”(明宫内藏书阁,亦为皇帝讲读之所。明太祖朱元璋始建于南京奉夭门东,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又于宫内建文渊阁)藏书情况,当他得知尚有许多书籍残缺不全时,便诏令礼部尚书郑赐派人四处求购,“惟其所欲与之,勿较值”,从民问广泛收录图书典籍。永乐19年(公元1421年),成祖迁都北京后,又派人将文渊阁所藏图书各选一本运到北京。当时“秘阁贮书约二万余部,近百万卷,刻本十三,钞本十七”。[1]明宣宗朱瞻基(1426——1434年在位)也时常亲临文渊阁阅读经史书籍,并与少傅杨士奇等讨论。此时,阁内藏书虽多,但书目编制工作一直无人着手。英宗正统年间,杨士奇、马愉、曹鼎等人,奉敕陆续开始整理文渊阁藏书,到正统六年(公元1441年)编成此目,计收明政府所藏历代图书7200多种。《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说:“是编前有正统六年题本一通,称各书自永乐十九年南京取来,一向于左顺门北廊收贮,未有完整书目,近奉旨移贮文渊阁东阁,臣等逐一打点清切,编置字号,写完一本,总名《文渊阁书目》。” 二、《文渊阁书目》作者及内容简介 《文渊阁书目》的主要编撰人是杨士奇。杨士奇(1365一1444年),名寓,以字行,江西太和人。据《明史》记载,杨士奇幼年丧父,家境贫寒,然非常好学,靠教授门徒维持生计。明建文初,朝廷召集天下儒生编修《太祖实录》,士奇因史才出众,被召入翰林,充当编纂官。明成祖即位后,他担任编修,后又任礼部侍郎,兼华盖殿大学士。宣宗、仁宗时,长期铺政。英宗朱祁镇九岁即位,太皇太后张氏便委任“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主持政务,因士奇居第在西,故称“西杨”。杨士奇“在内阁四十三年,虽其始不过为学士,然已预机务,后加至公孤,始终在枢地,不出内阁一步,古来所未有也”。[2]当然,这也因为他为官时“奉职甚谨,私居不言公事,虽至亲厚不得闻,在帝前,举止恭慎,善应对,言事辄中”。[3]明史称赞他“能原本儒术,通达事几”。 杨士奇的学识、才干,显然是能胜任书目的编纂工作的。他所编的《文渊阁书目》,按“千字文”排次,自天字至往字,二十号,五十厨,厨号之下再按图书内容分门别类,其排列顺序如下: 天字厨(国朝,收录明朝帝御制、敕撰、政书、实录等)、地字厨(易书诗、春秋、周礼、仪礼、礼记)、玄字厨(礼书、乐书、诸经总类)、黄字厨(四书、性理,附经济)、宇字厨(史)、宙字厨(史附)、洪字厨(子书)、荒字厨(子杂)、日字厨(文集)、月字厨(诗词)、盈字厨(类书)、昃字厨(韻书、姓氏)、辰字厨(法帖、书谱)、宿字厨(政书、刑书、兵法、算法)、列字厨(阴阳、医书、农圃)、张字厨(道书)、寒字厨(佛书)、来字厨(古今志,附杂志)、暑字厨(旧志)、往字厨(新志)。 《文渊阁书目》早时并未分卷,清人鲍廷博为便于使用,将其分为20卷,今有《四库全书》本、《读画斋丛书》本、《国学基本丛书》本、《丛书集成》本等几种刻本。 三、《文渊阁书目》类目划分含义及优缺点 我国的目录学自汉刘散编撰《七略》到晋荀勖的《中经新薄》,就形成了“七分”和“四分”两种分类法。历代编撰的书目大都沿用这两种分类法,其中尤以用“四分法”者居多。敢于闯出四部“牢笼”,独创新分类法的,首推宋人郑樵。他根据当时图书的实际情况,创立了十二分法。“降及有明,杨士奇、马愉、曹鼎等奏上《文渊阁书目》,分类三十六,是又一新分类也。”[4] 由于《文渊阁书目》不守四部成规,编次简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批评说:“士奇等不能考订撰次,勒为成书,而徒草率以塞责,较刘向之编《七略》、荀勖之叙《中经》,诚为有愧。”后世的一些目录学家对《文渊阁书目》的草率也多有讥语。 笔者认为,杨士奇奉敕编撰《文渊阁书目》,以其为人一贯谨填,“宿德望重,为时耆硕”[5],决不会“草率以塞责”。再则,此目为正统年间编撰,据《明通鉴》记载,正统元年(1436年)王振被任命为司礼太监不久,就对杨士奇和杨荣说:“朝廷事久劳公等。公等皆高年,倦矣。”即要杨士奇和杨荣“倦勤”退休。杨士奇回答说:“老臣尽瘁报国,死而后已。”[6]此时,杨士奇心中一定万分感憾。正因为宦官专权,君臣之情不通,历仕四朝,受太后委托政务,身为首辅大臣的杨士奇才会打破四部分类法,首创国朝类目,收录明朝皇帝御制、敕撰、政书、实录等图书。如《皇明祖训》、《大明宝训》、《大明律》、《洪武实录》等等。这些书实际上是“原本儒术,通达事几”的杨士奇为统治者选择的必读之书,希望借这些典籍让英宗朱祁镇继承祖训,使“仁宣之治”延续下去。国朝之后,杨士奇又设立了易书、礼书、乐书……性理、经济等类,其中性理、经济二类为其首创。性职类收录了《先圣大训》、《孔子家语》及程朱理学等儒家著作,经济类收录了《唐太宗帝范》、《帝学》及唐宋元等名臣的奏议,又将礼书、乐书和礼经、乐经区分开来(前者为后世之作);文学类分文集、诗词,划分出散文,与韵文对应,此外,它的类书不附于子,韵书不附于经。又将政书、刑书分门别类,书谱、法帖分开排列,都是其它目录所不及的。 当然,《文渊阁书目》也有很多不足之处。首先,其分类上存在缺点。它所设立的诸经总类一项,实际上兼收了无类可归的经书,收书显得过杂;它的史、子类图书也有很多欠妥之处,将史、子类图书细分为史、史附、史杂,子书、子杂、杂附,类目界限不明。再者,其分类方法虽有创意及一定用意,但划分不够科学,不能完全合乎分类原理,与四分法相比,有一定优点,也有不少缺点。著录上,它在各书名下不记著者姓名,不记卷数,只记册数,过于简略了些,没有起到“辩章学术、考镜源流”的作用,未能承担起我国古典目录学兼学术史的任务。但它与西方目录学思想却有着某种“不谋而合”,起到了“图书清册”的作用。[7](《英国大百科全书》1977年版认为:“目录学是描述图书的技术或科学。”英目录学家福开森在《目录学概论》中认为:“目录学这个名词,就广泛方面讲是指‘书的记载’,和书的内容最初是不相关涉的”。) 四、《文渊阁书目》的影响 1.对当时的影响。《文渊阁书目》打破四部成规,开明朝一代目录编制的新风气。当时著名的《脈望馆书目》、《菉竹堂书目》、《四明天一阁藏书目录》均仿照其体例,按书厨编号分类;而《江东藏书目》、《博雅堂藏书目录》、《宝文堂书目》等,则以其为依托,任意新创部类,清初诸家目录也多不依四部成规。“此在分类史上实为一大革命,而摧锋陷阵之功,要不能不归功于《文渊阁书目》也”[8]。《文渊阁书目》创国朝类目,首开先何,明代诸家目录大多沿用,形成了明代目录的共同特色。此外,《文渊阁书目》以其“略有条目、以示梗概”的特色“开后来藏书目之一派”。[9] 2.对古籍考据的影响。《文渊阁书目》收藏图书共七千二百五十六部,四万二千六百余册。“合宋金元所储而汇于一,加以明永乐间南都所运百柜”,“缥缃之富,古所未有”,基本上反映了明初文化典籍收藏积累的情况。由于明朝后期政治腐败,管理混乱,再加上清初统治者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大兴“文字狱”,以及其他一些政治、历史原因,很多珍贵的文化典籍散佚。《明史·经籍志》的编撰即是清初傅维鳞根据《文渊阁书目》取殿、阁、皇史成所藏私撰的,对前代的典籍记载多有遗漏。《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也坦承“惟借此编之存,尚得略见一代秘书之名数,则亦考古所不废也”。 今天,我们整理古代典籍,查考明代书籍情况,《文渊阁书目》仍为首选书目,具有很大的参考价值。 参考文献: [1]《明史》卷96《艺文志》 [2]赵翼《廿二史札记》卷33 [3][5]《明史》卷148《杨士奇传》 [4][8]许世瑛《中国目录学史》,中国文化大学出版部(台) [6]《明通鉴》卷22 [7]《中西目录学发展现状的历史考察》,马芝蓓《晋图学刊》1995年2期 [9]余嘉锡《目录学发微·目录学源流考》 [10]朱彝尊《经义考》 原载:《重庆师院学报》哲社版一九九六年第二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