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輶轩语》一书現已鲜为人知,然而,在100多年前的清未时期,却曾风行一时。 《輶轩语》为近代著名教育活动家,——张之洞所撰,同《书目答问》一书号称“姊妹篇”。光绪元年(1875),张之洞督学四川,此书是为诸生,学懂“举业”而作,分“语行”,“语学”,“语文”三篇,先行后文,重在讲读书治学之方法。其书名之所以叫“輶轩语”,是“取扬子云书輶轩使者绝代语释之义”。 《书目答问》是讲治学门径的,此书在体例上有创见之处在于,除传统的“四部”外,增加了“丛书”和“别录”两目。而在《輶轩语》中就已有“读子宜买丛书”一节,至于“别录”的内容,更是多所涉及。《輶轩语》各章节中所举的书目,加起来的话,当不下几百种,这可以是说后来所写《书目答问》的一个“雏型”。如果说《书目答问》是“目”,那么《輶轩语》可以说是“纲”。《輶轩语》专讲治学方法,对于今天的文史工作者来说,仍不无借鉴之处。概括起来,有如下几方面: (1)注重根柢之学 文字、音韵、训诂,即传统的“小学”,本是经学的附庸,后独立为专门的学问。古人把“小学”作为通经学的必备功夫,即使今天,它仍然是以古文献为阅读和研究对象的文史工作者的基本功之一。《輶轩语》中有几个章节分别为:“解经宜先识字”,“读经宜正音读”、“读经宜明训诂”,认为这些是“根柢之学”。“下笔宜用今字,而读古书必识古字;诗文宜用今韵,而读古书必识古韵;语言笔札可用今义,而解古书必用古义。”“形声不审,训诂不明,岂知经典为何话耶?”还向诸生具体指示掌握“根柢之学”的门径及有关书目。在文字方面,必须识小篆,通《说文》、熟《尔雅》。对同类书的优劣亦有品评,“毛谟《说文检字》、黎永椿《说文通检》颇便初学,黎书较胜。”关于字形、音、义三者之间的关系,亦有精辟的概括,“识古篆之形,晓古语之声,方能得古字之义。大率字类定于形,字义生于声,知篆形则可觉今音之非,知古音则可订今形之误,故形声为识字之本。”在音韵方面,由于“近世一淆于方音,一误于俗师”,而读古书曰句读离合,文义所系,尤宜讲明音读.”那么,这里就存在一个‘音读’的标准和规范问题.关于这一问题,作者指出:‘稚正可据者,有唐陆德明《经典释文》一书。其中皆采集魏晋南北朝诸家,音释不同者并存之,各本经文不同者校出之。此可听学者自视家法,择善而从,总不出此书之外,即可谓有本之学。”“反切”是音韵学中的重要内容,针对当时不少人“以反切为微妙难穷之事”的情况,在深入浅出地介绍了反切的原理及方法之后,指出“反切之义不过如此,法甚简,理甚浅,妇孺可晓.”不过,作者说“反切者,所以教不识字之童子也.”恐伯即使在古时也未必如此简单.在训诂方面,着重阐述了所谓“训诂回忌”:“望文生义”,“向壁虚造”,“卤莽灭裂”、“自欺欺人”。又说:“总之,解经要诀,若能以一字解一字,不添一虚字,而文从字顺者,必合;若须添数虚字,补缀斡旋方能成语者,定非。”这实际是训沽上所谓“增字解经”之忌。 (2)为学忌分门户 《輶轩语》中有“为学忌分门户”一节:“近代学人大率两途:好读书者宗汉学,讲治心者宗宋学,逐末忘源,遂相诟病,大为恶习。夫圣人之道,读书治心谊无偏废,理取相资,诋琪求胜,为通孺。甚者,或言必许、郑:或自命程、朱,夷考其行,则号为汉学者,不免为贪鄙邪刻之徙,号为宋学者,徙便其庸劣巧诈之计。是则无论汉宋,虽学奚为?要之,学以躬行实践为主,汉、宋两学皆期于有品,有用.使行谊不修,莅官无用,楚固失矣,齐亦未为得也。若夫欺世自欺之人,为汉儒之奴隶,而实不能通其义;为宋儒之佞臣,而并未尝读其书,尤为大谬,无足深事矣。(原注,经典义理,舍文字训诂,何从知之,此事恐难析离。)”这里对于历史上的汉、宋两学的“门户之见”作了深刻的剖析。学术上的“门户之见”,古已有之,至今仍有其“遗风”,100多年前的张之洞已有见于此,在今天,已处于知识“爆炸”、更新,各学科互相渗透交融的时代,必须摒弃“门户之见”的陈腐观念,是毋庸讳言的。 (3)厚今薄古,“今胜于古” 两千多年来,中国的旧学界中,确有一种崇古的空气,言必称唐虞三代,尧舜禹、汤文武,周公孔子。然而,对这种“厚古薄今”的风气,也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如宋代的郑樵就已有“详今略古,注重近代”的目录学主张.张之洞在《书目答问》中,也继承并发扬了这一思想.如,《史部·地理外记》注云;“古略今详者,录今人书”,《子部·天文算法》注云:“推步须凭实测,地理须凭目验,此两家之书,皆今胜于古”,在书后所附《国朝著述家姓名略》下注云:“大抵证实之学,今胜于古”。在《书目答问》所收录的2200多种书目中,清人的著述更是居于首位。 在其“姊妹篇”——《輶轩语》中,也处处贯穿这“今胜于古”的思想。在“宜读国朝(清)人经学书”,“读国朝人文集有实用,胜于古集”等专门章节中,阐说尤详、自不待语。还有散见于其它章节的,如:“国朝江藩有《汉学师承记》,当着”,“阮元《经籍纂诂》,王念孙《广雅疏证》为训诂最要之书,”“国朝万斯同《历代年表》、沈炳震《廿一史图谱》、李兆洛、纪元编《历代地理今释》、王鸣盛《十七史商榷》,赵翼《廿二史笞记》,钱大昕《廿二史考异》,皆读史者不可少之书”,“国朝人丛书率皆精好,二孙(星衍、冯翼),二卢(见曾、文绍),孔继涵,毕沅,黄丕烈,钱熙祚诸家尤胜”。在“读书宜有门径”一节中,则更是多以清人之著述,作为各门学问之“门径”。如:“《四库提要》为读群书之门径,《汉学师承记》为治经学之门径,《小学考》为治“小学”之门径,《历代帝王年表》与诗史之门径,《古今伪书考》为读诸子之门径,《说诗阵语》、《历代赋话》等为初学诗赋之门径,等等。不一而足。 在《輶轩语》一书中,所反映的张之洞的早期治学思想,除上述而外,还有“读书宜有别择,尤宜求善本”,“读书贵博贵精尤贵通”等,限于篇幅,这里就不作赘述了。 原载:《文史杂志》1987年03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