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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性别觉醒的痛苦 ——柳如是诗词中的自我形象

http://www.newdu.com 2017-10-30 中国文学网 张璐 参加讨论

    先秦以降,中国女子沦为“第二性”,成为男性世界的“花边”、男人的附属物,无独立人格,也无性别意识,一切政治、历史、社会都由男性主宰,女性作为占人类总数一半以上的性别存在,却形同虚设,其重要表现之一即文学领域内对女性的排斥,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这种状况从明朝开始得以有所改变。明中叶以后,由于中国本土资本主义经济因素的不断增长和欧洲人文主义思想的传入,给中国沉闷、保守的思想界以猛烈冲击,出现了一大批杰出的思想家、哲学家,形成一股强大的启蒙主义思潮。这种思潮其中一个内容就是倡导女性解放,在文学领域最明显的表现是对女性创作的扶持和褒扬,女性的性别意识、独立意识开始觉醒,女性创作日渐繁荣,清代臻于极至。但是,几千年的封建传统根深蒂固,而且,男性社会的关注所涉及的仅仅在文学方面,社会性别问题无法也不可能得到解决。只要社会不发生质的改变,女性的角色就仍然不可避免地带有传统的规定性。明清女性所面对的,一方面是性别意识的觉醒,另一方面是传统藩篱的牢不可破,因此,她们不可自拔地陷入了性别觉醒时的痛苦与困惑。
    柳如是是明末清初的才女,她诗词中的自我形象所表露的正是她作为封建社会末世女性的性别自觉,以及由此而来的痛苦与困惑,这种困扰是多数明清才女所共有的,在明清时期颇具典型性。本文欲从柳如是诗词中的自我形象入手,来探究这种性别觉醒的痛苦及其表现。
    柳如是在其诗词中描写的自我形象,具有一体两面之双重性格。她一方面是红巾翠袖之窈窕佳人,妩媚风流,缠绵多情;另一方面是风云叱咤之英雄侠士,慷慨激昂,义薄云天。一柔一刚,在强烈的对比中显出相反相成的和谐。二者看似不可调和,却又如此对比鲜明地构成了柳如是完整的自我形象。
    现代心理学指出,人都是先天的两性同体,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既具有雄性的一面又具有雌性的一面。根据个人情况,二者有强有弱。柳如是均衡发展了个性中的刚、柔两种特性,体认了姝丽与才士两种角色,但仍体现出了一定的倾向性。
    柳如是作为一位名妓,其身分具有双重性:一方面,她才名远扬,备受名士抬举夸赞,地位不可谓不高,而且由于其乐妓身分,她可自由往来于名士之间,不畏流言蜚语,视与男性文人的交往为正常的文化交流和向名人求教的一种方式,见识广博,眼界开阔,才华横溢,且认为自己拥有与男性文人平等的独立人格,这不能不说是女性性别意识的大觉醒。她如同岩石水边盛开的菊花,在晚风中傲然挺立:“相听立鹤如深意,侧儆寒花薄暮矶。”(《秋尽晚眺二首》其一)[1](P89)她笔下的竹子,不开花,不逐美艳,傲然挺拔,卓然立世,清高孤傲,操守高洁,正是她自身的绝好写照:“不肯开花不肯妍,萧萧影落砚池边。一枝片叶休轻看,曾住名山傲七贤。”历来菊、竹是高洁志士的象征,柳如是用它们来形容自己,把女性的独立人格美展现出来,她们有自己的骄傲,不依附于他人而生存,这是妇女解放的一个重要方面。
    柳如是名妓身分的另一方面则是:她实际上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女性,是供人欣赏把玩的玩物,无力控制自己的命运,甚至遭人轻贱唾弃,为良家女子及正统之士所不齿。相比于一般女子而言,她受玩弄的程度更为严重,她对于女性在男权社会中遭受的轻视、怠慢、冷漠有着切肤之痛的体验。她幼年被鬻与娼寮,14岁时,被“吴江故相”周道登买于勾栏,因其明慧无比,为群妾谗,几死,被逐出周府,再度流落娼家。后她与宋辕文真心相爱并打算托以终身,却遭到宋母的歧视与反对,在宋母的要求下,松江府将其作为有伤风化的流妓驱逐出境。柳如是受尽歧视、冷遇,经历曲折坎坷,尝遍人间辛酸。对这种生存状况的体认触及到了女性性别问题的实质。女性可以作诗了,但女性的实际地位仍无质的变化。杨柳意象在柳如是诗词中经常出现,它们多数情况下是她自身的隐喻、象征。柳絮、杨花风起离枝,孤独无依,飘飞无定,这与她的处境颇为相似,而封建社会的女性多半也处于被埋没、飘零的境地,作为女性身不由己、任人操纵,这种苦痛与无奈常伴随女性的一生。现实的生存状态使女诗人对自己的价值产生了疑虑,她追求独立自主的人格,而这种觉醒及要求与现实的矛盾、冲突造成了她的痛苦与困惑,女性的独立人格能否保持?“已近清萍动霏漪,秋藤何傲亦能苍。”(《八月十五夜》)已深秋了,她不过是在寒风中颤栗着的秋藤而已,凭借什么也能如松柏一样苍翠呢?
    这就是柳如是所面临的矛盾和痛苦,一方面是女性自觉意识的萌发,另一方面是社会对女性的钳制。为了获得认同,她加强了性格中雄性特征的发展,向男性文人靠拢。
    1.柳如是好作士人打扮,倜傥有儒士之风,常以此装扮与文人学士交游论辩
    古有花木兰女扮男装代父从军的传说,它作为流传于漫长封建社会的古老文化原型,积淀于其中的“换装情结”,曾使五代前一名叫黄崇嘏的女诗人,自幼以男子装遮蔽并游离自己的女子身分,从而进入男权社会中心。柳如是亦有此“换装情结”,尽管她也以女儿装扮示人,但频繁的女扮男装之举表明柳如是在尽力消减自己与男性文人的性别差异,进行男性体认,以期进入男性生活圈。此换装之举本为求得男女两性之间的平等,但反而消减了女性意识,有为男性同化的趋向。
    在换装之外,柳如是表现出了一种文人化的趋向,无论在生活的价值取向上或是诗歌表达的意象上,她都与男性文人有认同之势。在价值取向上,她与历代传统文人遵行的儒家思想非常一致,大有“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之意。她忧国忧民,对明末危急形势看得很清楚,从天象及各种自然景象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时事的细微变化:“长空鹤羽风烟直,碧水鲸文淡冶晴。只有大星高夜半,畴人傲我此时情。”(《初夏感怀四首》其四)望长空,报警的烽烟直升,仙鹤远飞;看碧水,鲸鲨游来,波涛荡起。主杀伐的太白星夜半高悬。这些征兆使诗人预见到战争将要发生。在烽烟四起的连绵战火之中,受苦受难的是老百姓,她对人民表示了深切的同情:“总有家园归未得,”(《初夏感怀四首》其一)而“俯槛恣群势,仄音危族留”则表现了她对弱势群体的关切。她作为一个弱女子,犹“荒荒慷慨自知名,百尺楼头倚暮筝。勾注谈兵谁最险,崤函说剑几时平?”(《初夏感怀四首》其四)以救国覆亡为己任,可是大明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却纸醉金迷,沉溺于声色,“无愁天子限长江,花底死活酒底王。”(《春江花月夜》)。她虽有心报国,但人微言轻,无力回天:“千金元节藏何易,一纸参军答亦难。我欲荥阳探龙蛰,心雄翻是有阑珊。”(《初夏感怀四首》其三)身为一弱女子,心中千金元气不可掩藏,然而投笔从戎却是难上加难。诗人心雄万夫,有探取龙蛰的豪情,但在现实面前却是壮志难酬,夙愿难伸啊!现实过于沉重,而她又找不到摆脱忧虑之法,于是在精神上追求暂时的放逸与超脱:“因兹百愁里,又自怀丹丘。”(《遥夜感怀》)“丹丘”是神话传说中昼夜长明的神仙之境。她在诗歌中多处流露出对老庄之道的向往之情,追求自身的内在修养,这是女诗人在无法“兼济天下”时不得已而选择的“独善其身”。但飘渺的仙境终归于虚幻,它可以使精神上充实高逸,于现实却毫无益处。诗人始终无法忘怀其拳拳爱国之心,她从“丹丘”中转回现实,仍然只落得“愧读神经并异注,愁来不觉有悲歌。”(《初夏感怀四首》其二)救亡报国是她的“匹妇之责”,她意欲成就一番功业,但当官入仕非其所愿,在壮怀悲歌中实现拯济苍生,报国丹诚才是她的宿愿,一旦功业成就,她愿与好友一起归隐,“笑傲观五湖”(《朱子庄雨中相过》)。这是传统文人心目中理想的功成身退模式。
    在意象方面,柳如是诗词中有诸多与男性诗词一致之处,试举例言之:“遥怜处处烽烟事,长啸无心阁自凭。”(《月夜登湖心亭》)“长啸”在中国古典诗词中是一个极富文化意蕴的举动,伴随着这一举动的是文人骚客特定的心理内涵。柳如是于此月夜凭阁“长啸”,抒发由担忧局势而引起的郁郁之情,此举使得柳如是与男性文人相重叠了。
    2.在诗词中流露出对英雄的欣慕、向往以及对悲剧英雄的惺惺相惜
    时局危如垒卵,在上者浑然不觉,在下者已民不聊生,柳如是忧心如焚,大声疾呼有勇有谋的英雄奇士出来力挽狂澜。她万分感慨当今英雄难求:“汾水止应多寂寞,蓝田却记最葳蕤。”(《初夏感怀四首》其一)由汾水寂寞感叹以往蓝田出玉之盛,言外之意是当今人才难得。由此,她在诗篇中塑造了众多的英雄人物,大力刻画了英武豪侠的英雄群体像,有的是其咏史诗中描绘的人物———历史上的英雄(《岳武穆祠》、《于忠肃祠》),有的是她身边的友人———现实中的英雄(《朱子庄雨中相过》、《赠友人》、《送曹鉴躬奉使之楚藩二首》、《出关外别汪然明》),有的是她以理想灌注其中的完美形象———想象中的英雄(《剑术行》)。她在赞美这些英雄人物之时,是把自己与他们等同了的,英雄和她心意相通,志趣非凡,非庸士能及,她大呼:“伟人豪士不易得,伟人豪士不易得,得之何患非吾徒?!”(《赠友人》)欣赏他人之雄豪与自赏之情交织喷薄而出。如此振聋发聩的疾呼出自于此“婉娈倚门之少女,绸缪鼓瑟之小妇”[2](P4),实属难得。
    “伟人豪士不易得”,但伟人豪士真的出现后,他们想要得到重用,为国尽忠,为民请命,则更是难上加难。小人得道断绝了真英雄的用武之路,他们只能徘徊低嗟,抑郁难平。柳如是在诗中刻画的多是悲剧英雄,或是落难英雄。他们或是惨遭横祸,被诬而死;或是踌躇满志,却无路上达,忧心如痗。她对岳飞精忠报国反遭不白之冤、无辜被戮深为痛惜;她笔下的于谦更是一个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悲剧人物:“异议岂不知,历数公所学。伤哉感殊遇,因此犯锋锷。……自从替凌后,几人称荦卓?所以徒步客,恸哭霸王略。”(《于忠肃祠》)而现实中身边的友人也多罹忧困,志意难申:“偶然蠖落在榛莽,亦当结客长杨湄。……一旦匿之心胆绝,三年天下无猜疑。”(《赠友人》)诗中颇有千里马犹在,伯乐难求之叹。乏识人之士,因此友人只能隐没于荒野,才无可施。但她相信一旦有机遇降临,便是友人大展身手之时。
    柳如是之所以如此重视落难英雄的形象,其实是由于这形象是与她自己相重叠的,她自己就是一个“悲歌心不终”的悲剧英雄。她的雄心铁胆与伟人豪士毫无二致,但阻止她将之用于国家、民族的,除了外在环境之外,更由于她是一个红妆女子,既不能亲上战场,也不能运筹帷幄,她的苦闷较之于她描绘的英雄更为深重:“我徒壮气满天下,广陵白发心恻恻。视此草堂何为者,雄才大略惟愁疾。”(《剑术行》)
    柳如是在明末清初特定的文化环境中产生了因女性自觉而引起的矛盾与痛苦,她从男性的视角来观察、描画自我形象,追求与男性文人近似的人格,以向男性文人的认同而减轻了此矛盾。在柳如是之后,这种矛盾愈发激烈,并为近代女性解放奠定了基础。
    
    参考文献:
    [1]谷辉之辑.柳如是诗文集[M].北京: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印中心,1996.
    [2]陈寅恪.柳如是别传[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
    
    原载:《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年S2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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