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文涛：《锵锵三人行》，广告还没来。王蒙老师说，连广告之后见，也是被凤凰劫持的，被我劫持的。你是研究文体的，这个，我想请您评点一下，现在因为生活，跟语言，这是直接联系的关系。那么现在我们的生活，网络生活，你注意到这个网络文体，出现了一些，我不知道您这个学有所成的大作家该怎么看这个事儿？
    王蒙：没有，这个，网络文体啊，它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的一些写法。
    窦文涛：太稀奇古怪了。
    王蒙：比如说我知道的也非常有限，譬如说把东东，说成是东西。
    查建英：反了。
    王蒙：不是，把东西说成是东东，就类似的这些。
    窦文涛：我给你看一个比较猛的，咱们看看字幕。这在网络文体里，现在被命名为是“脑残体”，这字你认识吗？
    王蒙：不认识。
    窦文涛：他用的是一些奇怪的，什么日文汉字，繁体汉字，拼音字母，自造字，生僻字，有时候夹杂一大堆乱码，比如说这个什么，我给你翻译啊，莓，但是你看应该能意会，每想念你，已成为一种习惯，每天想念你已成为一种习惯。你看下边你知道吗？查老师，这个，这不叫你，堵住嘴了，巳，死绝的不恋，什么意思？早已绝望的爱情，不值得留恋。王老师，我再给你念一段，这个更有意思，网络聊天，你瞧现在，GG，MM，哥哥，妹妹。对吧，GG就是是哥哥，你嚎这是你好。妹妹呢？你嚎你好，你在哪里伤亡？你在哪里上网？GG哥哥说，在王八里上。
    王蒙：网吧。
    窦文涛：这个王老师知道，网吧里上网。你呢？妹妹，也在王八里。哥哥，你是哪里人？
    王蒙：是贵州人。
    窦文涛：是鬼州人。哥哥说，哦，是山洞人，山东人，驴唇不对马嘴。妹妹，你似男似女？就是说你是男是女？哥哥，当然是难生了，这个难产的难，当然是男生了。
    王蒙：你肯定是驴身？
    窦文涛：驴身是什么？。
    查建英：女生。
    窦文涛：没错，你肯定是女生了。妹妹是，然后你再看，哥哥说，你霉不霉？
    王蒙：你美不美？
    窦文涛：美不美，妹妹说，还行吧，人家都说是大霉女，你衰不衰？
    王蒙：帅不帅。
    窦文涛：帅不帅，哥哥说，还好，很多人都说是大衰哥，大帅哥。妹妹说，真的呀，咱们多怜惜好不好？多联系，好不好？哥哥，好鸭，你的瘦鸡号码是多少？
    王蒙：手机。
    窦文涛：手机号码，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聊天柿了，柿子的柿。妹妹，咱别用瘦鸡，瘦鸡聊天多贵呀，就用你球球。
    查建英：球球。
    窦文涛：不用手机用QQ。
    王蒙：QQ。
    窦文涛：对，哥哥说你真可爱，很想煎你，很想见你。妹妹，慢慢来，虽然隔得远，蛋也有鸡会。
    查建英：越到后来越黄，而且就是双关语越来越？
    窦文涛：这在网上，这是其中一种体，叫做被网友们命名为叫“脑残体”，但是他们互相跟黑话似的，都能明白。你像还有一种挺有意思，咱说《红楼梦》，你那天说，说学不了什么体，有人真能学《红楼梦》的体，这来自于一个《红楼梦》中人选手的博客文章，所以慢慢的，你比如说我给你念一段，他就是说，这个一个要好些的女孩悄悄告诉我，人家这会子，这会子《红楼梦》的语言，这会子都听李玟、张惠妹，读你这样不入流，总听这些悲悲切切的音乐，扰了大家的兴致，往后还是改了吧，到底还是合群些的好，姐妹们好兴致。
    王蒙：这有点《红楼梦》的性质。
    窦文涛：我不过去了一会子，这楼就盖这么高了，还开坛做起诗来了。我也不懂什么湿了，干的，勉强胡诌了一首。
    王蒙：文脉接上了。
    窦文涛：文脉接上了。
    查建英：这不是林黛玉，宝玉挨打之后，劝林黛玉那一段吗？
    窦文涛：因此胡乱对付了几句，不过大家一起乐呵乐呵，笑一会子罢了。
    王蒙：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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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文涛：这儿？网络文体，你平常老上网看这个看那个的？
    王蒙：我看的这个都是这第一次，今天，今天都是第一次。
    窦文涛：新鲜。
    王蒙：我的即时的感受是吧，我觉得这个里头一半是谐戏，更多的一半是文字游戏。
    窦文涛：是娱乐。
    查建英：再加上调情。
    王蒙：而且用这个别字来文字娱乐，这个早已有之。
    窦文涛：古人有这个文字游戏？
    王蒙：古人就有，鄙人就有。鄙人写过在1993年，写过一个很短的短篇小说，叫做《白先生的梦》，就是里头都是白字，这个白字，后来被某个，我当时已经人五人六了。
    窦文涛：人五人六。
    王蒙：但是我这个被某个我所很尊敬的杂志主编给退稿了。
    窦文涛：因为脑残？
    王蒙：说王先生，你这个，我们就不太喜欢。我说，啊啊，好好。当然我也好办，我总之就在另外一处吧，又把它也发表过了。所以这个呢，第一，没有什么了不起，第二呢？早已有之。第三它更多是文字游戏。第四它永远成不文体，说最后咱们大家都变成？
    窦文涛：都写这个字了？
    王蒙：都变成这个字了。
    窦文涛：那电脑都得改改。
    王蒙：你不能更费劲嘛，这是？
    查建英：但是我觉得这是挺好的一种游戏，调剂。
    窦文涛：而且这个游戏啊，它有时候反映一些舆论的生态，人们的这个意识。你比方说还有一种体，叫做什么呢？知音体，这个名称来源于某杂志，对吧，这个2007年8月，天涯社区某网友发贴称，请大家用无敌优雅冷艳的知音体标题，来给熟悉的童话、寓言、故事等重新命名。你看它重新命名，它表明现代人很多解读，比如说童话篇，《皇帝的新衣》，要用这个知音体来说，就叫《国家元首真空上阵，挑战性感底线，为哪般？》。说文学篇，《呼啸山庄》，现在变成什么？知音体就是《生生世世的纠缠爱怜，我和我表兄那不得不说的故事》。然后《孟姜女哭长城》，被知音体说成什么呢？《贫贱女怒斥攀比盖楼风，为农民工丈夫讨回尊严》。
    查建英：这些吧，我都觉得就是我喜欢，用这一个搞环境的人，经常用的一个词，叫生物多样性，或者叫生态多样性，就是说你不要把，老想着一个一样的一个大草坪，好像都是绿草如茵多好啊，野花要剪掉，野草也剪掉，咱们或者都是平原，咱们山坡都修一修，讨厌。我真是不喜欢这种，我这可能有一种天性上，你喜欢，比如说口味杂的人，你就喜欢吃各种各样的饭，那有的人他就，比如说我觉得有的时候吃日本饭，就能感觉到日本人可能他就是喜欢什么事情都很纯，鱼我就是鱼，你别给我放好多这那调料。他可能有人有这种癖好，他也是一种，为什么生物多样性好呢？自然呐，这不是咱们就说到老子了吗？道法自然，别老要改造自然，让自然？
    窦文涛：没错，我跟你说这一点，我觉得我们老板，刘长乐要不说，我不是，当然是拍马屁了，我就觉得他很，他很这样啊，你比如说，你像我，不是什么凤凰的先进分子，经常是落后分子，意见分子，麻烦制造者。他容我，就是为了保护生物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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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蒙：保护凤凰的生态平衡。
    窦文涛：没错，《锵锵三人行》，广告之后见。
    窦文涛：前一阵不还发生过那种争论嘛？就是有人说这个巴金，茅盾文笔不行。
    查建英：还有人就，就比如说就看不上冰心，说不就是儿童文学吗？
    王蒙：冰心呐，她起码她有三大贡献，我就不知道那些批评他的人，知道不知道她这三大贡献，如果知道了，再批评，我就听。如果他连知道都不知道，他就没有批评的资格。
    窦文涛：什么贡献？
    王蒙：第一呢，就是她在早期的那几批，就是原来的那个《寄小读者》，打动了不知道多少人，包括我的父母那一辈，包括我的兄长那一辈。第二呢就是她翻译了，她不仅仅是读过郑阵铎翻译的泰戈尔，冰心自己也翻译了泰戈尔，《飞鸟集》，《吉檀迦利》，好多是冰心自己翻译的。而且冰心尤其是，是她把纪伯伦的《沙与沫》，都像那个格言一样的，介绍到中国来的，纪伯伦是黎巴嫩的著名的经典的作家。所以我参加过在北京医院的病房里，有黎巴嫩的总统委托黎巴嫩的驻华大使，给冰心授最高级的黎巴嫩勋章。
    因为否则的话，我们就不知道纪伯伦，我们不知道《沙与沫》，这么美好的语言，这么甜美的东西。第三是她的新诗，冰心的新诗在当时来说，应该是说它起着开创的作用。我们如果说这些东西都知道了，我们再责备冰心，还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有一点是完全正确的，就说是那个小学课本里头，你想她给小学生选，他选的那是冰心的既不是《沙与沫》也不是泰戈尔，也不是她的新诗，而是她写的一个叫《小橘灯》，就是类似写好人好事，新社会，新人新事的，所以有人看了以后，说就这个呀，但是你能够光从小学？
    窦文涛：小学生作文的水准。
    王蒙：对了，你不能光从小学课本里头看一个人，你要光从小学课本里头看一个人的话？
    查建英：就像我们也不能选鲁迅的某一篇文章，就去说你看，你这个疙瘩的，就是直译，就是完全你根本不懂语言，这也就偏了，一样的实际上。
    王蒙：茅盾的情况也复杂，茅盾是什么呢？茅盾他是一个非常冷静的，他来剖析这个社会，剖析这个历史，剖析这个时代的作家。那么他那个语言里头的那种灵气，那种动人的那些东西，他少。但是他那种冷静的策划，你觉得他是像一个导演，像一个策划一样，把这个社会什么，各个方面呐，都写一番，这是茅盾的特长，也是他的贡献。但是对茅盾一直有争议，我是知道有人说他的文学贡献，非常大，也有人就是看的，因为每个人都有，就是刚才建英说的，都有自己的偏好，有的人更偏好什么从语言，情调，细节上看，有人更多的从宏观，什么反映现实啊，反映历史从这上头看，他会得出不同的。
    查建英：偏好古代的，偏好现代的，你看有人也能挑出这些现代派诗人，现代主义，你说这个李金发，人家就可以说，你不就是学波特莱尔吗？那其实学了又怎么样呢？语言就是要从东，到处来吸收完了以后，你不是锻造出来自己的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