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如果有一棵高大粗壮的大树,如果树上有油绿发亮的叶子,如果这些枝叶足够茂盛,如果在枝叶吸够了阳光雨露后又能开出鲜丽硕大的花朵,如果枝叶掩映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用树皮盖成的房子,哦,如果……我想,汤汤就栖息在这么一棵树上。我也想住在这样的树上,可是,我爬不上去。 那是一棵童话的树。汤汤发现这棵树其实也是挺偶然的,其实,那天,很多人都发现了,2003年夏天,在蒋风老师的非学历研究生课堂上,有的人还津津有味的描绘和渲染。可是发现了,赞叹了,然后就走过去了,是啊,也许前面还有更美的风景。 可是汤汤没有走开,她停住了,几乎没有一点犹豫,就想爬上去。 汤汤有股子韧劲,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攒足了劲往前。她曾经给我们讲了这么一件事情,我就是听了这件事情才不敢小觑这个貌不惊人的姑娘的。 她讲第一次游绍兴东湖,那时是一个人,到了门口才发现掉了钱。可是钱可以掉,东湖不可以不进啊,她就主动要求帮湖上的清洁工人掏垃圾,烈日下整整掏了四个小时,最后,那工人终于被感动,只好划着船领她进湖里的陶公洞和蛙鸣洞看了两分钟。回来后发现脸都晒脱皮了,可她依旧很开心。 你说,对她心仪的东西有这么一种心性,还有什么梦想不能达到! 所以执意要上树的汤汤就在第二年夏天跟我们一起参加了浙江的儿童文学年会。那时她什么作品也没有啊,只是一个最普通的小学语文教师。这样的会,难道是想去就去得了的吗?可是她并不理会我们脸上为难的表情,她有自己的逻辑推理,她说她弟弟在杭州,所以吃住完全自理,她只要我们在开会时到门口来把她领到会场上就可以了。 那一天早上,她真的就孤零零地站在会场门口了,落在阳光里的汤汤把腰板挺得很直,可脸好像是板着的。过后她跟我说,撑着的啊,心里其实怕着呢! 就这样,她就真的坐在那一年的儿童文学年会的会场上了。这也全亏当时主持儿童文学工作的倪树根老师是个大好人,再加上我们已把她描绘成了一颗即将升起的新星。 再接下来,就更是热情喷涌,一发不可收了。她像投飞镖似的往我的邮箱里一篇又一篇地投掷她写的童话,最多的时候一星期竟有三篇。我好像说过,我挺忙的;我还说,对于童话,我也说不出什么高见;而且,我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名人,我不会去帮她投稿。一般来说,别人这么说了,总得有所顾忌了吧。 可是这对她没有用,根本没有什么商量余地,她只是不管不顾地写,不管不顾地往我的邮箱里投,为了她那棵美丽神奇的大树。 碍于我的年长,也碍于情面,当然更有我暗自对她的期许,我只有老老实实地接招。 就在这一次次的接招中,我被她那些东西感动了,而且惊讶。从一开始起,汤汤的作品就不仅仅是一个故事,更是一个又一个用情感来撞击你灵魂的鲜活生命。这其实就是她后来作品成功的基点。 二 没想这一爬,竟让她爬上去了,而且运气也特别好,好像没费多少工夫,就有接二连三的作品在北京的《儿童文学》、上海的《少年文艺》上发表了。不但是发表,而且有好多还是头条,不但是头条,更过分的是,高高在上的《中国儿童文学》杂志竟在同一期上连发两篇(《别去5厘米之外》和《火腿肠19+1》一起选载至《中国儿童文学》2007年第四期上),而且是连着四期选载她的童话作品和相关介绍(2008年的第一、二、三、四期),到了2009年就更令人瞩目了,竟有七期选载了她的童话作品!这就有点让刚刚上树的汤汤摸不着回家的门了。“哎呀,哎呀,怎么这样啊?” 可是真的就这样了,而且好消息还没有完,俗话说,运气来了门板也挡不住啊!2007年,《落英》获《少年文艺》好作品奖,《老树精婆婆的七彩头发》获“十大人气故事奖”;2009年,《最后一个魔鬼在雕花木床下》获《儿童文学》擂台赛铜奖;《守着18个鸡蛋等你》获浙江省年度文学奖;《别去5厘米之外》获陈伯吹儿童文学奖;《寻找淡玉的锅》获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我正写着这篇东西的时候,又传来她的《到你心里躲一躲》获得中国作家协会的最高文学奖项之一——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的青年作者短篇佳作奖!这可是个了不得的大果子啊,是儿童文学界最大的果子了啊,据说青年作者短篇佳作奖全国只进了她一个,浙江儿童文学界也只有她一个人得本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 汤汤确实有她独特的、与众不同的秉性,我喜欢她的作品,喜欢她作品中的那些奇谲飞扬的灵性。那些灵性可以自如地行走在人与鬼,神与巫之间,还可以一直走到大大小小人们心的深处,引出了你意识到的和还未及意识到的,或者那个还是一层朦朦胧胧飘游的薄雾似的意念…… 她没有写过长篇,完全没有经验,刚开始,她想当然地认为只要把短篇童话补充一些情节,拉长一点就可以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这让我完全没有新鲜感,而只是有一种凑字数的感觉。难怪我把《木疙瘩山的岩》写到20000多字了,还是没有兴趣写下去。所以今天我决定把那20000多字放弃了,我要重新写一个,全新的,这才会让自己有叙述的冲动。”是的,正如她自己说的,“没有叙述的冲动,而只靠坚持和毅力,是写不到最后的。”确实,汤汤的中短篇童话都是在饱满的叙述冲动中一气呵成的,写长篇当然也应该是这样。可是毕竟是长篇啊,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在繁杂的教务、家务、事务中要一直保持这种饱满的冲动,谈何容易!可是汤汤还是写出来了,她用了一个秋天和一个冬天的时间,不管不顾地栖息在那棵童话树上,从她在衢州看到的一段掩在杂草中的废弃铁轨出发,写成了一个十多万字的《鬼庄园的九九》,如果说这个《鬼庄园的九九》以奇诡怪异为主,那另一个长篇《睡尘湖》则以凄美婉约为特色了。 她的童话树上又多了两枚沉甸甸的果子。 三 汤汤说,现在向她约稿的出版社和编辑真多啊。可是,她只能写那么慢那么少,所以只能一一地拒绝,拒绝了才不会焦虑,才不会浮躁。她说以后一年照样只写五六个短篇,一个长篇,然后平平静静地过简单而快乐的生活。 一一拒绝,而且是断然的,不留余地的。这容易吗?写作的人都知道这拒绝的代价,那是机会,那是稿费,那是名气啊!人家抢着为你出书,给你版税,你坐等拿钱……而且,你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小学教师!就凭这一点,我深切地感受到了童话在汤汤心中的分量,她绝对舍不得让她至高无上的童话受到一点逼仄和轻慢! 是啊,很多人都说要过简单而快乐的生活,可是他们又眼观八方,双手紧紧抓住了许多东西,他们的世界太杂了,太丰富了,太闹腾了,那些喜欢安静,需要空间的东西就自然而然知趣地让开了。 好的童话,有灵性的作品是有生命的呀,它们的生成和成长需要一个宽松、安静、纯粹的童话空间,幸运的汤汤就是因为懂得了这一点,才去栖息在大树上的啊!这多好呀,既根植于大地,又跟现实生活拉开一段距离,这中间应该会有足够的空间供她游弋。 有这棵树真好,汤汤说,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是吗?我想是的,对汤汤来说。 原载:《文学报》2011年02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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