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相通才会诞生心灵的歌吟 ——访《诗歌月刊》主编、诗人王明韵 记者:汶川大地震过去两年了,两年前你奔赴震区做志愿者,并创作了诗集《废墟上的歌者》,这本书荣获了“中华优秀出版物抗震救灾特别奖”。现在回过头来看,你对于诗歌创作乃至诗人的使命是否有新的感悟? 王明韵: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特大地震。我和一批诗人朋友迅速以志愿者的身份前往参加抗震救灾工作,在那里奋战了七天七夜。临行前,我们约定:不喝灾区一滴水,不吃灾区一粒粮,首先是志愿者,其次才是诗人。一到成都,我们就直奔成都火车货运站,向红十字会申请了12号、13号仓库的搬运工作,没日没夜地干了起来,让泪水转换成汗水,让内心之爱转换成同胞手中实实在在的棉衣、课本、粮食和药品。就像我在《仓库》一诗中所写到的:“让爱成为一个仓库/储存满阳光与希望。”在这场众志成城的抗震救灾斗争中,诗人没有缺席。诗人不仅在场,而且用实际行动写出了心中的爱与疼——我也因此经受了洗礼和砺炼! 《废墟上的歌者》,是在地震灾区零零碎碎记录一些片段的基础上,后来加工整理成册的。在二度创作中,对那些细节、细微处,我没有刻意去修饰或者试图将它们写得更有诗意,我以为,在灾区那些让我心动、不安的语句,也能向他人传达传递出同样的信息。该诗集由诗人、外交家李肇星作序,谢冕、吴思敬、程光炜、王干、张清华、汪剑钊等诗评家给予了较高的评价,这不仅仅是对我本人的鼓励,更是对每一位参加抗震救灾的诗人们行为的肯定。 我的第一首诗《我害怕那双手》于1980年在《中国青年报》发表。当时我还在一所乡村中学读书,那是我诗歌创作的“第一声啼哭”,稚嫩且怯弱;但也就是从那时起,诗歌的种子就融入了我的生命与血液。在此后的几十年里,读诗、编诗、写诗,为诗人和诗歌打工,几乎构成了我生活的全部,诗歌已是我安身立命之所在。这些年,无论身处何地,无论顺境逆境,在做好本职工作之余,我都在坚持写作,除了有作品在《人民文学》《诗刊》《人民日报》等报刊发表外,还出版了诗集、散文集、中短篇小说集十部,由我编剧的电影文学剧本《此爱绵绵》和《回家》也即将投入拍摄。《废墟上的歌者》实际上是我在四川地震灾区做志愿者之余创作的诗集。我想,这部诗集荣获第二届中华优秀出版物抗震救灾特别奖是对诗人使命的一种提示。 说到我的创作姿态,可以用十个字来概括:“我手写我心,不作违心语。”这句话说起来非常简单,做起来却很难,有些诗人常以颠覆崇高、否定传统、践踏抒情为时尚,其实这是自断诗歌创作之源,一切优秀的诗人,每一位有良知、有社会责任感的写作者,都要根植于现实的土壤,在汲取传统文化营养的同时,积极探索,不断创新,这样才能手与心并用,让握笔的手成为由心灵派生的代言者,才能让自己的心跳与时代脉搏合拍。 记者:因为身处现场,诗人在和人民群众的接触交流中和他们结下深厚的感情,这对于诗人的创作是非常重要的。对此,你有什么样的体验? 王明韵:在汶川震后,我们买了学习用品,带上捐赠款,先后去了绵阳、彭州、什邡、绵竹和北川等重灾区,主要是寻找痛失家园和校园的孩子,试图给他们一些心理上和物质上的援助。在平通县平武中学的废墟上,诗人雨田捡到了一个书包,没有姓名,只有一篇未完成的小说《别走》,从此这个生死未卜的孩子让我寝食难安。我在绵阳体育馆前贴了“寻人启事”,留下了手机号;我把《别走》整理后发表,希望能通过文朋诗友传递信息。直到半年后,我在京郊一个农庄开会,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她说:“叔叔,我还活着,我叫王挺,《别走》是我写的……”我当时就握着手机泣不成声,从此,我的生活中又多了一位“女儿”,除了经常给她寄去一些书籍和学习用品,冬天冷了,还会给她购买羽绒服、帽子、手套之类的御寒品,逢年过节也会给她寄上压岁钱。“5·12”汶川大地震一周年时,我向她所在的学校捐了五台电脑和500本书籍,还“偏心”单买了笔记本电脑送给她。我至今还记得当时的情景:不善言语的小王挺,总是拉着我的手,如影相随地跟着我,我曾在一篇文章中写到:“我有一个女儿在北京求学,我还有一个女儿在四川地震灾区读书,她们有一个共同的家。”我认同这样的观点:“文学创作是对生活的酿造。”我认为,只有情感相通才会诞生心灵的歌吟。诗人不在鲜活生动的现实中经风沐雨,就难以产生对所要表现对象的真情实感,也就不会有持久的创作激情。 记者:诗人的心底要有深沉的爱。你还是一个积极的行动者。 王明韵:鲁迅说:“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我常对自己说,一件事一件事地做,一个人一个人地帮吧。一位诗人身患尿毒症,我策划发起了募捐活动;一位八岁的小诗人患了白血病,我为她四处奔波筹集善款;“5·12”募捐活动时我正在灾区,也打电话让主持人为我垫捐了一万元。去年“三八”国际妇女节,我和一批诗人在青海西宁参加一个朗诵会,听到了陕西女孩熊宁为帮助玉树儿童不幸血洒雪域的感人事迹,我想,我应该接过这爱的接力棒,把爱传承下去。会上,我向玉树捐献了十万元稿费,后来通过中国少年儿童基金会,在玉树的红旗学校援建了一座“安康图书馆”。从此,玉树这个名字又和我联系到一起。所以当听到不久前玉树发生强烈地震后,我的心一阵阵揪紧,直到三天后和付文才校长联系得知师生都安然无恙,我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玉树地震发生后,祁人等诗人约我去玉树,我当时正在中日友好医院疗伤未能成行,只能请他代为转达我对玉树红旗学校师生的殷忧与牵挂。祁人一行抵达时,付文才校长说:“我还以为给我们捐十万元的是个大老板,原来是位诗人啊,谢谢诗人的善举!”对需要帮助的人,我想做的很多,能做的却很少,这让我羞愧和不安。但我想,要与时代同呼吸共命运,与人民一起歌哭、言笑,这样才能无愧于“诗人”的称号。 记者:今年是《诗歌月刊》创刊十周年。《诗歌月刊》已经成为当代诗坛秉持诗歌精神、有影响力的一本期刊,想必办刊过程中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甘苦吧? 王明韵:《诗歌月刊》是由安徽省文联主管主办的。我担任《诗歌月刊》主编已经十年了,此前刊物已经停刊,我的任务是让她起死回生。这十年是追梦的十年,是磨一剑的十年,也是既劳其筋骨又累其心智的十年。开始只是把办刊当成一件事情去做,渐渐地,我把她当成了一项崇高而神圣的事业,作为我的精神寄托和不懈追求。这些年,我不等不靠、不向组织伸手,东奔西走,先后开展近百次大型诗歌活动,让一个纯文学刊物实现了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双丰收。 我办刊物的特点是谋划在先,精心策划。我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办出特色与个性,才能木秀于林。比如我们的“本期头条”栏目,已推出100多位实力诗人的力作,包括一些名不见经传的诗人,每期的诗歌数量在20首至50首之间,如此重磅推出诗人在诗坛绝无仅有;比如“隧道”专栏,十年间先后发表了对李瑛、牛汉、谢冕、郑敏、屠岸、吴思敬、成幼殊、舒婷等100多位诗坛大家的访谈和他们的作品,为中国诗歌发展史积累了丰富的资料;又如“文学社团专号”栏目,十年间编辑了100多期,为500多家文学社团提供了作品“集结地”,被业内人士称之为是一项文学社团的“史料工程”;再如“先锋时刻”专栏,为那些锐意探索的先锋诗人提供了尝试与探索的可能。这些栏目的设置及稿件的采约、配比,都经过精心策划,反复论证。实践证明,刊物不仅定位准确,办出了独树一帜的鲜明特色,也为诗人和诗歌赢得了荣耀和尊严,为中国现代诗歌的发展与进步作出了积极的贡献。为此,我要向刊物主管主办单位和诗歌界朋友们的支持表示衷心的感谢。 王明韵 作家、诗人。安徽省文联《诗歌月刊》主编。著有诗集《身体的14行》《废墟上的歌者》等八部,散文集《为生命流泪》《散步的鱼》两部,中篇小说集《左耳朵右耳朵》,电影文学剧本《此爱绵绵》《回家》(即将拍摄)。部分作品被译成英、俄、日、韩等文字推介到国外。诗集《废墟上的歌者》获“中华优秀出版物抗震救灾特别奖”。 原载:《文艺报》2010年5月17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5月17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