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的时候我意识到,从事繁忙的新闻工作,然后抽空写下短小的小说和诗歌,是一种让人感到富足的生活状态。正因为此,我重新开始了中断多年的小说创作。在此之前,我曾发表过两个小长篇和若干中短篇小说。事实上,小说创作还远远没有展开,只有诗歌才是这些年来我的坚守。我意识到诗歌不足以展开我的思考,这与人生经历有关,随着青春期的结束,步入小中年的我更多开始关注人物的命运,以及生命中无法绕开的罪与罚。 情形也发生了改变。写于13年前的小说《暗器》,经过修改,发表于2009年第一期《上海文学》的头条,《小说月报》在当年的第三期作了转载,文艺报发表了推介文章,并被《2009年中国最佳短篇小说》收录其中。不仅如此,很多熟识和初识的朋友屡次跟我提到这篇不足3000字的小说如何令人难忘。之后我又相继发表了《一个人的航线》等小说,并且信心满满地继续写着。 这里面,要谈到小说的境遇问题。在十几年前,我这种前卫的写法,在八十年代冒出并占领文坛的一批先锋作家中,也许并不算什么,但时至今日,坚持这种写法的人已经微乎其微。在回归现实主义、关注底层等思潮中,形式的探索,即怎么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我从来不认为写什么是不重要的)。相反,讲一个好的故事则十分令人期待,这大概与生活节奏的加快、互联网的发展以及浅阅读的盛行有关。不能否认的是,《暗器》在发表之前,遭遇了十几次的退稿,连我自己都怀疑,这是不是一篇毫无价值的小说。而发表之后受到的礼遇,让我觉得,多少年的等待都是值得的,我也坚定了对自己这种写法的信心。而编辑与评论家的提醒对我大有裨益、深受启发:坚持南方写作,挖掘海边生活的富矿,写出不同意味与结局的小说,或许正是我与众不同的特色和可以前行的理由。 但小说的确是难的,关键在于,我能在小说中展现怎样的可能。 生活远比小说丰富,但生活的怪诞必须依靠小说的展示才能凸现在人们面前。你要把它讲出来,出人意料,又头头是道。这就面临一个难题:借助什么样的外壳?讲述什么样的是非、道德与因果、轮回?什么是可疑又可信的?怎样才会有丰富的多重解读的可能性?我更希望表述的是人性中的暗处、生命的不可预知,和突如其来的爱与恨、情与仇。在生活中,这些几乎比比皆是,但马上会被日常消解,被强大的惯性覆盖和抛弃,只有小说能够定格下来,让人思索生活与生命的无限可能。我犹记得马拉美所言: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为了被写进小说而存在。帕慕克接受我的采访时干脆说:我活着的使命就是写小说。 自然,我就不能讲述普通的故事,或者这么说吧:在普通的故事中我讲不出别有意味的内涵,所以我仍借助于少年记忆、梦呓与传闻,这些经过二三十年积淀,甚至屡屡出现在我梦中的荒诞不经的故事,显然已经扭曲、变形,变得暧昧不清了。但这才是最原始的真实,这才是真实的难以捉摸的命运。 站在2010年的门槛上我想,写得少些,再少些,写得慢点,再慢点。少即是多,慢即是快,接下来就有无限的可能。 原载:《西湖》2010年第06期 原载:《西湖》2010年第06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