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的长篇小说《蛙》的中心词是“计划生育”,扩展开来,就是计划生育这一基本国策在地方的实际执行。但这只是浅层表象,在这一中心词的背后,隐藏着的是莫言对生命(生殖、繁衍)的由衷敬畏和顶礼膜拜。 《蛙》是一部写实主义的作品,它真实地反映了计划生育国策当年在山东高密东北乡的艰难推行过程。万心,也即“姑姑”,是莫言在《蛙》中着意塑造的一个有着传奇式人生经历的不同凡响的知识女性,在她身上,矛盾地汇聚了两种职业或者说身份:一种是乡村医生,一生接生婴儿近万名,人称“送子娘娘”;一种是坚决执行计划生育国策的计生干部,为了国策的推行,她不惜对计生对象施以暴力并直接导致两名产妇丧生,人又称之“杀人妖魔”。前者是仙,让人生,后者是魔,致人死,二者仿佛一个南极一个北极,完全对立,对于万心来说,却必须做到统一,她的一生因而无时不活在无法逃脱的极度矛盾和痛苦之中。读《蛙》,读者会时时感到残酷:一是小说情节和人物命运的残酷,一是莫言客观冷静地书写他人灵魂深处极致痛苦的残酷。 高密东北乡不仅仅是故事发生地,而且是一个泛指意义上的区域。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都知道,在计生国策推行之初,中国有无数个东北乡,东北乡发生的故事当时在其他地方同样发生,而万心这样的计生干部也有许多个。莫言的书写因而有着广泛的代表意义和现实意义。 《蛙》里的一切无不指向“生命”二字,它在小说里与“娃”相通。小说中的主要人物的名字,大都与人体有关,如万心、郝大手、王肝、王胆、肖下唇、陈鼻、故事的叙述者蝌蚪(指代精子)。故事的情节全部关涉生命,如接生、超生、计生、死亡、捏泥娃、养牛蛙。县文联的内部刊物名曰《蛙鸣》,可以理解为生命的鸣唱。就连书的封面,也故意印上一个深黄色的既像一个小娃娃又像一只牛蛙的卡通。莫言的这一切寓言式以及象征式的经营手法,把小说推向一个更高的层次,这就是由书写计划生育来关照生命、歌赞生命、敬畏生命。 《蛙》的文本语言紧凑、结构特别、富有张力。长期以来,世人对莫言的作品且褒且贬,褒的多是其巧妙的构思,贬的是其语言过于恣肆、不加节制,《红高粱家族》《檀香刑》《丰乳肥臀》这些作品均是如此。《蛙》则一反常态,语言干干净净,很少旁枝逸出。《蛙》的写作匠心独具,5个章节分别由4封由蝌蚪写给日本作家杉谷义人的长信,和一部9幕话剧组成。如同莫言本人坦言的,写信式的讲述只是他玩的一个小小的“阴谋”,去除书中用正楷字印刷的信的抬头部分,基本不影响小说的完整性。但无疑,这种方式不仅方便了莫言的写作,也接近了时空的距离以及作者与读者的距离。而话剧则是对信件部分的另一种角度的重新叙述和有效补充,它把莫言对生命的敬畏与膜拜情结向更纵深处推进,整部小说也因之更加富有意味和张力。 原载:《教育导报》2010年1月26日 原载:《教育导报》2010年1月26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