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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没读过周瑾的作品，新近因《被世俗绑架》获春天文学奖引发争议，倒引起了我认真一读的兴趣。这并非想参与争论，而是想了解，今天大都市里活跃着的２０来岁的青年作者们，他们在想些什么，写些什么，他们与我们，是否真的已隔膜到无法理解的程度？ 《被世俗绑架》发表在今年《花城》第一期的头条位置，放在“花城出发”栏内。编者说，此栏目张扬原创精神，鼓励作家对人生真相的洞悉和心灵秘密的发掘，重视文本的实验性和独立探索精神，以加速文学内部的变革，最终推进汉语写作，在此栏目亮相的作品未必十分成熟，但由此可窥见作者纯粹而高远的文学理想云云。 尽管从结构、叙述观点看，《绑》显得漫不经心，行文随意（有可能让人想起存在主义小说《局外人》），作者没有将素材及思索刻意地当作长篇小说艺术大厦来设置和构思，但她以她的艺术直觉，向生活进行了追问，并力图对之进行解释，她并不是以旁观者的零度感情对人和物象做客观主义的处置，而是努力介入生活，试图深入心灵、精神生活的深处。 小说中的“我”（作家）从李明医生的失踪，跟踪到李明的婚姻，又跟踪到李明的收养人何老汉和肖莉，后来又链结到“我”与丈夫水的情变，并伸延到姐姐之傍大款洛戈，却与工人家庭出身的叶江藕断丝连，越来越深入地发掘着当今某些族类的生活真相和心灵真相，不由发出“生活让我透不过气来”的长叹。准确地说，是世俗生活让陷身在世俗中的男女透不过气来。“世俗”像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构成世俗生活最基本的单元是家庭生活和日常生活，那种向往财富和权力的心理动机把世俗搅得昏天黑地，在一些富婆与小资的生活层面，期待受虐和被虐正在成为时尚，世俗又往往离不开性与爱。 第一章“幼稚子宫”写“我”想通过写作挽救生活，从医生李明与病友产生不可收拾的恋情，发出作家“渴望得知真相”的邮件。第二章“我的乡愁”写捡垃圾的何老汉不为人知的家庭生活，何与出身不好的、处于绝望的肖莉的关系，何救了肖，肖从此跟定何，何肖的儿子被人抢走，于是何肖专门收捡弃儿，此举被电视台做了大量报道，但何老汉一开始就是世俗化的，并非像报道渲染的那么红亮。肖莉倒是这个家庭中人性光辉的体现者，李明就是这样捡来的。后来，何老汉对逐渐长大的养女的珠玛产生了性欲望，几个残废养子也对她产生了欲望，这个偶然结合家庭充满了紧张。何老汉最终强奸了养女，肖莉绝望地自杀了。第三章“走调的情歌”写李明与老婆沈老师之间只有道德没有灵肉交融的生活。第四章写何老汉收养生活的真实的一面。第五章写“我”回家后发现丈夫水与珠玛搞到了一起，自己的家也成了世俗的漩涡。第六章写姐姐表面圣洁内里庸俗的生活。第七章写“我”被世俗所包围，但还是想寻找李明——寻找精神的归宿。 通过以上简约的勾勒，我们可以看出，作品写出了世俗的有根性，这个根子还不浅。比如，何老汉在垃圾堆里讨生活，就颇具隐喻意味。有于连气质的叶江把“姐姐”当作贵妇人来追求来征服，“姐姐”看他不起，却又难舍难分，其实两人都逃不出对财富与权力的向往。财富并不必然带来精神的提升，姐姐，洛戈，叶江三人精神境界都相当低俗。这一切是有“精神沙漠”为基点的。《绑》的新颖之处在于，不但写世俗的有根，也写世俗中含有的那符合人性的一面。如写几个残疾儿子（聋、哑、瘸）要分家；写李明与沈老师无性婚姻的死亡等等。世俗不全是人心败坏，世风日下，现代世俗中含有人的自主意识，包括性意识，不无对乏味的传统生活方式的背叛和挣脱。《绑》里有些话说得不错。如“这个世界光靠良心维系，太难了”“那种对每一寸肌肤的热爱和渴望是不容置疑的，那是切切实实的肉体世界。不必费尽心机地考虑所谓灵与肉的问题，也不要理会灵与肉之间的战争，快乐才是惟一的目的”。世俗就是垃圾堆，里面不全是破烂，也有珍宝，被人遗弃的珍宝。尽管都在嘲笑作家“我”的寻觅精神世界，尽管《绑》写了人的精神被世俗绑架的真实，但在这一切的后面，仍然流露出作家对精神世界的寻找和追求。就小说形态看，《绑》当然不是那种史诗式写法，而是印象式，片断式，感觉式的写法，作者的成功点是对社会人生开始有了某种整体感受，欠缺的是，对于长篇结构和形式界面，过于随意以至失范，这会影响阅读。以上这些看法，就是我对一部出自最年轻作者之手的作品的解读。 原载：《文艺报》2004年6月23日 原载：《文艺报》2004年6月23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