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既然作为人而活着,不是鹦鹉,不是孔雀,不是斗鸡,或者别的什么动物。我觉得这个理由,就是雪漠在东方网的访谈中所讲的:人在兽性之外还有着神性。所谓的神性,你可以理解为人有更高的追求。除了谋求生存的那种动物性之外,人还追求一些精神层面的东西。雪漠小说《西夏咒》里面的人们,琼、阿甲、雪羽儿们,便是在追求这样的一种东西。 这样的一种追求,就叫做“信仰”。 所谓的“信仰”,不单指宗教信仰,所有对更高的精神境界的追求,都应该被称之为信仰。信仰,是支撑一个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其它什么动物的理由。 你看,我们大部分的行为都是动物性的:狼的觅食等于我们的工作;狼的玩耍等于我们的运动和逛街、听音乐;狼的休息等于我们的休息;狼的奔跑等于我们的汽车、飞机、轮船们;狼的求偶交配等于我们的谈恋爱和结婚;狼的自卫与攻击等于我们的铁门、菜刀、手枪……(把比较的主体“狼”换成其它动物,效果也是一样的。)惟一不同的,是我们有信仰。假如一个人没有信仰,或者一只狼有了信仰,那么两者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西夏咒》里面说,黄犍牛之所以从普通的牲口变为护法神牛,就是因为它有了救人的善念,也即信仰。正如《西游记》中白龙马的升华为八部天龙,也是因为它载着唐僧,在信仰的路上奔波,而不像其它的马那样漫无目的地在草原上疯跑。 信仰是那么好的东西,但可惜,它被滥用了。一个人即使不知道信仰的内容,每天都在重复着动物性的行为,但也仍然会在卡拉OK时唱道“我的信仰如何如何”。他们甚至分不清“信仰”和“欲望”的区别。 “信仰”变成一种概念上的时尚,与人们把《西夏咒》当成玄幻小说来看,都会带给我一种淡淡的悲哀。为什么呢?因为我生怕其中的大部分人会因此而错过灵魂上的拷问及反思。正如很多人看完宫崎骏的《再见萤火虫》都会落泪,都会黯然神伤,但回过头,却又开始歌颂战争,歌颂兵戎相见,歌颂暴力,流连于充满血腥与暴力的游戏之中乐不思蜀。把那一声声稚儿揪心的追问,一双双寡妇的泪眼,一个个曾经鲜活却化为腐尸的生命,一摊摊触目惊心的血泊,都远远地抛在了世界的另一头,隔着看不见的遥远。 但话说回来,崇拜“信仰”这种时尚概念比不崇拜要强,把《西夏咒》当成玄幻小说来看也比压根不看要强。这就像一个人只要做善事就有了被“善念”熏染的机会,你且别管他是真心助人,还是另有所图。 《西夏咒》里面的谝子既没有信仰,又不崇拜“信仰”这个时尚概念。他带领另外一班没有信仰却有着奴性的人,在大地上飞驰。无论是劫富济贫,还是欺压百姓,都显得那么豪气干云。他们的心上没有“紧箍咒”,心里也没有“天堂”。所以,他们才能把刀砍在别人的身上,才能逼瘸拐大推他妈去死,才能碾断雪羽儿的腿,才能把雪羽儿她妈当成吃食搁进锅里活活煮熟。他最后的归宿,才会是被儿子一个“过肩摔”摔死。 你知道,“僧人的选择决定了行为,他的行为又构成了命运。……我的话语,是我的行为之一。它跟我的其他行为一起,同样构成了我的命运。”当然,这话也是《西夏咒》说的。 一个善念的火种可以点燃一片信仰的草原,一个恶念的蠕动也可以引爆一座罪恶的火山。就是这样。 也有人说,他的信仰就是钱,就是名。但名利就像梦一样,你没法永恒拥有它,生命也像梦一样,不会永恒。死亡正如《西夏咒》中的黑狼,“它想啥时来,就啥时来,多高的篱笆也挡不住它。”“我逃,死命地逃,总觉摆脱了它,扭身一看,它仍然不远不近地跟着我。”历史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摆脱死神。人的“活”,就像从每一个梦境之中醒来,然后再继续做新的梦,再睡醒……名利什么的,一旦肉体消失,它们就变成了几个名词,一串数字,没有太多的意义和价值。 当然,肉体消失之后,追求也便会停止。但正如托尔斯泰、梵高们的大作成为了经典,流传于世,影响着无数人的心灵,承载每一个人一生追求的精神也将超越虚幻,建立相对的永恒。 原载:《文艺报》2010年07月14日 原载:《文艺报》2010年07月14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