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精神家园——读叶广芩长篇文化生态散文《老县城》
《老县城》是一组由“傥骆道、老县城、土匪们、老百姓、大熊猫、华南虎、众生灵、山与水、保护神”共九章组成２３万言的“天地人和生态文化散文书系”之一。全书以叶广芩老县城行迹为主线，各章既有机相连又独立成篇，构成了环环相扣的链状结构。
在《舀取秦岭水一瓢》自序的开篇，叶广芩用“对于这座城我不知能写出些什么，常常是太熟识的东西太难写，这是作家们都有过的体验”。这段话点明了老县城之行的动因，奠定了老县城整部作品寻找心灵栖息地，回归精神家园的情感基调。逃离城市喧嚣的作者去追寻老县城历史与现实的恢弘之美，以孩子们的童真与好奇、学者们的痴迷与执着，醉心于老县城的历史厚实中，尽情地吮吸着老县城的泥土和秦岭山中的润泽与气息。她对老县城的迷恋与忘我的投入，使老县城整部作品始终洋溢着情景交融、物我相谐的诗意美。童心未泯的母亲，热情好客的山民、温润丰盈的秦岭，白沙铺底的小流，闲适优雅的大熊猫，安详自得的金丝猴，这一切点染出一幅周山培德、至水养性的个性画卷。作者以审美、自由的心态审视着老县城，品味着老县城。从老县城走出又走进去探寻历史渊源，从秦岭山中的文化内涵到聆听泥土的歌唱，从寻找傥骆道到看见彼岸的曦光，陶醉于大自然美丽的叶广芩无时无刻不沉浸在对自然人生深刻感悟之中。沉静的凝思与惊讶的好奇，学者的理性与孩童的天真使文章超越了普通的对周山至水的情感体验层次，达到了富有哲理韵味的深度。人的内心世界与自然人生的真实沟通，使《老县城》储蓄深刻而富有审美张力，从而超出了一般文化生态类散文，产生了深厚蕴藏、耐人寻味的审美效果。
《老县城》的选材与作者的心灵深层面是互动的，它是作者心灵体验、生命体验的艺术再现，是作者心灵轨迹的外化。在后记《感念这方净土》作者曾坦言：我想念行走于傥骆道途中，那一个个接力赛般传递我的向导，他们中有些已经不在人世上，有些仍旧在山中默默地生存着，他们的名字大多被我忘记，就是再见，也多为陌生。但是他们曾经真诚地帮助过我，教给我野外生存的知识，为我提供过方便，在漫长山道上为我排除孤独寂寞。我认为这是叶广芩此次老县城行迹的心理背景，更是她创作《老县城》的心理背景。因此，《老县城》表现的不单单是周山至水的游历，更是作者一种大生命意识的感怀。作者满怀感激勾勒出《老县城》作品深层的情感线索：从回归自然到回归精神家园，寻找缺失的精神归宿感，进行着心灵的修葺，进而寻觅湮没在生存意识中的人文精神、生态保护、思维方式、民族心态。
关于创作灵感，学界有各种不同的解释。晋代陆机在《文赋》中指出：灵感是艺术构思阶段非作者所能自觉把握的一种因心物感应而引起的突然“开塞”现象。此后，佛界禅宗的“顿悟论”、宋代严羽的“妙悟论”、清代袁枚的“性灵论”、近代王国维的“三境界论”，也都从不同侧面探讨了灵感的本质和心理特质及激发过程。而叶广芩《老县城》则以学者的气质与作家的情愫，对灵感激发过程中进行了生命叙说，表现出知识分子的大关怀，既关注现在世界，又关注生态保护，重视人类意义上的终极关怀；文化构成和文化品格显明，艺术视野宽广，强调独立人格和自由精神，达到心灵自由、话语自由，能见出叶广芩的真性情，愈来愈见到叶广芩散文的大境界。
灵感活动是发生在认识的高级阶段的一种心物感应活动，是主观的“心”与客观的“物”在特定条件下的一种突然沟通，即灵感之花是在客体与主体之间的不断交流，相互激扬的信息反馈过程中开放的。如果说激发创作灵感的“物”是老县城的话，这“特定条件下”便是稳现于作品中的另一条线，即叶广芩文本意识的引领。老县城之行，触动了作者潜入心灵深处的某种东西，而这次之行或浓或淡的为叶广芩创作《老县城》添上了一种特殊的基调和底色。
情感是文学的生命，《老县城》所传递给我们的不仅仅是一般的自然情感，而是充满审美情愫的艺术情感，是对自然情感的超越。感性体验的理性沉思的交融，使这种情感颇具审美张力。而它的强度和力度则是以老县城景物来衬托的，明月如霜、好风似水、清景无限，充溢着诗情画意，比兴兼备的艺术手法更增添了情感的气势和色彩。
《老县城》在抒情、达意、状物、叙事、记人、说理上，有了更活泼更富有创造力的心态和语言及形式，有一个以生态关怀为己任的精神担当。《老县城》是一部知识结构新、艺术视野广的作品，整部作品有个性化的发现、有个性化的风格、个性化的生命体验，有散文文体即自由生命的自由表达的本质接近，有理性思辩能力与修养。我想，这次老县城之行，对于叶广芩来说是值得永远感念的生命之旅，也是她创作的里程碑。因为她找到了老县城天人合一的大境界，更是贾平凹倡导大散文理念的一道最美丽的辉光。
原载：宁夏《黄河文学》2005年第6期
原载：宁夏《黄河文学》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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