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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说，人无癖者不可交，因其无深情也。对那些有着健康癖好的人，我总是颇有好感，知道那是一个重情的人。尽管我知道收藏是傅翔的一大癖好，可当我读到他的《古砚》书稿时，还是被吓了一跳。一方小小的砚台，在他婉转优雅的讲述中，洋溢着无比丰厚的美和深刻的人文内涵。 傅翔是最喜欢带给人惊喜的，当我还沉浸在《古砚》的美妙时，他的另一本书稿《一个村庄的文化记忆——闽戏小记》又使我吃了一惊。三年前，傅翔已经出了本戏剧评论专著——《戏剧的背影》，篇篇都是高质量，可见他对戏剧研究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心血和精力，让我十分钦佩。 从傅翔的收藏爱好和戏剧研究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而把他的“至情至性”挥洒得淋漓尽致的，是他的自传体长篇散文《我的乡村生活》。 在我的眼中，《我的乡村生活》是中国当代散文中的一朵奇葩，一曲天籁之音，她丽质天成，美轮美奂，散发着田野的清新气息，令你一读而喜，二读而叹，再读你就要醉了…… 《我的乡村生活》随处可见细腻而深切的对生活的发现和感动。这是一个用深情写作的作家，他的深情使他的文字超越了语言的樊篱，而直达“生命话语”的自由之境。傅翔对语言的感觉太好了，即使是在理论性评论性的文章中，那种语言文字的质地都是非凡的，所谓“增一个字太肥，减一个字太瘦”，因此他的理论文章评论文章，有种生命的质感，是带着感性的语言，但又有理性内在的清晰和穿透力。 说起来，我读到傅翔的第一篇文章就是文学评论《中国小说问题白皮书——关于戏剧的营养》，正是它，牵引我走进了他的写作世界。我第一次读到眼光如此独特，概括性强而准，并富于积极建设性的当代文学批评。朴素的语言简洁而有力，分析透彻而清晰。看惯了那些滔滔不绝地引经据典、术语深奥、大而空的所谓文学批评，那篇文章给我的感觉非常清新，非常自然，如三月的风吹过山谷，使人神清气爽。此文从戏剧与小说艺术的关联上切入和分析问题的实质，其角度独特而新颖，眼光独到、犀利，可谓抓住要害，一箭中的。关于小说需要从戏剧中获得的营养，他概括了四个方面：对话，故事，人物，结构。每方面都进行了具体的分析，启发性、说服力都很强，处处显现出对戏剧与小说艺术的深刻理解和独特感悟。我是第一次看到对当代小说问题的症结抓得这么准，将问题剖析得这么有力，开出的药方又是这么有效的批评文章。读完此文，我当时的感受是：这个作者是个奇特人物，其文学批评如此不流于凡俗，如此令人耳目一新，少见也！可喜也！ 后来，当我再读到傅翔的文学评论专著《不合时宜的思想》，更是大开眼界。他对文坛现状的宏观把握是准确的，对具体作品的分析是到位的，他的批评背景与批判立场更是与众不同的——这至关重要的一点，正是他写作的精神核心。这是一个在神圣启示的背景下，站在良知的立场上写作的作家和评论家，他个人的作品及他所关注的作品，都具有一种心灵和情感的力量。他对路遥作品的欣赏深得我心，对其他当代小说家的评论我也颇有同感。他对散文、诗歌的见解准确、独特而深刻。比如他的《个体人格的自由与超越》，寥寥数语，就把散文的特性表述得非常透彻，并对当代散文如何走出困境，指出了可行的道路，读之令人有茅塞顿开之感。他少见的谈论诗歌的文章——《诗，在宁静中兴起》也写得好，他对诗歌的感悟居然如此晶莹剔透啊！我一时恍然大悟，实际上，他的内在本来就有种诗人的素质、气质，虽然他不写诗，但从他的散文中，可以强烈感受到那压抑不住的诗人的情怀。而即使是理论批评、评论文章，从字里行间，也不时可以感觉到某种隐约流动的诗意之河。 重温傅翔的《不合时宜的思想》，越读，感觉它的分量越重，如秋天的谷穗，沉甸甸的，金黄，饱满，颗粒晶莹。而文中充沛的激情，流动的诗意，和对艺术感受的细致丰富宽广，都使人感到作者不应该只是用评论理论来表达自己的内心，他还有很大艺术创作的空间。除了写评论和散文，他其实还是块写小说的好料。丰富的感性，内敛的理性，一流的语言感觉、细节感觉…… 傅翔的文字是有魔力的。有时候，它是茶，丝丝茶香拂面而来，沁人心脾；有时候，它是酒，令人品之即醺。而他那些批评文章，有时候是针刺，就那么绵里藏着，却叫被刺的人和事无处遁形；有时候是四川的火锅麻辣烫，酣畅激扬，痛快淋漓，是会使某些人读了冒冷汗的。 读他的文字，如在他灵魂的草原上漫步。那满眼的风景旖丽奇妙，摇曳多姿，时而令你感动，时而令你神往，时而令你惆怅……而那多姿多彩中，却有一种庄重朴素的大气，成为众美的底色、骨架和支撑。读他的文章，是应该在阅读前，把自己的心先安静下来，把属于世界的烦恼、尘埃抛开，进入自己心灵的内室，才能跟随他的灵魂，一起徜徉、飞翔。并倾听它的心跳，与它一同悲喜，一同苦乐。文字是有生命的，灵魂是有心跳的，每当你进入他的文字，你就能触摸到他灵魂的心跳，呼吸到他生命的气息……在他那些透亮、锐利的文字面前，你是失语的。它能够单刀直入，穿透你灵魂的最深处，读他的文字，你才会知道什么叫“直见性命”。他的文字，很多时候，给人的感受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每一次阅读、解析，也只是下一次阅读和解析的基础、起点和开始，其生命空间的宽广丰富和无限性是罕见的。他的文章，都是可以一读再读，反复品味的，它带给你的惊喜一波高过一波，让人有种繁花纷纷入眼前，流水淙淙过耳畔的感觉…… 这样的写作，是心灵的舞蹈，是灵魂的歌唱，是精神的登攀。 能如此写作的傅翔当然是才华横溢的，才华横溢的傅翔却惜墨如金：二三十年的人生经验浓缩成《我的乡村生活》，十年的文学理论研究汇集成《不合时宜的思想》和一系列对非著名作家作品的认真解读，又一个近十年的戏剧、戏曲研究结晶为《戏剧的背影》和《一个村庄的文化记忆——闽戏小记》。在这个对文章重量不重质，文学评论之表扬稿泛滥成灾的年代，比起那种年纪轻轻就著作等身、文满天下的天才写作，傅翔的写作可以说是不合时宜的、迂夫子的写作。但正是这种持守节操、耐得住寂寞的写作，才使他练就了卓尔不群的文笔。他的文字凝练，内涵丰富，如白云之出岫，如流水之下滩……那样自由奔放，那样超尘脱俗！ 原载：《文艺报》2011年01月17日 原载：《文艺报》2011年01月17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