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汪老 写下这一期的题目,我不由自主地有些感伤。 新时期以来,汪曾祺是我非常尊重和尊敬的一位老作家,而且随着岁月的推移,这种尊重和尊敬与日俱增。我想不起来还有哪一位接触过的、新时期复出的老作家可以让我有这种感觉。读大学时我就喜欢《受戒》和《大淖记事》,但那种喜欢是肤浅的,没有方向感的,那时候我还同时喜欢很多作品,当时喜欢的很多作品大部分慢慢被岁月带走了,但汪老的作品留下来了,像酒一样愈放愈陈,愈放愈浓,深深地影响着一代人。 我和汪老并不熟,以前都是开会时的泛泛之交,真正算有交往的应该就是一九九三年的春天。那时潘军在海南经商,他把苏童、余华、格非、范小天、田瑛等一批作家邀去玩,到了海南我才知道汪曾祺夫妇也来了,而且他们是唯一一对上了年纪的作家夫妇,可见汪曾祺夫妇在私下里狂妄自负的潘军心目中的地位。汪老好酒,潘军怕酒,于是,我和我当时的女友就常被安排陪汪老喝几口。汪老眉毛很长,双眼有神,喝完酒会含混地哼哼小曲,我估计他哼的应该是京剧。他有一颗年轻人的心,甚至有顽童的心,他会突然跑来跟我说一句什么人的笑话,然后又得意地离去。有一次,他跑到野地里摘下一朵色泽鲜艳的花,笑眯眯地走过来献给我女友,全然不顾慈祥的汪夫人就站在边上。 汪老不是那种说话出口成章的人,他常常是即兴的只言片语,却让你沉吟良久。最著名的段子就是有人评论某作家的小说,说此人其他还行,就是语言差一点,汪老闻言大惊:语言不行其他还会行,语言不行还谈什么小说?! 记得要离开海南的那天晚上,汪老喝得不少,估计他喝高兴了,给潘军所在的公司题完字后,一定要送一幅画给我们。〔见附件〕 十多年过去了,汪老已仙逝而去,但我始终保存着这幅画。汪老是性情中人,他喝了酒画的这幅画,在我这个对字画完全是外行的人眼里,自觉完全能读懂。 应了画上的题字,我觉得继续由我来保管这幅画不甚妥,恰闻王尧教授精通字画,又是文学史方面的专家,我转送给他,请他代为保管汪老的这幅画。 信件 永新师: 年关将近,正考虑着怎样为增加你明年的工作量而出点力,特寄上短篇一个,望笑纳。 有空的话,欢迎来嘉兴,我请你们吃农家菜。 薛荣2007.12.23 永新师: 对《收获》总有一种虔诚与向往。 后边的短篇是最近写的几个中较为满意的。这种事几年前发生过,是在南京的某高校吧,网上炒了一下,结果当然是不了了之。 我作了点虚构,基于经验之外的想象延伸。 看稿看得眼红、滴药水……唉,什么时候来嘉兴,我们一起把眼睛喝红。 这实在不能算作圣诞礼物! 祝万事如意! 薛荣2008.12.2 永新师: 谢谢您电话中的“耳提面命”,真个是获益匪浅。 小说仍旧在已有的基础上改了一下。 下次碰上好题材,在中篇还是短篇的选择自当更加慎重。 祝元旦快乐! 薛荣2008.12.31 程永新老师: 您好! 本打算趁《萌芽》举行发奖会之时,赴沪与您面晤,听取您对中篇《荒原,延期的婚礼》的意见,可不料《萌芽》今年不举行发奖会了,故不能前往上海。稿子寄出已有一个多月,料您大概已阅,有何意见,请函告! 因我已调换工作单位,您今后来信请寄:内蒙古锡盟教育学院中文教研室。 此致 敬礼 路远85.5.15 程兄:您好! 来信收到。我也觉得《寻找童话》是其中最好的。只是有“寻找格林先生”和“寻找歌王”摆在那儿,不好意思。 谢谢你的提醒。我最近一直为我的“语言”犯愁。原先,我以为是思维问题,现在这样说等于姑息养奸。“语言”大概是我日后的“重点项目”之一。 我不离开锦州。 马原有信,说他调辽宁作协一事搁浅。他还住在沈阳。 祝 夏安 鲁一玮87.8.26 程老师:您好! 两次寄回的小说稿均收到,谢谢! 我前不久写了篇《往返》,还没改出来。待这些日子忙过了再改〔群众文化工作总是年底很忙〕,这篇题材不是很有分量,只是有些戏剧性。到时候听听您的意见。现在我有几个想法,可能明年上半年要统统写出来,自以为是比较好的题材,只是看能否写出效果。很说不准。 您收到这封信时,也该中旬了,离元旦不远,我由衷地祝你新年愉快。在《收获》创刊三十周年之际,我也要说一句话:您是一位难得的编辑,无愧于这个有着国际国内影响的大型杂志。 祝 编安并杂志声愈威! 乐陵87.12.3 永新先生: 上海匆匆一晤,对先生印象极其深刻,对大作亦充满期待,25万字的长篇,希望有幸早日拜读。 另,昆德拉的《笑忘书》已购得,随信寄上,并附我社图书目录一份,请参考。有任何需要,随时来信吩咐,很乐意为先生效劳。暂此。 谨祝 编安! 远流 游奇惠敬上1992.9.22 永新先生: 您好!昆德拉的《笑忘书》收到了吗?一直没有音讯,真怕是路上寄丢了。 上海之行,拍了一些照片,虽然拍得不很理想,还是寄上让你留作纪念。 另,何时能拜读大作?甚念!暂此。 祝好! 游奇惠92.12.8 程兄: 寄上机票,请收。 我回来后大睡了两日,你呢? 余华93.3.1 又,游奇惠来一信,问及你的情况,她说给你去过两信,你都没有回音。 程兄: 你好! 我自从有了电话以后,你就变得十分神秘了,我甚至在后半夜都给你打过电话,除了一次一位女士接到电话,告诉我你不在家外,你的电话始终没有被手提起。 我的电话号码为:〔略〕请来电话。 另:请代将我的电话告诉德培兄,并问他好。 余华94.2 程老师: 您好! 拜读了您的大作《一个人的文学史〔1983-2007〕》,感触和收获很多,于是在栾老师的指导下写了这篇书评。可惜学生才力有限,写的太过肤浅,没能将程老师大作中精髓体现出来。现奉上书评,敬请程老师指正。 现代文学史由作家、批评家、读者构成,这也是学界公认,但作为特殊的批评家兼读者的编辑,他们的文学理念如何影响到出版物的标准,从而巧妙地调整作家创造心态,这是一个至今无人注视的问题,我觉得程老师您的大作会给我们启发的。希望以后能读到更多程老师的书。 学生:史元明敬上2008.8.30 邮件集 发件人:"longyitj@sina.com" 发送日期:2009-05-2909:52:33 收件人:"程永新收获"<shouhuo_c@126.com> 主题:龙一致永新老师:小长篇《接头》 永新老师,感谢您的厚意,上海之行非常开心。《接头》这个故事有些特别,再加上我的思想不正统,不知道这种东西是否合贵刊所有,但在贵刊上发表作品却是我的一个奋斗目标。如果这个小说不合用,您千万不必为难,发个短信给我即可,我日后仍将会努力向贵刊靠拢。 另外,这个小说的电视剧改编权已转让,为了让我免于法律纠纷,请您千万保护好电子文本,除了责任编辑,发表前不要转给任何人。 祝夏安 龙一 永新老师好! 《邮递员》写好了,呵呵,这小说写了近半年,算是我写得最认真的一个了,查阅了很多资料,借此也更深地了解了那段历史,我对它寄予很大的期望,请你给看看,请多提宝贵意见。《郁达夫》还有一稿要改,主要是制片方加入了新的合作单位,意见要综合,创作的方向上估计会有变动,所以也迟迟没启动。原来说五月份投拍,我看也不大来得及。上次碰到郁康醇了,与杭育一起说了李筱瑛一角,他一口答应说没问题。估计森祥也跟你说了。春天来了,有时间来嘉兴住几天,我们去下面的小县城里喝喝酒,唱唱歌。 祝新春好! 畀愚2010.3.3 永新老师好! 想想还是忍不住要给你写这封信,因为它引起你们的争议,我想我应该对你诠释一下,权作是对阅读、对历史、对小说创作的一种态度吧,呵呵。 首先写这个小说并不是还原历史,只是想表达在那个大时代下他们的人生与人性,可能更多是还原人性的真实吧。在写的过程中我读了很多这方面的资料,包括公开发表与没发表的。我也读到了被历史掩盖一些东西,这过程也是像我这年纪的人对所接受的历史知识的一个自我纠正与理解的过程,我甚至看了写张灵甫、戴笠、孙立人等等许多人包括杨虎的有关文章,他们是反动派,但在抗战八年中他们无愧于民族。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我们所知的孟良固战役就是电影《红日》,可我在一篇当年国军士兵的回忆文章中看到完全相反的过程,也更明白了一将功成万骨枯的荣耀与残酷。 走走在电话中转达的李小林老师的意见。感谢她对这小说的认真对待,她建议我读的书在写这小说期间基本上都读到了,包括黄慕兰的自传与特科的两个时期,所以对仲良父亲的死法与他失踪时相关人员应该撒离等方面意见,以当时租界的情况来说相对是有点单一的,就像我们以往对历史的了解一样。当时是抗战暴发前的1936年,日本的势力更多在东三省与胶东半岛,静安邮政所(我也不知历史上有无这个邮电所,但当时的邮政所是不多的,也没有邮递员这一称呼,当时叫邮差,之所以叫邮递员是小说的需要)在公共租界,为法国人的势力内,到了抗战暴发的汪伪时期仍由法国人乍配林管理,此人一直拒升汪伪五色旗,一直要到珍珠港事件后才撤掉法国局长,任命南京汪伪政府的王某为局长,才真正为日本人掌控,包括那日本的邮政督察,在43年前后日本确实是为控制华东的邮务派了专员,没细写是牵扯太大,以后电视剧中可派用场。就像父亲在死后被扔在教堂前被觉得不符史实一样,当时还没有七十六号,日本的特务机关是以收集各方面情报为主,暗杀不是主要任务,我之所以这样写也是小说的需要,是一个伏笔,是日本人对那英国神父杀鸡儆猴的做法,因为在租界地各国的特工有时并不是都在地下的,许多情况下它们更像是我们现在的办事处一样,是各种利益关织的产物。因为这故事不是国共之间的争斗,我觉得徐德林的失踪不会导致周三的撤离,相反,各党派在租界的许多行动都是公然的,特别在抗日上,尽管4?12后中共转入地下。而日本的势力更是在虹口一带,在这期间他们是没有能力明目张胆地清查,更不可能公开破坏到在法租界内与之的敌对各种势力,就连国民党政府也没有这个公然的能力,而得通过巡捕房,尽管帝国主义都是反共的,但他们对法律还是尊重的,多少是有点诚信可言的,就像一百年后的今天,英国工部局还给上海市府来信说外白渡桥到期要维修了一样。何况,当时是1936年底,西安事变已发生,到处是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呼声。 另外,在人物的定位上,仲良是个爱国者,而未必是我们所谓的革命者。这也是我在小说中刻意不提共产党这三个字原因。他是在那个年代为自己的民族做事,而不是为哪个党派、哪个利益集团,也不是因为他父亲之死(徐德林倒是个中共人员),这也是我在故事后部分把他退回到普通人生的原因之一。侵略战争使一个胸无大志的年轻人成了爱国者,而我党在当时的政策更是要团结所有反法西斯的人。他只是个被选择者,因为盲目的爱情走上了这条路,也改变了他的人生。我想,特别是到了今天,我们不能单一地去看待历史与人性,因为我相信许多成功的革命者也并不是因为有了信仰才走上革命之路的,也许他们在起初时只是为了一口饭,一场失恋。 苏丽娜曾是热血青年,是个坚定的革命者,更是个无私的人。我表现的是她信仰上的忠贞,能把生命交付信仰的人,我想她不会在乎身体,这更符合人性与当时的环境。我也明白这样写一个革命者会让人反感,有风险,可在她的定位上,我想到的是那个时代是那些文艺界的人士,我们知道太多他们的私生活了。呵呵。秀芬也是这样,但又不同,作为一个没有文化的复仇者,她在老公被砍头的一刻已把自己当成死人了,死人是不在乎身体的,也是个盲目的爱情的牺牲者与爱国者。三十年代在很多方面是个开放的时代,写郁达夫的过程让我更了解了。但最后把苏丽娜定位在特科情报员确实有点不恰当,指向上太明确了。下次寄出去时要把这改一下。所谓的情报工作,其实未必局限在军事情报上,它可能是政治或经济、文化方面的情报。我党在谍报工作上一直是走在国民党前面的,蒋介石也是为了吸取这方面的教训,才有了后来的中统与军统。 呵呵,我也不往下写了,历史太复杂,遮闭的或不愿看到东西太多。呵呵,历史是个大粪坑,越捣越臭。写小说我想还是得遵循一下自己的内心,这跟写影视不一样。呵呵,混了那么久江湖还是改不了要冲动,请原谅我的冒失。祝好! 畀愚2010.3.18 程主编: 您好。很久没有联系了。周嘉宁写了一个短篇小说,想要投稿给收获,但她和收获的编辑不怎么熟悉。所以委托我将小说转发给您。您可以把反馈意见发给我。以后我就让她直接和您联系吧。 18号-21号因为新概念作文比赛的事,我会去上海。有空您可以给我打电话。 张悦然09.1.6 与李睿 在2009-11-0416:32:45,“李睿”<lirui01@snda.com>写道: 程老师: 您好!我是盛大文学的编辑李睿:非常荣幸您能接受我的采访!非常感谢!采访的主题是我们想就全国几个比较有影响力的传统文学杂志,围绕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做一个系列专访,非常希望能够得到您对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的一些宝贵见解。最后的稿子会发布在起点中文网首页,相信大家都能积极踊跃参与讨论:)先感谢您愿意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回复我的采访!非常感谢!有什么问题您随时联系我就行?!等待您的答复! 另外我还想说点自己想对《收获》说的话,《收获》是我很小时候从我父亲书柜里发现的,从此就爱不释手了,从初中、高中到大学到现在参加工作,每期《收获》仍旧一期不落,对它的感情我一直有个不太合适的比喻,它就像是个不离不弃的伴侣。现在能有机会跟您交流,除了荣幸更多的便是对《收获》其中思想的一种敬仰:)作为新人,对您的采访一定有不当之处,老师还希望能够多多包容和指正! 祝老师一切顺利! 盛大文学李睿敬上 李睿:你好!因近日被琐事所累,耽误了你的工作,十分抱歉!采访我做完了,不知是否让你满意。说实话,我非常关注盛大文学所做的一切,你们是在探索一条路子,但事情总要有人去做。谢谢你对我刊的厚爱。 程永新09.11.12 与孔亚雷 程老师,您好!新年是莫干山上一个人过的,借了一个在山上工作的朋友的单身宿舍,住了一个礼拜,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小说修改梳理了一遍。我把第一章和第十章的虚拟线干脆全都删除了,果然,这样一来小说的叙事结构和线条显得更简洁更流畅,阅读上也相对容易进入一些。我也删掉了混血女郎信件和老人对话中一些过于说教的语句。新的版本在附件里,请您审阅。 山上的空气好得不可思议,我住的房间朝东,每天清晨起来,清澈透明的阳光把屋前的竹叶照得闪闪发亮,好像刚刚上过油漆似的。 借我房间的那位朋友——他在莫干山管理处做办公室主任——说以前巴金老人曾经带《收获》在山上开过笔会,很希望有机会能请现在的收获编辑部有机会春秋季节再来开一次笔会。有空也希望程老师和家人来山上住几天,上次实在不够尽兴,多住几天,孩子们会玩得很开心的。 亚雷敬上08.1.7 程老师,您好!细想之下,王老师的意见十分中肯,就像发现了一台机器上几个缺少的螺丝,修改之后,我觉得小说确实更完美了——在某种意义上。我想在出书时我也会把这几段加上的。修改后的文本在附件里。 具体修改如下: 84页增加的段落(用红字显示); 90页增加的段落(用红字显示),同时将后面的一个“颇”改为“简直”(红字显示),并删去此节(第7章第3节)的最后一句“对此我很满意”; 114页增加的段落(用红字显示); 127页增加的词句和段落(用红字显示)。 祝春天好。 亚雷08.3 程老师,您好,希望您还没有看我上次发给您的小说修改稿。这几天琢磨着,总觉得小说还有几个小地方可以再加点东西。这应该是最后的定稿了,我想。我一直记着您说过的那句话(您好像已经忘了,呵呵,我是在格非的随笔集里看他写到的):写小说,重要的不在于发表,而在于修改,在于一遍一遍的修改中,发现写作的真意。从这个意义上,无论如何,对于我,这篇小说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祝好! 亚雷09.5.12 程老师,最近很忙吧,刚才给您打电话没打通,前两天跟吴玄在富阳开笔会,说您月底要到杭州来开会,呵呵,到时候又可以好好聚聚了。《不失者》卖得还行,上海译文想再出一本短篇集,估计明年年初出,上次给您的那篇修改稿的短篇看了吗?想知道您的意见。 亚雷09.7.31 亚雷:改后的小说已阅,这篇小说的构想很不错,第一次在电话里沟通时我已说过。那时你可能沉浸在刚刚写完的兴奋中,就像一个产妇看着刚生下的婴儿,是不许别人说他长相有缺陷的,所以,你没有完全消化我的意见。关于这篇小说的女主人公,有两个重要的关键点,一是她能预知灾难,二是她决定轻生的理由。她预知灾难的能力,你都是叙事性的交代,这是过不了关的,必需要有细节,也就是说,要有她预知灾难的“前科”,就像《锡皮鼓》屡屡“举例说明”主人公的异秉;女主人公的生存态度,你已通过她和两个男友的关系展示出来,但她为什么会去死?改稿依然没有提供给我们足够充分的理由,且不说中国女孩会不会读二千遍《小王子》,就算她是一个另类,也还不足以使她萌发轻生的念头。她到底为何要去死呢?二十九岁的一位空姐,现实中令人艳羡的职业,又有富家子弟的喜爱,这里你要告诉读者的东西,要有不可置疑不可推翻的站得住脚的理由。家族遗传?心理忧郁症?等等等等,喜欢圣埃克絮佩里只能是辅助理由,不能是主要理由。中国作家中,我只听马原说他喜欢这个法国作家,不错,《夜航》提前透支了他以后的经历。你设计的人物如果仅仅是这些理由而要轻生,离我们熟知的当下现实太远太远,人物太欧化。这里缺了很大一块东西,需要填补什么,只能由你来斟酌。 祝好! 程永新2009.8.3 程老师,谢谢您的意见,虽然略微有点受打击,不过我觉得您说得很有道理,我完全心服口服,这两个关键点我确实没有处理好,第一点(能预知灾难)尚可补救,但第二点很难,因为我一直觉得,事实上,她轻生的最大理由应该就是她能预知灾难,因为能预知灾难,导致她的整个价值观,人生观以及在生理感受上都极端绝望,她觉得厌倦,她觉得死是最大的——也是惟一的解脱,但显然,不知为什么,我没有很好传达出这种“她为什么要去死”的理由。我会再仔细想想的,我会继续努力。 亚雷09.8.4 亚雷:看了你邮件很迷糊,主人公能预知灾难就要去轻生?这怎么说服读者?能预知灾难可以做很多有益于人类的事,比如说,她可以让那架即将出事的飞机停飞。程永新8.5 程老师,真的很感动,您居然会愿意跟我继续讨论,呵呵。是啊,她是想让那架飞机停飞,但问题是,谁会相信她呢?事实上,这也是她最核心的绝望之一,试想一下,一个女孩,从小到大,眼前出现了千万次血淋淋的未来灾难场面,但她却无法告诉任何人,这种日积月累的恐怖、绝望和疲倦,我想,是足以令一个人轻生的,而且,她也尝试过去改变,所以她让自己怀孕了,但因为预言能力而导致的怪胎再次毁灭了她的希望,到最后,连她唯一的寄托——一只小狗——也被毒死了,她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的眷恋,我想通过这个故事表达的,是对人类的绝望(当然,我没有表达好)。我知道,您的看法是,您无法理解为什么主人公能预知灾难就要去轻生?就在昨天,我也就这个跟吴玄讨论过,他倒是完全理解主人公会因其预言能力而轻生,用他的话说,“有预言能力的人是活不下去的”,我对他说我似乎没法说服程老师接受这个论点,他就开玩笑说我们俩都应该去看看那本十六世纪法国大预言家诺查丹马斯的传记,因为眼前老是出现恐怖的未来灾难景象,诺查丹马斯几次想要自杀,不过,他最终没有自杀,而是选择把这些预言写成诗篇《诸世纪》。但我想让这个故事更绝望更悲观,我觉得主人公除了去死,不可能找到别的救赎的途径,特别在当今这样的时代,这样的世界。 不过,无论如何,虽然我坚持我的观点(即主人公能预言灾难会导致轻生),但我觉得完全是因为我写作的笨拙而使您难以理解和体会我想表达的东西,所以,我要请求您的谅解,而我也会继续修改,争取让那篇东西更像样一点。 您的学生亚雷8.6 手机短信 与丁晓禾 小禾:《算账》读了,应该说前几章我很喜欢,叙事流畅幽默,我怀着期待往下读,但读着读着,问题愈来愈大。后半部分给我的感觉是“乱”,作者似乎没想清楚他要表达什么。我另找时间在电话里和你细谈。永新08.12.24 永新:老兄下午所言极是,谢谢你的用心。我后来想了想,当初写作初衷,所谓算账,泄私愤,算旧账,用以小说,就成了算大不算小,不计较小节或细节,重于叙述轻于描述,有意违反一般小说规律。如秦腔之类,一个农民的细密的吃喝拉撒,我就觉得没意思。本想写一种新的小说类型,比如算账体,我以为今后什么体都有可能出现的,现在看来不成功呵呵。忽然想到,如实交流,你的眼光还是很厉害的,再表谢意! 该“传统”时“传统”,该“现代”时“现代”,我想生活本来就是交错混乱的“算账”也不可能有什么条理,所以看不见“故事”的推进,它颠来倒去了,同算不清的账一样了,事实上账也是算不清的,小说的一个由头而已。谢谢你啊! 谢谢你星期天休息还想着这事,不好意思。我其实是一种混合体,所谓传统和现代的混合,把人物的基调定下后,打乱时空,一件一件去清算,另外,我尽量追求叙述中的描写,可是很难做好。关于信息量,我以为不算少了,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可能不喜欢这一类信息。08.12.26 老兄好,你对朋友的负责和关爱,使我不断想到小说的一些问题,很久没有这样了,真是好事。当然,这个短信现在不会发,太晚了,权当与你聊天。 我想,天下任何小说,抛弃教条,从某种意义上说,都是对一个物、一个人、一个事件、一个人生、一个社会、一个世界、一个历史,哪怕一点感受……的算账,如此说来,小说就是算账。科幻类也是基于过去的经验。只是天下人东方人西方人各有各的算法。只是过去、今天、未来,算法可以一样,也可能不一样。算法无穷尽,与算账无穷尽,是一脉相承、一往无前的。当然,这个“账”,要算得好看,要算得清楚,糊涂账自然没人看的,打混账也是不行的完全算清更是不可能的,这就是小说的魅力了。小说的多样化与丰富性,其实就是在考验人类的算账能力。就我来说,我相信自己的语言能力,但对长篇的构造总是不自信,所以采取相对安全的放射性的散文化写法,以一人物为中心,围绕核心去算账,公公私私一起算,应该这么算,只能这么算了这符合我的思维,也符合写作本义。坦诚说,写这个东西之前、之中、之后,我重看或新看了不少中国外国的东西,感受是中国文学面临的悲哀,不是文学边缘化那种悲哀,那是全世界共有的,我说的是观念与写法的落伍,我知道先进与落后是相对的。八十年代以来,改变了一些作家,改变了一些文学,但我认为没有真正改变中国的文学,因为社会的核心价值没有改变,换汤不换药。当然任何改变这种局面我无从谈起,我实在不是一个好的精明的算账者,心有戚戚而已。如实相告,与朋友或老师谈创作,很愉快。丁于二十八日夜一点二十一分 与张悦然 我在网上和她说一下。秋天她来过北京。看起来还好,不至于疯掉。我让她找你。 我明白你说的“疯”的意思,没当真。可能那时她没有联系上你,以为你不理会她了吧。她和我说起过这件事。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尽量再用她一个小说吧。不要她感觉离开几年,物是人非。我想想如果我是她,大概也会有些难过。我会帮你找到她的。张悦然09.1.16 悦然:没看过你的《鲤》,最近老听文学界朋友谈到它,能否寄几册给我学习一下?程永新 我也很想看到《收获》,我们交换怎么样?悦然 才回到北京的家中,收到《收获》厚厚一摞,很感动,但《鲤》没有寄全,我只选了自己作品还满意的几本。那么马上补寄给你哦。 好的,我很喜欢《鲤》。我在大连。程永新09.10.4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