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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平，原浙江青田人，1979年移居荷兰，现居比利时。著有长篇小说《红衣小矮人与楼兰》，诗集《心的墙/树和孩子》、《飘雪的世界》等。 在《海外华文文学史》中，主编陈贤茂说:“章平可能是一个在艺术思维方式上拒绝‘日常生活化’的作家。”这位比利时作家写诗歌，写小说，却极少涉及散文。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讲，散文这种适合表现作家日常生活状态和感受的文体，“与他试图在文学创作中表现的内心情绪与生活理念并不十分契合”。 但这位被视为在文学世界里拒绝“日常生活化”的作家，却有着一个比所有作家都“日常生活化”的身份:厨师。在大部分的时间里，章平都是一边在厨房干活，一边抽空写点东西。但从他的作品中，你却读不到柴米油盐的烟熏火燎，更多的时候，他是在以文字阐释灵魂，建构独自的精神世界。 “选择一次有创造意义而可能失败的写作，比那种四平八稳的写作，对我具有更大的诱惑” 在一首诗中，章平不无感慨地写道，人正老在他乡。他的岁月是在动荡和操劳之间老去的。从年轻时以劳工身份移民到欧洲，再因婚姻关系辗转至比利时，再到经营餐馆，支撑家庭，在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他一直在厨房里掌勺炒菜，并在劳作的间隙写起诗歌和小说。 “在我的感觉里，人生艰难几乎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章平说。经历了大半生动荡的他，已经能坦然接受生活种种。在他看来，人生的经历与煎熬，只要能放下心里的重，都可以成一种思想的资源。就在厨房与书房之间，他找到了平衡。而“红尘往事三部曲”的出版，无疑是他对过往人生思考后的总体呈现。 这三部小说耗费了章平将近23年的沉淀与思考。从1983年第一部《红皮影》开笔，经第二部《天阴石》，及第三部《桃源》2006年修改完毕。要在如此长的时间跨度里保持一以贯之的思考，无疑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但章平说，“选择一次有创造意义而可能失败的写作，比起那种四平八稳的写作，对我具有更大的诱惑。” 章平试图对那个时代作出独具个人特色的解读。“三部曲”似乎有着作家年少时的影子，南方异域原始自然的风俗，人性善良的情感，在与现代政治文明碰撞之际，产生了一系列震撼心灵的故事。仲龙、亿光、李亚宾，三位南方少年的成长史，更是他对社会的观察与体验。“我总以为那个时代几乎都处一种魔幻的场景。许多人的思维方式既老谋深算又简单天生，结果就产生了那种狂热痴迷。” 小说虽以“文革”为背景，但章平主要的思考不在事件本身。从第一部小说开始，他就为自己立下目标:不要提供一种情绪性批判的作品。“我希望能从骨子里写活那个时代的那些人——他们的特殊的思维方式和特殊的生存状态。” 三部曲的完成并不代表着思考的结束，反而使章平产生新的忧虑。“当我把第三部《桃源》修改完后，心情也不错，但我知道，自己以为活干得不错时，自然也就黔驴技穷了。”他还在寻找更契合的表达方式。在他看来，岁月在每个人身上都潜伏着一个最好的阐释方式。作为个人，他只能在此基础上寻找。 “在我自己的经验里，有时找到，有时找不到。所谓艺海无边，回头又无岸，只留着点不甘心，梦想自己以后可能会做得更好一点。” “一本好的书总得有溢出最初设想的东西出现，或者说在写作过程中会出现惊喜的东西” 日常生活之外，章平其实更像一个思想者。他说，诗歌写作让他保持了生命中的激情，观察事物的习惯则使他有了平衡激情的理性。对他而言，写作意味着一种生命的独特体验方式。“只有通过写作，我们才可以更深刻地观察并反思历史、社会与自身。” 在三部小说中，章平称自己最喜欢的是《天阴石》。在这部作品中，他试图对人们的思维方式进行探讨，其中包括个人对个人、集体、时代，对生命、文化的种种误读，以及文化投射到人身上所造成的异化现象。 “我总以为，写作需要挖掘真实的自我，而非现实主义中那个表面化的自我。”在章平看来，这个过程会比较艰辛，却更能成就作品无法被他人复制的特殊品质。而且，“一本好的书，总得有溢出最初设想的东西出现，或者说在写作过程中会出现惊喜的东西。”《天阴石》中难以被复制的特征，或许就是主人公伍亿光的“阴人眼”:透过这双有着神秘力量的眼睛，伍亿光不仅能看到别人所不看见的异常现象，在特殊环境里，他还能看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事。 这个细节显然就是章平认为的“惊喜”。它的出现颇有“小说”意味。章平说，在一个暮色恍惚的傍晚，他在经过教堂附近的咖啡馆时，发现一户人家门口坐着一个小男孩。男孩对他笑了笑。虽然回来时没有再见到小孩，但那双带着浓浓天蓝色的眼睛，却给他留下深刻印象，并最终使他把一双特殊的眼睛给了小说的主人公。它的出现，使小说因有了一层“魔幻”色彩而显得颇有趣味。 “海外华文作家或应该从‘精神难民’的状态里走出来，写出不辜负这个时代的作品” 在海外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后，被一般人羡慕的欧洲的平静与富足，在章平看来，反而容易成为创作的另一种制约。“身体自由有时会导致心灵失重，对生命的体验也就会停留在这个层面上。”在他看来，一些海外华人作家或许正在面临这种困境。反是一些比利时的诗人，更生活在一种文学的状态下:“他们有些只做些临时的工作，以能够维持生活，然后去找生活与写作的激情。” 章平的写作很孤独，但他似乎颇欣赏这种状态。在生活与写作之外，他并没有与太多人交往。除了参加两个华文写作组织，偶尔接待从国内来的文化界的朋友，带他们去海边城市布鲁葛走走，更多的时候，他保持孤独的状态。他显然更在意自己的创作，“文学创作存在许多可能性，但它只会把幸运降临给努力在某个方向上构成高度的创作者；作为创作者的个体，我们无法抓住自己头发跳往天空，只能在自身的基础上去寻找最好的创作方式，在自身基础上去发展高度。” 近年来渐渐放下工作、致力于创作的章平，多了回国的机会，也一并多了对文化交流的思考。丰富精致的欧洲文化，如今面临许多个人及社会问题，并转而向东方寻求解决之道。在他看来，在如此的文化大环境里，海外华人作家除了可以起到东西方文化交流桥梁作用外，也能为这种交流提供最具感性的经验。 “我想，海外华文作家或应该从‘精神难民’的状态里走出来，写出不辜负这个时代的作品来。” 原载：《文学报》2007-12-27 原载：《文学报》2007-12-27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