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叶广芩尽管已经离开故土北京近40年,你依然可以迅速从她的语调里、姿态举止间判断出她是一个纯正的北京人。北京女人的爽快、清醒和不吝的劲头都藏在她的骨子里,岁月的磨蚀又让她变得体贴、入世。其实她不大像一个“作家”,也可能因为经历过太多,那种“作家”的另类“范儿”和“知识分子”腔在她这里都没有。不过,她写作的天赋和热情都是她自己难以抵挡的,她总是提到有很多好的故事,很多的细节,却没有时间写出来。 叶广芩对北京子民的爱恨交加隐藏在她叙事的平静之中,她将她的痛苦隐藏在这些平静之中,对于长久生活在北京的旗人后代,这种平静似乎又成了痛苦人生唯一的解决方式。叶广芩写了很多大宅门、老北京的小说,包括曾获得过鲁迅文学奖的《梦也何曾到谢桥》、她的长篇名作《黄连厚朴》、《采桑子》等等,在这些小说中,这种平静和平静中隐藏的痛苦成了某种主调。 这样复杂的情感也应该来自于叶广芩成长的记忆。叶广芩姓“叶”,来自众所周知的叶赫那拉家族。古老的北京并没有为这个叶赫那拉氏的后代带来平静的青年时代,动荡的青春,早逝的父亲,在母亲贫病交加之际她却长久地离开了北京,北京这个古都里葆有了她太多的伤痛的记忆,也给了她最初的、最为基本的人生态度。从1968年她作为知青18岁离开北京到今天已经有40年的时间,她在陕西的各个地方生活了40年,在这里当过农民、护士、老师、编辑等等,32岁才发表了小说处女作,46岁那年她发表了成名作《本是同根生》。此时她开始大量地写旧北京的生活。在一个和她以前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的地方,一呆就是一辈子,并且凭借她的旧北京的记忆成名。 叶广芩在两个时代间穿梭,记忆中的北京和现实的陕西。在陕西省周至县挂职,几次想回来,县里要求她留下来,就留下了。她在那里当了9年副书记。她用自己的热情激发了周至的贩夫走卒们对文学的爱好,对艺术的热情,将一个专门出产猕猴桃的县城里的人们变成了一群文艺青年。他们组建了自己的作家协会,在树林子里开大会,谈文学,朗诵诗歌。这也许才是真正的文学精神。 她的小说也是在这两个截然不同的背景下展开,旧的北京和新的陕西,这是叶广芩本人曾经和现在生活的世界,也是她作品中所描述的现实世界。她长年生活在陕西的乡下,更深刻地理解了农村干部和老百姓是多么丰富的一群人,她还写了很多无法想象的东西,老虎的智慧,人和猴子的斗争。就是在陕西挂职的这些年,让她知道了环保的重要性,这也是现在作家涉及不多的一个侧面。 叶广芩童年时代在北京住过的院子,随着京城大规模的拆迁扩建已经彻底消失了。她已经与陕西共存了40年,无法再对它走马观花。很少有一个作家能够如此纯熟地写出两个相交甚少的题材,连写作风格都完全不同,她却能够游刃于它们之间,也许就是因为那两个地方构成了她的人生——她的离开、她的留下、她的痛苦和她的热爱都在这里了。 原载:《文学报》2008-09-25 原载:《文学报》2008-09-25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