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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腊的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说过这样一句话：“神不是万物的起源，但神是一切好事物的起源。”文学批评与文学创作也是这样。好的文学批评与好的文学创作应该是一种互补关系，进一步，如果批评家从事创作，也应该是这种互补关系吧，至少反映在作品上会有些独到之处，当然这是理论推导，好与坏还是要以作品为依据的。 何英便是这样一位批评家。多年来，何英从事当下文学的研究与阐释工作，写下了《理论的过剩与叙事的消融》《当代文学的十个词组》《疲劳的文学 疲劳的批评》《当叙事遭遇信息》等等颇有分量的文章，站在学术前沿对时代与文学进行辨析，发出锐利且不失睿智的声音。学术之余，何英还从事散文写作，展示了作为女性批评家的另一维度。而这是我在阅读她的《白雪莲之幻》后才恍然知晓的，这个批评家原来还是一位能够描摹女性心曲，雕琢红楼人物，在春风的璀璨里感悟杏花种种不同的散文作家。对于杏花，我察焉不深，只记得宋人陈与义词中的一句：“杏花阴影里，吹笛到天明。”这样的杏花只属于清丽、幽寂的星夜，不若何英笔下的杏花，那样沸沸的民间而别具情趣。在鲁迅文学院读书的那年，何英乘公交车去北京植物园，寻找绽放的杏花，但是没有见到。幸好见到了黄叶村，据说是曹雪芹的故居，心情才大为改观。但是，在植物园里没有见到的杏花，在动物园却是烟霞一片，此地的花朵朴素得叫她感动：“那一股馨甜，炊烟一般散去，远方的人闻见她似有还无的香踪”，不禁产生一种迷惑的韵味。何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感觉，我不得而知，也许她在那一刻想到了天山的冰雪与山麓之下的绿洲。然而现实是在人流如织的动物园里，初春季节的动物苏醒了，而且是与杏花一起苏醒了，熊猫、斑马，这两种动物有一种共性，都是黑色与白色相间的皮毛。熊猫是动物中的贵族，游人难以和它亲近而只能远观，不像斑马，可以吃女士手中的花生，而且周围还有几株杏花“开得正好，斑马不愁没有知音”了，“不知是杏花的馨甜催熟了斑马，还是早熟的斑马叫醒了杏花。反正，早春时节，动物园里的杏花与斑马看见了对方，看见了春天”。从杏花到斑马，从双方的眼睛里看见了春天，这样绘雕杏花的文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而难免涌起新奇之感，这就是批评家的潜质在自然面前而产生的化学作用吧。何英的这篇散文名曰《杏花烟霞》，清新奇崛而难得一见。 类似的文章，我喜欢的还有《垂柳》。遣之于她的笔端，有北京的垂柳，西湖的垂柳，圆明园的垂柳。洗尽了铅华，西湖的垂柳更为灵秀绰约，仿佛经过高人点拨，很懂得疏落之美，像极了南方的女儿。北方的垂柳则是浓绿地挤在一起，均匀地垂下来健硕而直爽。在这样的垂柳面前，她不禁想起和硕县的垂柳了，“就在和硕宾馆的大院里，有一棵枝条全部垂落在地上的大垂柳”，她不相信在这里，在南疆与北疆之间，在半绿洲与半荒漠的地方，会有这样一株垂柳：“当时只顾惊叹、凝望……可以肯定的是，这决不是一棵寻常的垂柳。”她后来清楚了，这是一株远嫁西域的大清公主手植的垂柳，而这位公主处于坚持一统的大清天子的父亲与叛乱的丈夫之间，丈夫死了以后，她的遗愿是埋骨树下，她相信地下的水都是相通的，可以随着地下的水而返回故乡。与《杏花烟霞》相近，何英的这篇散文也不长，但却是一波三折，颇具顿挫之态而潜藏叙事智慧，所谓“唱曲之妙，全在顿挫”，在当今恣意、随便、泛滥的散文时代是颇可注意的。 如同许多女性喜欢在《红楼梦》女性的天地里寻找自己的梦，何英也是如此，在宝钗与黛玉之间，求索可以抵达津渡的舟楫。但何英毕竟是批评家，在幻化的感性世界里显示出理性分析，而且现实的批评家，难免以今人的眼光谛视古人：如果是现在，宝钗与黛玉在一家大公司，一个做人事主管，一个做项目策划，她们的配合一定会珠联璧合，风生水起，“这才圆了世上男人的好梦——钗黛合一”。她们都是绝顶聪明的才女，在电脑时代，大可不必为了一个宝玉争得生离死别。在曹雪芹的时代被压抑的爱欲“成全了女孩儿的悲剧，在以后，只有轻喜剧与滑稽剧了”。这就如刘熙载所说：“入他神者，我化为古人；入我神者，古化为我也”。因为古今毕竟不同，钗黛之间，在当下女性批评家的笔底掀起的不再是千红一窟的涟涟泪水，而是姹紫嫣红的盈盈春光。虽然开到酴醾的时候，春天的花事即殒谢，但有谁能够否认娇嫩的花朵曾经怒放，韶秀的生命曾经美好呢？ 原载：《文艺报》2012年03月09日 原载：《文艺报》2012年03月09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