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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河右岸》，书名便有诗意流淌，有画境舒展，更有让人遐想的广阔且幻变的空间。惟其广阔，丹青妙手可以大笔挥洒，飞龙走蛇；因其幻变，不同时段便必然呈现不同景观，滋生不同心情。翻阅这本由成都的四位乡土作家的四部中篇组成的小说集，你会感觉到一股清新的风扑面而来，传统而守旧的中国乡土小说，正随着时代的急剧变化，从漫长而沉重的阴影笼罩之中穿越出来，开启它富有活力的新篇章。 本来，左河右岸这意象，在潘永固以之命名的小说中，是颇为具象的：大河之左，是乡下人世代根系所在的广阔田园；右岸之上，是年轻一代乡下人垂涎向往的现代城镇。作品中的主人公史劲，几十年的人生足迹、命运情感，就在这左右之间游走摇摆。他系普通农家出身，对广大中国农民而言，这普通就意味着贫寒，尤其在过去的年代，而贫寒就意味着低下。因此，儿时的史劲，就饱受城里人的白眼，心里积淀下浓重的阴云。愈是如此，就愈是向往城市的生活、城市人的爱情。那里是天堂，那里有仙女。而当他终于凭借坚忍的寒窗苦读跃上龙门、博得城市人的身份之后，实际上远非“天堂”的城市生活的困窘，他所在的老国企厂子因时代变迁而风雨飘摇，又让他的命运、他的心思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最终，说不清是城市放逐了他，还是他抛弃了城市，他又从右岸之上的城市，返归了左岸的乡土。这时的故园，新农村建设正如火如荼开展。历经沧桑、身心皆疲的主人公，也许会在回归田园的余生——既是老生活，又是新生活中，拾得一份安适清宁，同时燃起新的生命热情。 人生如一个圈，几经扑腾折腾，最终又回到原点，这种意象其实是很老套的，新意主要在于结尾透露出的当下农村变革的新气息。只是，插入得有些生硬突兀，像一条粘贴上去的小尾巴。 同样表现对乡土的深情、对当下农村变革的困惑甚而无奈的，还有此集中傅安的《迁徙》。从祖上自河南辗转入川，在罗湾岛辛勤开拓，主人公何明璋一待就是60年。罗湾岛茂盛的竹林，成了他生命的寄托和象征。面临旅游区的开发打造，再次迁徙之痛自然发自其心底，这无可厚非。但是这篇小说在结构上却有些令人失望，它太像一部编年史了，缺失了小说、尤其是中短篇小说结构的要旨和特点。 倒是黎明泰的《蝴蝶飞》和张建国的《幸福的荷花》不落编写生活历程的老套，而是直接切入新生活的现实，直面新的矛盾、新的困惑以及新的情感世界。二者构架合理，叙写自然，人物有血有肉，故事有滋有味，不失为描写当下新农村生活的佳制。《蝴蝶飞》中的村支书田富贵，大不同于过去文学作品中常见的“老支书”形象，时代的快速发展、生活的复杂改变，赋予了他很多新的示面和特点，从而作为乡村基层干部的艺术形象，让人觉得更加真实丰满，更具个性特点。美中不足的是，作者非常看重的作为篇名的黑蝴蝶这个意象，反倒成了一个多余且不协的标签。 最值得称道的恐是张建国的《幸福的荷花》了。王荷花本是一个单纯而快乐的乡村少妇，在这篇小说中，她的舞台已与过去截然不同，不再是田野、土屋、灶台猪圈，而是城镇化了的新农村。打工、打麻将以及跳坝坝舞之类城市人通常的生活状态，也已成了他们的生活常态。小说开篇来得很“陡”：荷花的丈夫李木匠应师兄弟陈木匠之约，夜战麻将，却突然撒手归天。小说的情节自此展开，波澜自此兴起，王荷花“咬”上了其实无辜的陈木匠，从口口声声要打官司要赔偿开始，一直到时时刻刻有意无意要他帮忙做事，一种新鲜的感情暗流随着城镇化了的新生活的发展而萌生、纠葛和演出了一幕幕给人温馨新意的轻喜剧。 如果说《蝴蝶飞》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时代新农村基层干部的新形象，那么《幸福的荷花》则可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时代新农村青年妇女的新形象。文学的创新，最重要的就是艺术形象的创新。能为中国文学的艺术长廊，具体说是中国现当代乡土文学的艺术长廊，添加具有新意特色的人物形象，这便是其价值所在。 中国的乡土文学已经很古老了，即以现当代小说而论，也已有近百年的历史。近些年来的大量乡土之作，都难脱老套的阴影，难除陈旧的气息，难有新鲜的气息，难产新颖的形象。看来这不单是作家的功力问题，时代的沉闷、乡村生活的停滞，让他们很难获得新鲜的视野和灵感。但愿眼下的农村新巨变，能让我们看到如本集中的部分作品所展示的新生活画卷、新人物形象，给有悠久传统的乡土文学注入新的富有活力的气息。 原载：《文艺报》2013年05月22日 原载：《文艺报》2013年05月22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