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佚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如同飞机在空中加油,油管飘浮不定,要实现主客体对接首要的条件就是二者必须同步。因此,本文所说的探佚不是“学者”意义上的探佚,不是研究,更不是做学问,而是基于现实生活中的一些感受以及对《红楼梦》的偏爱而得来的一种符情合理的心得。就是感觉得占驻京甸神都大半条街道的贾府顷刻之间鸡飞蛋打树倒猢狲散怪可怜的,觉得有必要追究一下白玉为堂金作马的贾家败落的具体缘由。我以为象这样家大业大的府第一夜之间便“雕梁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物是而人非,最起码要具备三个条件:一是有皇权的介入,二是要有被皇权介入的事实依据,三是在皇权与事实之间有媒介运作。说得简单明了一点就是犯了灭门之罪又被人告到了朝廷里。封建社会什么样的罪要遭灭门?首当其冲的莫过于背逆欺君。贾家背逆欺君了吗? 先从对《红楼梦》的感受说起,我们说这部位居东方文化之颠的小说反映的只不过是普遍存在的一个社会悲剧,爱情悲剧是主线,婚姻家庭悲剧服务或服从于爱情悲剧。爱情婚姻悲剧围绕宝黛钗三角恋展开,这样的婚恋纠葛在任何一夫一妻制的社会背景下都可能演变成悲剧。《红楼梦》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当成而不成,不当成而成之。“不合理”凸显得比任何一部优秀作品还要优秀,“不应当”彰显得比任何一部名著还要名著。黛宝之爱是真心相爱,情投意合,梦绕魂牵,钗宝之爱则掺杂着许多令人厌恶的东西,要说爱也顶多是肉欲之爱,难以发展成自主的婚姻关系。普遍看来,宝黛之爱当仁不让地归宿于婚姻,成则甜蜜,不成则苦痛。问题是事物的发展并不以人们的美好愿望为转移,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推不掉;相爱的成不了婚,不相爱的偏要成对。宝玉并不真心喜欢宝钗,但宝钗比黛玉有着不可企及的竞争优势,“朝里无人不做官”,她有不可动摇的婚姻靠山,她的娘与宝玉的娘乃是一奶同胞的亲姐妹,封建婚姻必须服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宝钗的处事性格又极符合封建家长贾母对孙媳妇的选择要求,而黛玉只不过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没有人对她的爱情婚姻作主。尽管贾老太太十分的痛爱她,但也只是骨肉之情血脉之亲。再加上黛玉孤傲离群,好使小性,尽管天生丽质,芙蓉出水,“哈口气都怕把她化了”,可在关键时刻还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替她说话。就象一个才干优长的公务人员不走领导路线永远得不到重用一样,林黛玉对于自由婚姻的渴求只能诉诸眼泪,她除了终日里以泪洗面还会有什么作为或打算呢?所以黛玉的最终结局只能是泪干而尽抑郁而死。刘心武先生说林黛玉系投水而死,悉心检阅《红楼梦》原著,找不到林黛玉死于溺水的任何证据或玄机暗示。原因很简单,林黛玉原本是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一株绛珠草,因受了赤瑕宫神瑛侍者(也就是后世的贾宝玉)甘露之惠才修成的女体,还泪是黛玉前世的宿愿,因此,泪干之日就是她生命终结之时,怎么可能是溺水而亡呢?倒是高鹗所续写的“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阁成大礼”在精神实质和构思布局上与曹雪芹原著相吻合。 爱情婚姻悲剧的社会影响和积极意义是有限的,《红楼梦》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它把爱情悲剧寓于社会大悲剧之中或者说将社会悲剧以爱情悲剧的方式来展现。作为社会大悲剧的一个缩影便是敕造贾府惨遭毁灭的家庭悲剧。鲁迅先生说过悲剧是将美好的事物毁灭给人看,包括大观园在内的“当日所有之女子”各自奔腾,府邸被查封,昔日风光不再,宝玉等一干“人犯”锒铛入狱,最“不应当”的变成“最应当”的,这就是悲剧给人们的视觉和心灵上的冲击与震憾。 震憾之余,人们不禁要问,是谁制造和导演了这一幕惨绝人寰的大悲剧?从根本上说是这个行将就木的社会制度,这是历史的必然。但任何必然的背后都隐藏着各种千奇百状的偶然,那么,制造了这个“偶然”的又会是谁?三丫头探春的话说得好,象这样的大户人家外人一时半会儿是杀不死的,非得是自己人杀伐起来才会一败涂地。那么找出这个“自己人”也就找出了导致贾家覆灭的首祸之人?贾母绝对不是,她是这个利益集团的首席代表,不会自绝于自家。贾敬一心向佛与世无争,贾赦、贾政、贾珍、贾琏混迹官场钻荣利禄惟恐不及,谨小慎微生怕弄出半点差错。凤姐私底下借祖上阴德做点权钱交易的买卖,但也无有大碍,不至于弄得鸡飞蛋打完卵全无。贾蓉跟宝玉只知风月,“不知有汉”。贾家唯有一个“自己人”能够把贾府告倒,这个人就是葫芦僧贾雨村。 贾雨村既了解皇权又深知贾府内幕,更善于投机钻营。问题是贾家确有被皇权介入的事实吗?仔细追究起来应该是有的,甄家被查抄,贾府就曾帮助藏匿过财物,往小处说,这是徇情枉法,往大处说,那可是“欺君”,是可以杀头的罪名。再就是秦可卿的身世之谜,刘心武说得很在理,她绝对不会是育婴堂里捡来的一个弃婴这么简单,试想一个生身父母是谁都搞不清楚的弃儿是不可能受到良好的教育的,即便是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以其高贵的气质和优雅的举趾如果没有高贵的血统来遗传,光是靠后天的培养训导是难以企及的。门第观念极强的贾府也不可能把一个无父无母的弃儿挑来作长孙媳。身为贾府一个辈份很低的媳妇,她的病逝也不至于弄得那样轰轰烈烈,出殡的路上也不可能有那么多侯爷王公沿途祭奠。那么人们不禁要问,秦可卿的真实面目究竟怎样?“满纸荒唐言”里有没有关于秦氏的“荒唐”。我们都知道作者曹雪芹祖上一直跟皇宫内院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与瓜葛,而秦氏的身世兴许与《赵氏孤儿》中赵家孤儿以及《狸猫换太子》中的“狸猫”相类似亦未可知,如果这个推论正确,那“罪过”可就大了。 87版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把贾雨村扮演成锦衣卫查抄荣国府的一名走卒,未免过于现实了些。编导们这样处理虽然符合雨村的性格特征,但不符合作者原意。曹雪芹不会赤裸裸地把雨村说成一个见利忘义过河拆桥落井下石的小人。我们都知道,凡在官场上混的任何一个得势之人不论是贪污腐败搞女人还是争权夺利坑害他人都似乎是别无选择的无赖之举。雨村作为中国官僚的典范代表,不论是背言甄家娘子还是背叛贾赦贾政,都一定会是骑虎难下的不得已而为之。他在应天府审理葫芦案时,先是一本正经的要发签拿人,只因门子的一个眼色才使他改变了主意,如果没有门子的阻止,他自然是要秉公而断的。当他得知此案牵涉炙手可热的金陵薛家时,为了日后仕途的一帆风顺,而违背自己对一个小妇人经曾许下的“好生养赡,以待寻访女儿下落”的诺言又算得了什么?更兼又得知了“护官符”奥秘,弄不好不但官职不保,连吃饭的老袋都有可能不保,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不就欠了甄家几两碎银和两件破冬衣的人情么,与来之不易的官职和终身也只一颗的人头相比哪里去了?同样的道理,他背叛贾家一定有他天经地义的理由,在锦衣卫查抄荣国府时也一定有天经地义的不出场的理由。连续剧的最后一集《白茫茫厚地高天》结尾处,白茫茫一片雪地里,贾雨村肩扛枷锁身陷囹圄,被曾经的小沙弥贾知府手下的门子押解,孤身一人蓬头垢面的贾宝玉见状开怀仰天长笑,倒是蛮符合作者原意。尽管原版《石头记》残缺不全,我们已无从知晓这个假语村言的悲欢故事是如何收尾,但从十二曲之尾曲 [收尾·飞鸟各投林]中大致可以得出相关人物的命运走向:“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有恩的,死里逃生,无情的,分明报应。欠命的,命已还,欠泪的,泪已尽。冤冤相报实非轻,分离聚合皆前定”。这“无情的,分明报应”,指的就是贾雨村。还有“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也暗示了贾雨村是自食其果。作者很讲究前后照应,也很相信因果报应。在葫芦庙,雨村与小沙弥是一对形影不离的葫芦僧,在应天府做官时,他俩是一对狼狈为奸的坏主仆。多行不义必自毙,雨村找岔赶跑了曾“有助”于他的门子,多年以后,门子摇身一变又取而代之,这就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官场游戏。所谓的“冤冤相报”,说白了是恩冤相报,以冤报恩不仅是贾雨村的一贯作派,也是许多官老爷们的一贯作派。他们就象《三国演义》中的吕布,杀了丁原投董卓,又杀了董卓投曹操,只要你出钱就杀人,只要你有奶就是娘,“别管他人是谁”,什么情,什么义,什么恩,什么德,统统见鬼去吧! 当然,我们不能仅仅凭想象就认定雨村是导致贾家败落的首祸之人。说话得有依据,以下两个方面的理由可以推断将贾家告倒的无情之人就是贾雨村。 一、雨村的人生轨迹与贾府的败落有切入点。 雨村者,姓贾名化,表字时飞,胡州人氏,生于仕宦人家,但到他时,祖宗根基已尽,人口衰丧,只剩下他一人。他想进京求取功名,无奈囊内空空,只得暂寄姑苏城里葫芦庙中安身,每日卖文作字为生。中秋之夜,借月咏怀,对士隐道出心中压抑已久的郁闷:“非晚生酒后狂言,若论时尚之学,晚生也或可去充数沽名,只是目今行囊路费一概无措,神京路远,非赖卖字撰文即能到者。”士隐当下即命小童速封五十两白银,并两套冬衣送与雨村。言道:“十九日乃黄道之期,兄可即买舟西上,待雄飞高举,明冬再晤,岂非大快之事耶!”雨村收了银衣,不过略谢一语,并不介意,仍是吃酒谈笑。次日士隐意欲再写两封荐书与雨村带至神都,使雨村投谒个仕宦之家为寄足之地。哪知雨村只留下话与和尚转达士隐说“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不及面辞。”五鼓已进京去了。“至大比之期,不料他十分得意,已会了进士,选入外班,今已升了本府知府。虽才干优长,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那些官员皆侧目而视。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寻了个空隙,作成一本,参他生情狡猾,擅纂礼仪,大怒,即批革职。”雨村第一次领略了官场的诡橘与倾轧。 “一局输赢料不真,香销茶尽尚逡巡。”雨村心中虽十分惭恨,却面上全无一点怨色,仍是嘻笑自若,交代过公事,将历年做官积的些资本并家小人属送至原籍,安排妥协,却是自己担风袖月,游览天下胜迹。那日,偶又游至维扬地面,因闻得鹾政欲聘一西宾,雨村便相托友力,谋了进去,且作安身之计。谁知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女学生侍汤奉药,守丧尽哀,遂又将辞馆别图。这日,偶至郭外,意欲赏鉴那村野风光,奏巧遇见当日同僚一案参革的号张如圭者,打听得都中奏准起复旧员之信。一旁的旧友冷子兴听得此言,便忙献计,令雨村央烦林如海,转向都中去央烦贾政。雨村领其意,作别回至馆中,忙寻邸报看真确了,面谋之如海。如海道:“天缘凑巧,因贱荆去世,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教育,前已遣了男女船只来接,因小女未曾大痊,故未及行。此刻正思向蒙训教之恩未经酬报,遇此机会,岂有不尽心图报之理。但请放心.弟已预为筹画至此,已修下荐书一封,转托内兄务为周全协佐,方可稍尽弟之鄙诚,即有所费用之例,弟于内兄信中已注明白,亦不劳尊兄多虑矣。”雨村一面打恭,谢不释口,一面又问:“不知令亲大人现居何职?只怕晚生草率,不敢骤然入都干渎。”如海笑道:“若论舍亲,与尊兄犹系同谱,乃荣公之孙:大内兄现袭一等将军,名赦,字恩侯,二内兄名政,字存周,现任工部员外郎,其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故弟方致书烦托。否则不但有污尊兄之清操,即弟亦不屑为矣。”雨村听了,心下方信了昨日子兴之言,于是又谢了林如海。如海乃说:“已择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都,尊兄即同路而往,岂不两便?”雨村唯唯听命,心中十分得意。如海遂打点礼物并饯行之后,雨村便跟随黛玉的船队一路顺风地进了贾府。 按照刑事侦察学上的说法,雨村告倒贾家有了“作案时间”,至于作案动机,我们可以根据雨村的人生轨迹和个性变化找出他的蛛丝马迹来。雨村借助贾家之力官复原职后上任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就是冯渊的命案。当贾雨村听说冯家的仆人说告了一年的状,竟无人做主时,他不禁大怒,拿起令签就要发签拿人,此时旁边一个门子使了个眼色,“雨村心下甚为疑怪,只得停了手,即时退堂,至密室,侍从皆退去,只留门子服侍。”经历了宦海沉浮,雨村原有的难能可贵的锋芒和基本的职业道德操守没有了。我们知道门子只是一个最为普通的衙役,公堂之上没有发言权,更不能“干政”。怎么使个眼色,哼了一下,主审大人就就停槁住桨了呢?这是一个小小的转变,同时又是一个可怕的转变。就如当今那些大权在握之人,在收授第一笔贪银之前大底都廉洁,然贪手一旦染赃便一发而不可收,先是来者不拒,然后便是“挖眼寻蛇”,一天不做对不起天地良心的事就一天高兴不起来,等到他天天都高兴了,人格也就没有了,为非作歹,道德沦丧,天底下还什么坏事恶事劣事做不出来?此刻,雨村停下来的不是令签,而是他的良心与良知。 内室之中,门子笑道:“不瞒老爷说,不但这凶犯的方向我知道,一并这拐卖之人我也知道,死鬼买主也深知道。老爷你当被卖之丫头是谁?”雨村笑道:“我如何得知。”门子冷笑道:“这人算来还是老爷的大恩人呢!他就是葫芦庙旁住的甄老爷的小姐,名唤英莲的。”雨村罕然道:“原来就是他!闻得养至五岁被人拐去,却如今才来卖呢?”于公于私,于理于法,雨村都应当将这被买的丫头交还“失主”。可他并没有这样做,作者也许只是做一个铺垫,一个人格转变人心向恶的铺垫。有了初一就有十五,贾家不是同样“有恩”于他么,只要是于己有利,不经意地出卖一次又有何妨? “只目今这官司如何剖断才好?”如果说初次违背良心雨村尚有些犹豫不决,那么当他喜不自禁得到了“第一桶金”之后,他就一定会“义无反顾”。门子笑道:“老爷当年何其明决,今日何反成了个没主意的人了。小的闻得老爷补升此任,亦系贾府王府之力,此薛蟠即贾府之亲,老爷何不顺水行舟,作个整人情,将此案了结,日后也好去见贾府王府。”雨村道:“你说的何尝不是,但事关人命,蒙皇上隆恩,起复委用,实是重生再造,正当殚心竭力图报之时,岂可因私而废法?是我实不能忍为者。”其实雨村此时主意已定,只是心事不想被门子言中而作“正义之状”罢了。接下来门子又替雨村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雨村虽求之不得,却连说“不妥,不妥。等我再斟酌斟酌,或可压服口声。” 雨村依门子之法断了此案,急忙作书信二封,报与贾政并京营节度使王子腾,:“令甥之事已完,不必过虑”等语。此事皆由葫芦庙内之沙弥新门子所出,雨村又恐他对人说出当日贫贱时的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业,后来“到底寻了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他才罢”。 作者浓墨重彩地描写“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而对于雨村时常出入贾府只一笔带过,假使日后雨村曝出贾家背逆欺君的猛料来也就顺理成章了。一方面雨村以冤报恩的个性已经发育成型,另一方面你贾府里的那些事儿“我也不是外人”。很多时候雨村来了,作者就只顺便提一句话,比方“方才雨村来了要见你”……,雨村果真是要见宝玉吗?雨村跟宝玉,一个是官场之上的禄鬼,一个是风月场上的公子,两个完全不同类型的角色有什么好见的,他们之间会有所谓的共同语言吗?雨村多次出入贾府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攀龙附凤,为了日后仕途辉煌腾达,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作者也不会若隐若现地透露出他在荣国府里的神秘身影。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大凡贾家所有背逆之事,都被他贾雨村真真切切地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时候一到,猛料爆出,反戈一击,贾家死矣! 二、雨村的人品气节与贾府的背叛者有交叉点。 贾雨村“虽才干优长,未免有些贪酷之弊,且又恃才侮上”。平心而论,恃才侮上也不是件坏事,这是所有才干优长之人的一个通病。问题在于因何侮上,是上级的才干不如你,这样的“侮上”可以理解;是上级的德行操守有问题,这样的“侮上”值得敬仰;如果是出于“贪酷”而“侮上”,则说明此人的气节出了问题,很可能是个“变节”分子。《红岩》里的甫志高就是这样的变节之人,江雪芹曾是他的上级,他“侮上”江姐不是因为江姐才干不如他,而是为了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是踩着上级的头颅作为自己进阶的筹码,这就非常的可耻。国民党执政时期,共产党里的变节分子他所出卖之人的级别越高,他的功劳就越大,就越容易辉煌腾达,因此有所谓吊到了“大鱼”之说,其实,贾雨村早就盯上了贾家这条“大鱼”了。共产党执政以后,体制内的变节分子主要表现在骨子里贪酷,外表上清廉,就如贾雨村一般,坏到了极点表面上却还要装好人。雨村的“恃才侮上”自遇见故人小沙弥之后就逐渐演变成“贪酷变节”,他放弃了对恩人甄士隐的报答,攀上了贾薛王史四大家族的大树,同时也换来了一个日后可以步步为营的阶梯。如果有朝一日,他能放倒这四大家族中的一族,那简直就可以青去直上。雨村原本就是一是个利欲熏心的人,他在贫穷的日子里苦读寒窗,正是为了有一天能出人头地。他淹蹇葫芦庙,一副落魄之象却也能大言不谗:“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贫寒的书生渴望一飞冲天,不甘寂寞的背后却是无穷的贪欲与野心。他也深知官场之上想要一步登天光靠竞竞业业孜孜以求地工作是不可能会实现,靠的是出其不意,险中求胜。《红楼梦》妙就妙在玄机的运用与分寸的把握:雨村时常出没于贾府却不露声色;分明是大祸临头了,当局者却浑然不知,待回想起来时又觉得恍然大悟。你道是堂堂的敕造府第,谁会蚍蚨撼树?不信?请看十三回秦可卿是怎么说的:她对凤姐言道:“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要知道,也不过是瞬间的繁华,一时的欢乐,万不可忘了那‘盛筵必散’的俗语。此时若不早为后虑,临期只恐后悔无益了。”这就是《红楼梦》的玄机。秦氏说这话时已魂归故里,“婶子好睡!我今日回去,你也不送我一程。因娘儿们素日相好,我舍不得婶子,故来别你一别。还有一件心愿未了,非告诉婶子,别人未必中用。”虽说是“天机不可泄”,但毕竟都是自家人。凤姐在梦中只听得秦氏言道:“目今祖茔虽四时祭祀,只是无一定的钱粮,第二,家塾虽立,无一定的供给。依我想来,如今盛时固不缺祭祀供给,但将来败落之时,此二项有何出处?莫若依我定见,趁今日富贵,将祖茔附近多置田庄房舍地亩,以备祭祀供给之费皆出自此处,将家塾亦设于此。合同族中长幼,大家定了则例,日后按房掌管这一年的地亩,钱粮,祭祀,供给之事。如此周流,又无争竞,亦不有典卖诸弊.便是有了罪,凡物可入官,这祭祀产业连官也不入的.便败落下来,子孙回家读书务农,也有个退步,祭祀又可永继。若目今以为荣华不绝,不思后日,终非长策。”我们从这个充满玄机的红楼之梦中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一、贾府会败落,“繁华”只是“瞬间”;二、败落就在眼前,“三春过后诸芳尽,各自须寻各自门”;三、败落是因为获罪,且罪如“烈火烹油”。但因何获罪,所获何罪,我们不得而知,这就只能靠想象和推测。作者有意无意让并非“贾家人”的贾雨村有意无意在贾府行走,绝对不是有意无意的多余之笔。贾雨村很有才干,不光甄士隐赏识他,贾政也同样赏识他。贪欲和野心,注定他不甘久居人下,也注定他不可能在污浊的官场上洁身自好。“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雨村感叹智通寺山门上这副对联的浅显与深意,却并没有参透人生的无常,他把一个个有恩之人送上了“断魂台”,自己也踏上了一条令后人唾骂的“不归路”。 我们鉴赏《红楼梦》如同鉴赏“断臂维纳斯”,两者的共同之处就在于残缺不全。“世界因残缺而精彩,艺术因残缺而永恒” (《思仁语录》),也许正是因为残缺才使得彼此声名远播,才使得众多的专家学者趋之若骛,为之着迷。因为“残缺是一种美学意景”(《思仁语录》),残缺给后来者留下了无限遐想的空间。虽然我们无法完整的复制出被残缺掉了的精灵,但我们大底可以将“残缺”缩小到最接近原作的范围之内。这项工作对于“维纳斯”叫复原,对于《红楼梦》叫探佚,本文所得出的贾雨村变节出卖贾家导致贾府败落的结论,姑且也叫它“探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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