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4月3日出生,浙江海盐人。曾经从事过5年牙医,1983年开始写作,主要作品有长篇小说《在细雨中呼唤》《活着》《许三观卖血记》《兄弟》、中篇小说集《我胆小如鼠》、随笔集《灵魂饭》等。其作品被翻译成多种语言在国外出版,曾获国内外多种文学奖。现定居北京。 最初读斯特林堡的《红房间》是在1983年和1984年之间。20多年过去了,有关阅读《红房间》的记忆依然清晰,因为当时我正经历着和《红房间》里主人公类似的生活。 阿尔维德·法尔克拿着他的诗稿小心翼翼地去拜访出版界巨人史密斯,很像我在1983年11月跳上火车去北京为一家文学刊物改稿的情景,我和法尔克一样胆战心惊。不同的是,史密斯是一个独断专行的恶棍,而北京这家文学刊物的主编是一位和善的好人。史密斯强行要求法尔克去写他布置的选题,法尔克因为天生的胆怯屈从了史密斯的无理要求。屈从是很多年轻作家开始时的选择。我也一样,那位善良的北京主编要求我把小说阴暗的结尾改成一个光明的结尾。我立刻进行了修改。 法尔克回家后开始为那个恶棍写作关于乌尔丽卡·埃烈乌努拉的书,法尔克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胆怯的性格和家传的祖训“什么工作都值得尊重”,促使他必须写满15页。在不长的篇幅里,斯特林堡把一个无名的年轻作家写作时的艰辛表达得淋漓尽致。我当时也在苦苦地写些应景小说,目的就是为了发表,那个时代我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写作。 法尔克竭尽全力也只是拼凑了7页半,还有7页半的空白在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可怜的法尔克实在写不下去了,他“心如刀绞,难过异常”,思想变得阴暗,房子很不舒服,身体也很不舒服。他怀疑自己是不是饿了,不安地摸出全部的钱,总共35厄尔,不够吃一顿午饭。在法尔克饿得死去活来的时候,斯特林堡不失时机地描写了附近军营和隔壁邻居准备吃饭的情景,并让法尔克看到了这一切。然后斯特林堡给了法尔克精神的高尚,法尔克将所有钱(35厄尔)给了信差,拒绝了史密斯的要求。“法尔克松了一口气,躺在了沙发上”,所有的不舒服,包括饥饿,一下子都没有了。 我那时对为发表而写作彻底厌倦了,这样的写作必须去追随当时的文学时尚,就像法尔克一样,我也经受了心理的煎熬,接着是生理的煎熬,一切都变得越来越不舒服,我觉得自己走进了死胡同。然后,与法尔克相似的情景出现了:某一天早晨我起床后坐在桌前,继续写那篇让我厌倦的小说时,我突然扔掉了手里的笔,我告诉自己从此以后再也不写这些鬼东西了,我要按照自己内心的需要写作了,哪怕不再发表也在所不惜。接下去我激动地走到了大街上,小小的屋子已经盛不下我的激动了,我需要走在宽阔的世界里,那一刻我觉得自己重生了。 我花了两天时间重读斯特林堡的《红房间》,勾起了自己20多年来有关阅读和生活的回忆,甜蜜又感伤。再说一件有关阅读的小事。《德语课》是我读到的第二本伦茨的小说。那时候我在鲁迅文学院,这部书震撼了我,读过以后便不愿意失去它。这书是上世纪80年代翻译成中文出版的,当时的出版业还处于计划经济,绝大多数的书都只有一版,买到就买到了,买不到就永远没有了。我知道如果我将《德语课》归还给学校图书馆的话,我可能会永远失去它。毕业时必须将所借图书归还,否则就按书价的三倍罚款。我当然选择了罚款,我说书丢了。我将它带回了浙江,后来定居北京时,我又把它带到了北京。 为大家荐书,我首推大仲马的《三剑客》和《基度山伯爵》。我一直认为,进入外国经典文学最好是先从大仲马开始。大仲马的作品引人入胜,于是就有人把他说成通俗小说作家。难道让人读不下去的作品才是文学吗?大仲马的故事是简单的,让读者激动昂扬的是他叙述时的磅礴气势,还有他刻画细节时的精确和迷人的张力。阅读的耐心是需要日积月累的,大仲马太吸引人了,就应该从他开始,然后是狄更斯他们,然后就进入了比森林还要茂密宽广的文学世界,这时候的读者已经有耐心去应付形形色色的阅读了。 我是二十来岁时第一次读《三剑客》和《基度山伯爵》的,当时我不吃不喝不睡,几乎是疯狂地读完了这两部巨著,然后大病初愈似的有气无力了一个月。我儿子11岁的时候,我就让他阅读了《三剑客》和《基度山伯爵》。他读完这两部巨著后,满脸惊讶地跟我说:原来还有比《哈利·波特》更好的小说。 原载:《京华时报》11/13/2007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