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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是我国16世纪一部杰出的神魔小说，几百年来一直为人民大众所津津乐道。人们阅读它，欣赏它，也对它不断地进行着新的阐释，新的评论。每一个读者不仅被小说曲折离奇的故事情节所打动，也被它幽默诙谐的语言艺术所吸引，但最忘不了的还是书里面所塑造的个性鲜明、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尤其是唐僧师徒四人的形象。在人们的印象里面，孙悟空机智勇敢，猪八戒好吃懒做，沙和尚实在忠厚，而唐僧则有点怯懦虔诚。甚至有时候，我们竟有点恨唐僧，因为他有些善恶不分，且多次阻碍孙悟空降妖，使本可以避免的灾难降临。尤其使一些年轻朋友不快的是他经常打击我们心目中的“抗魔英雄”，动不动就给孙悟空念紧箍咒。 中国有一句古话“诗无达诂”，此语出自董仲舒《春秋繁露》卷三《精华》篇。“达诂”的意思是确切的训诂或解释。就是说，在艺术鉴赏中，由于诗的含义常常并不显露，甚至于“兴发于此，而义归于彼”(白居易《与元九书》)，加上鉴赏者的心理、情感状态的不同，对同一首诗，常常因鉴赏者的不同而会有不同的解释。发源于西方的阐释学理论中有一种流派为哲学阐释学，该学派倡导“现象学的解释观，强调文本对读者显现出来的意义，即我们理解的基础是那些我们直接经验中被给与的东西，即现象学意义上的显现、现象”[1](P110)。著名的学者斯莱尔马赫有一句名言：“我们能比作者理解他自己理解得更好。”根据这个学说，每一位读者都应该充分发挥自己的能动性，以求能更好地探索出作者潜意识中有但在作品中没有明确显示出来的意义。著名学者伽达默尔也指出，“作者并不是他自己的最权威的解释者，对于作者的理解只有在读者能动的参与和作用下才能完成”[1](P187)。优秀的作品往往能穿越时间，跨越地域。因此，我们在几百年以后的今天读《西游记》，仍能感觉到它荒诞滑稽的表层下面所蕴含的深刻道理。现在的人们不可能重新回到过去，切身体会彼情彼景，但我们可以根据现代社会的此情此景来重新解读这部伟大的作品。“如果不让过去的文本对我们今天的问题进行挑战，那么所谓理解过去文本的意义究竟有什么意思呢？哲学诠释学强调一切理解都包含应用，这鲜明地表现了诠释学经验的卓越的实践能力”[2](P3)。在西方各种阐释学流派中，还有一种探究性诠释学，它代表“一种认为作品的意义只是构成物(Gebilde)的所谓历史主义的诠释学态度，按照这种态度，作品的意义并不是作者的意图，而是作品所说的事情本身(Sachenselbst)，即它的真理内容，而这种真理内容随着不同时代和不同人的理解而不断进行改变。作品的真正意义并不存在于作品本身之中，而是存在于它的不断再现和解释中。我们理解作品意义，光发现作品的意义是不够的，还需要发明。对作品意义的理解，或者说，作品的意义构成物，永远具有一种不断向未来开放的结构”[2](P20)。根据这种理论，我们运用现代企业观来重新解读《西游记》这部伟大著作，便能够“古为今用”，求索出书中描写的取经故事对现代社会的启示作用。 如果把师徒四人看作一个团队，那么他们在完成取经这一任务的过程中各自都起到了什么作用，他们的角色又该怎样定位呢？ 师徒四人当中，最突出的是两个人，一个是唐僧，另一个是孙悟空。唐僧有知识，通晓佛家经典，另外他还有一个杀手锏——会念紧箍咒；孙悟空有本领，会七十二变，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最使人佩服的是他的资质——当过花果山的“美猴王”，做过天庭的“弼马温”，具有团队管理经验。可以说，他们两个是取经团队的领军人物。 那么他们两个人谁最适合担任这个取经团队的CEO谁又应该做团队的董事长呢？我们需要先来了解一下CEO和董事长的不同职能。CEO，是Chief Executive Of-ficer的缩写，翻译成中文就是首席执行官，其主要职责和权限是对公司的一切重大经营运作事项进行决策，包括对财务、经营方向、业务范围的增减等；参与董事会的决策，执行董事会的决议；主持公司的日常业务活动；对外签订合同或处理业务；任免公司的高层管理人员；等等。而董事长英文是Chairman(准确地说是Chairman of the Board)，因为它是股东利益的最高代表，理论上讲是公司管理层所有权力的来源。CEO一般由Chairman任命，董事会只能由Chairman召集，非例行的股东大会一般也只能由Chairma召集，(或者由股东联名呼吁召集，这要看公司章程。)所以CEO应该向董事长来负责。 如果让唐僧来当CEO，他就会经常误判形势，造成重大决策的失误，而有些失误会导致整个取经事业的失败。如果放在今天的社会，这个公司或者倒闭或者被收购的可能性极大。刘荫柏先生在《说西游》里对此评析道：“唐僧的种种错误，多次给师徒在取经路上带来巨大灾难，如果不是‘火眼金睛’的孙大圣不断顶住和纠正他的错误观念，恐怕西天取经的神圣任务早成画饼了。”[3](P88)那么唐僧来当董事长行不行？如果唐僧是董事长，谁又会是这个团队的CEO呢？综观唐僧的三个弟子，唯有孙悟空能力最强，所以他当之不让地应该是这个团队的CEO。作为一个董事长，应该有所管有所不管，他应该放手让自己的CEO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对他的决策和管理不加以干涉，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应该说，唐僧还是比较信任孙悟空的，但是有时候也时不时对孙悟空的行为进行干预，而这样的干预，事后证明往往是错误的。当然，有时候，唐僧劝诫孙悟空不要滥杀无辜，是非常正确的。唐僧之所以会上当，一者因为妖怪“幻化”技术高明，二者则是因为出家人心地慈悲善良的缘故。虽然唐僧有这样的小毛病，但他有一个担当董事长的最大优势，那就是有理想，有信念，取经路上无论遇到多么大的挫折和失败，都没有退缩过，而是一如继往地按照既定目标行事，所以唐僧作为这个团队的董事长还是基本合格的。 再来分析一下孙悟空。刚才说到如果让唐僧担任董事长，孙悟空应该是这个团队的CEO的最佳人选。事实上，孙悟空也确实在这方面非常优秀。他天不怕，地不怕，坚强勇敢，敢做敢为；另外他管理团队的能力非常强，猪八戒和沙和尚对他是言听计从；在与妖魔作斗争时，他也不是一味地逞强斗狠，胡打乱打，而是敢打善打，机智灵活地运用各种制敌取胜的斗争策略；每逢遇到非常棘手的问题时，他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搞社交，搞联合，钻天入地、上山下海地到处找救兵，用现在的话来说，他非常善于搞“统一战线”，寻求“加盟者”。这样一来，在他的管理之下，这个团队在取经的路上就会无往不胜，无坚不摧。那么，孙悟空适不适合担任董事长呢？应该说，他也是有这个能力的。和唐僧一样，孙悟空也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信念的人，在取经路上，他无论遇到多么大的挫折和失败，从来不丧失斗志，反而是想着法、磨着圈，尽力把问题解决好，并且是越战越勇。他把取经事业当作自己的生命，为了这个目标，勇往直前，义无反顾。但是，他也有很大的缺点，比如说他好大喜功，没有文化，有时候为了痛快，就大开杀戒。当然，如果让唐僧做他的助理，经过唐僧的苦苦劝导，他改掉这些毛病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历史上就有这样的事例，成吉思汗在统一中国的过程中，每攻下一座城池，都要大行杀戮。当时有一位比较有影响力的道士，叫邱处机，是全真教七子之一，就屡次劝说成吉思汗，“为治之方”当“以敬天爱民为本”，劝他“不嗜杀人”。成吉思汗听了“深契其言”，从此就尽量不杀戮百姓。[4]历史上，也有许多开国皇帝没有文化，甚至还瞧不起读书人，最后也统一了江山。所以，著名学者萨孟武说：“在中国最有势力的，有两种人：一是绅士(大地主)，一是流氓(没落的农民)，地主可以做皇帝，流氓也可以做皇帝。至于士大夫阶级则站在二者之间，自古至今，没有一人曾做过皇帝。”[5]孙悟空应该属于流氓无产阶级，因为他天不怕地不怕，又无恒产。所以，笔者认为，如果在取经路上让孙悟空既担任董事长，又担任CEO，让唐僧担任他的助理，这个团队会少走许多弯路。据刘荫柏先生研究发现，在唐代，继玄奘之后，确实还有一位悟空大师去天竺求学，在玄奘住过的那烂陀寺进修达三年之久，于唐德宗贞元五年归国。他重点研究的是密教经典，所以是密教传入东土的功臣。[3](P41)吴承恩将美猴王取法名为“悟空”，除了缅怀那位伟大的高僧外，可能还旨在说明孙悟空也是一位能独挡一面的领袖人物。最后，唐僧和孙悟空同时受封成佛，也证明了这一点。 我们再来分析一下猪八戒的角色定位。“如果说悟空主要代表了理想的、高尚的人格的话，八戒则更多地带有世俗的、现实的、饮食男女的人格特征。他爱吃、爱穿、爱睡、爱女色，懒惰、动摇、小憩、耍小聪明”[6]。但是“他贪小利而不失大义，狡黠而不阴险，耍小心眼而不诡诈，好吃懒做却又干了不少脏活重活，怯懦自私却不损毁别人，贪生怕死却坚强能道，常闹‘散伙’却坚持到了归经东土”[7]。猪八戒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形象，他使用的武器“三齿钉耙”就是典型的农民种地用的工具。猪八戒的形象非常典型，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一样既使我们感到好笑，又能引发我们的沉思。不应小看了猪八戒，在取经的四人团队中，他的作用是相当大的，在取经路上，他既是“后勤部长”，又是主力先锋。一路上，他挑着重担，喂着马草；遇到敌情，他又能冲锋陷阵；当唐僧和孙悟空两位顶尖人物闹矛盾导致革命出现困难时，他又居中调停。孙悟空虽然非常讨厌猪八戒在师父面前说自己的坏话，但是遇到妖怪时，他又往往叫上猪八戒，让他和自己并肩作战，无怪乎人们常说农民和工人是天然的盟友。在中国革命时代，虽说是无产阶级领导革命，但农民却是革命的主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可以说，中国革命是无产阶级领导下的农民革命。[8] 沙僧则更像一位卫兵。沙僧的原形是深沙神，首次出现在宋人的小说《大唐三藏取经诗话》里面。这个深沙神说起来大有来头，他是“佛教中的神将，或护法神之一。为愤怒之鬼形，两手执戟，或左手把青蛇，立于岩石上”[3](P98)。《西游记》对这一形象又进行了艺术加工，定型为沙僧。知道了这些，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他守卫着唐僧。这个沙僧自从加入了取经团队，就老老实实地、尽心尽责地执行着上级下达的取经任务，当团队中其他人相互争吵时，他劝劝这个，劝劝那个。他虽然本领比不上猪八戒，但也没有在事业遇到挫折时撂挑子。在取经路上，遇到妖怪时，有时候他也会上前战斗，但更多的时候，他就像卫兵一样保护着唐僧。正是因为他忠厚老实，不善使诈，所以每逢和妖怪进行战斗，孙悟空宁愿带上猪八戒也不叫他。他太老实了，逢到斗心眼时，总吃亏，因为“兵者，诡道也”(《孙子兵法》)。鲁迅说得好，“老实是无用的代名词”。在任何团队里，都是既需要开拓进取的创新型人才，又需要脚踏实地的劳动型人才。沙僧虽然降妖除魔的成绩不十分突出，但保驾的功劳却很大，取经路上，离了他，也同样不行。 最后，论功行赏时，唐僧被封为旃檀功德佛，孙悟空则被封为斗战圣佛。由此可见，就才能和功劳而言，唐僧和孙悟空二人实在是难分伯仲。猪八戒被封为净坛使者，干起了环保工作。沙僧被封为金身罗汉，还是当卫兵。 参考文献： [1]何卫平.解释学之维——问题与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10-187. [2]洪汉鼎.诠释学——它的历史和当代发展[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3-20. [3]刘荫伯.说西游[M].北京：中华书局，2005：41-98. [4]宋濂.元史(十)[M].北京：中华书局，1976：2872-2875. [5]萨孟武.水浒传与中国社会[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5：72. [6]白本松，王立群，孙克强.简明中国文学史稿(下册)[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5：207. [7]于非.中国古代文学教程(下册)[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89：235. [8]徐东升，孙迎东，李伟等.形势与政策教程[M].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3：265. 原载：《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2011年第3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