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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回本《西游记》作者非元代全真教道士辨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郭健 参加讨论

    百回本《西游记》的主题、性质、作者等问题一直是近几年学界争议较多的热点问题。近年有学者提出百回本《西游记》作者是元代全真教道士的学术观点,产生了一定影响。笔者认为此种观点证据尚不够充分,特撰此文进行辨析,并提出自己的看法,以求教于同好。
    一、百回本《西游记》是明代作品不是元代作品
    目前现存最早的百回本《西游记》刊本是明万历二十年(1592)的世德堂本,而现代一些学者认为《西游记》是元代作品的主要理由有两条:
    第一条,在古代朝鲜的汉语教材《朴通事谚解》中已明确出现了“《西游记》”书名,并有一些相关故事情节介绍,而《朴通事谚解》约成书于中国的元顺帝至正年间(1341—1368)。
    其实,《朴通事谚解》中有关《西游记》的内容,游国恩等学者早已注意到,但他们都只不过把这些内容看作百回本《西游记》得以产生的重要素材,如游国恩等主编《中国文学史》称:“《西游记》是继《三国演义》和《水浒传》后出现的又一群众创作和文人创作相结合的作品。它的成书,酝酿了七百多年……至迟在元末明初曾有过一部类似平话的《西游记》……为吴承恩后来的创作提供了主要的素材,打下了相当的基础。”[1]
    这是因为,清代学者纪昀对百回本《西游记》为明代作品的判断已有铁证在先:纪昀在其著作《阅微草堂笔记》中根据“祭赛国之锦衣卫,朱紫国之司礼监,灭法国之东城兵马司,唐太宗之大学士、翰林院、中书科,皆同明制”而断定:“《西游记》为明人依托无疑也。”[2]《西游记》中的“锦衣卫”、“司礼监”等名称是明代才出现,元人根本不可能知晓,因此,它是明代作品应可确定。而在此铁证基础上,百回本《西游记》是元代作品的可能性可以完全排除。
    通过仔细对比我们也不难发现,《朴通事谚解》中所涉及的《西游记》内容与百回本《西游记》内容虽有类似之处,但更有本质差别,不能混为一谈,例如《朴通事谚解》中涉及的《西游记》内容并无“心猿”、“木母”、“金公”等语,与道教内丹学并无直接关系,而百回本《西游记》文本则与道教内丹学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因此,游国恩等学者推测百回本《西游记》产生之前存在一部“类似平话的《西游记》”是合理的。
    第二条,元代已出现《西游记》多本杂剧,此杂剧故事情节丰富,独立创作的可能性较小,改写的可能性大,而按元代戏曲家编剧的一般做法,通常是将古代历史或前代诗歌小说改编为戏剧。
    元代《西游记》杂剧可能是根据之前的小说改编的,这一推断符合逻辑。但《西游记》杂剧所本的小说有可能是游国恩等学者所推测的“类似平话的《西游记》”,不可能是百回本《西游记》,因为《西游记》杂剧与百回本《西游记》同样有显著差别,不可混为一谈,而纪昀所言的百回本《西游记》为明代作品的铁证已无可辩驳。
    笔者认为,近年学者所提出的《西游记》是元代作品的这两条理由,其实只不过是再次印证了之前学界的共识:百回本《西游记》非一人凭空创作,而是明人在前人的基础上进行的再创造。
    二、《西游记》并非“道士骂佛”而是“以道融佛”
    一些学者认为,判断《西游记》的作者为谁,最重要的依据之一是作者写书的目的,并引用佛教《虚云和尚年谱》中虚云法师的观点,认为《西游记》作者是道士,其写作动机是“道士骂佛”,同时还举了《西游记》中所出现的有关佛教的一些问题作为论据,如:小说不称“释迦牟尼佛”、“世尊”,而称“如来佛”、“佛祖”,不符合佛教的习惯;玄奘法师乃大唐一代高僧,而《西游记》将他描写成是非不分之人;借故事角色之口笑本来无欲的观音菩萨“一世无夫”;把佛、迦叶、阿难(小说为阿傩)都说成是收受贿赂者,把佛经视为货物,可以买卖……
    《西游记》有关于佛教的常识性错误,对此鲁迅先生也早有论述,如他在《中国小说史略》中称《西游记》作者“尤未学佛,故末回至有荒唐无稽之经目……”[3]在《中国小说的历史变迁》中称:“作《西游记》的人,并未看过佛经。”[4]其实如仔细深究,还会发现不少问题:历史上的玄奘法师是以精通佛教唯识学著称,然而《西游记》中的玄奘却只会谈禅论道。《西游记》甚至出现把“阿弥陀佛”和“释迦牟尼”混为一谈的现象。
    笔者认为,这些现象似可说明:《西游记》表面上虽以佛教僧人取经为主要题材,但作者并非深谙佛学之人,《西游记》中的佛教并不能获得佛教中人的认可,认为《西游记》主旨是宣扬佛教的观点恐难成立。但仅凭这些现象还是不能确定《西游记》作者是道士,其写作动机是“道士骂佛”。我们看到,《西游记》故事不但对佛、观音、迦叶、阿难时有揶揄,对一些道士也多有嘲讽,其中甚至有描写行者三人把道教祖师“三清”神像推进茅厕的情节。
    其实这些貌似“骂佛”、“贬道”的现象均可以从《西游记》文本的提示中找到答案。如《西游记》第31回提示:“经乃修行之总径,佛配自己之元神”——“元神”是道教内丹学术语,指人心的本体,把“佛”与“元神”划等号,这是道教内丹学的典型特征,正宗的佛教中人是不会这样做的。因此,从这一提示我们即可明确,《西游记》中的“佛”只是表象,“元神”才是其实质。根据这些提示,我们如以道教内丹学为立足点,把《西游记》中的佛教看做是“道教内丹学意义上的佛教”,则这些现象都可得到圆满的解释。[5]
    道教内丹学又被称为“金丹大道”,兴起于隋唐,成熟于宋代,以修炼“金丹”为特征,此“金丹”即心性、元神,如元代内丹学家李道纯称:“金者坚也,丹者圆也,释氏喻之为圆觉,儒家喻之为太极。初非别物,只是本来一灵而已。本来真性,永劫不坏,如金之坚,如丹之圆,愈炼愈明。释氏曰〇,此者真如也;儒家曰〇,此者太极也;吾道曰〇,此乃金丹也,体同名异。”[6]柳华阳称:“仙佛成道是本性元神……本性元神其名虽二,源流则一。佛谓之性,仙谓之神。”[7]内丹学家都宣扬儒佛道三教归一,常以内丹学为立足点去融摄三教,对佛教禅宗尤其推崇,认为禅宗的修行方法与内丹学完全相同,不少内丹学家还专门从内丹学角度出发去诠释佛经和《坛经》,但他们其实对佛学并不熟悉,其诠释多是望文生义或断章取义,并不能获得佛教中人的认可,[8]而这种“外禅内道”的诠释方式与《西游记》对佛教的诠释非常相似,所以现代一些学者认为《西游记》作者是道士是有根据的(但把《西游记》作者完全限定为全真教道士则还需要斟酌——见后文)。
    道教内丹学虽产生于道教,但后世内丹学家却不全是出家道士,并且,内丹学不崇拜偶像,不追求肉体长生,而以心性超脱为旨归,与其他道教学说有显著区别。内丹学家常借佛教术语称内丹学是成仙成佛成圣的“不二法门”,并对除此之外的其他佛教道教中的修行方法颇多贬斥,如北宋著名内丹学家张伯端的《悟真篇·自序》:“如炼五芽之气,服七曜之光,注想按摩,纳清吐浊,念经持咒,噀水叱符……习房中之术,以致服炼金石草木之类,皆易遇难成者。以上诸法……必难成功……殊不知成道者,皆因炼金丹而得。恐泄天机,遂托数事为名。”[9]
    正如一些禅宗高僧“毁佛骂祖”并非真正意义上的谤佛,内丹学家对“念经持咒、噀水叱符……”的贬斥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排佛贬道,《西游记》中对一些佛道的揶揄同样也不能说是真正意义上的“骂佛”、“谤道”,因为根据《西游记》“佛配自己之元神”等提示,按内丹学的观点,既然所有的佛、仙、圣的实质都是元神、心性、金丹,那么让泥塑木雕的“三清”进茅厕、与所谓的“神仙”、“菩萨”、“佛”开几句玩笑根本无关宏旨。
    总的说来,在《西游记》中我们并没看到“道士骂佛”,看到的是“以道融佛”,当然,此“道”并非普通道教而是以心性超脱为旨归的“金丹大道”。
    三、《西游记》作者未必是全真教道士
    一些学者认为《西游记》道教(内丹学)色彩比佛教色彩浓厚,笔者完全同意这一看法。现在所见明清时期的八种《西游记》评点本至少有六种是以道教内丹学为立足点,没有一种是以佛教为立足点,此现象也可作为一种旁证。[10]然而如因此认定《西游记》作者是全真教道士,则结论恐下之尚早。
    胡适、鲁迅曾认定《西游记》作者是吴承恩,此结论风行了大半个世纪,然正如章培恒先生所指出的,此结论证据并不充分,把《西游记》作者认定为吴承恩完全可能是一个误解。[11]如今,尽管国内学界仍有学者坚持胡适、鲁迅的观点,但已不被视作定论,只不过由于《西游记》作者具体是谁仍难确定,所以国内出版的《西游记》仍延续传统,普遍署名吴承恩。
    明清时期流行的《西游记》评点本大多认为《西游记》主旨是宣扬金丹大道,有的评点者(如汪象旭)认为作者是元代全真教道士丘处机,而有的评点者(如怀明)则认为是北宋著名内丹学家张伯端。
    百回本《西游记》无疑与内丹学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由于丘处机和张伯端生活的年代与百回本《西游记》的成书年代不吻合,所以此观点不为学界采纳。而笔者认为,如果把《西游记》作者限定在“全真教道士”范围内也是有问题的,因为内丹学非全真教专利,精通内丹学之人也并不一定是出家道士。
    金元时期王重阳开创的全真教被称为道教内丹派的“北宗”,在此之前已有宋代张伯端为代表的内丹派“南宗”,之后尚有“中派”、“东派”、“西派”等宗派。南北二宗阐述内丹学的术语概念有显著差别,所以学界有南宗丹法“先命后性”、北宗丹法“先性后命”之说。[12]全真教强调修行必须出家,南宗则没有此硬性要求,一些南宗内丹学家就不是出家道士。
    《西游记》中不但引用了全真教道士马钰等人的诗词,也引用了不少张伯端《悟真篇》中的诗文,《西游记》所涉及的“金丹大道”究竟属于南宗还是全真教?如果作者是内丹学家,那么他究竟属南宗传人还是全真教传人?要弄清这些问题恐怕还得再花工夫专文探讨。在此笔者仅谈两点自己个人的浅见:第一,“全真”之名在金元时专指王重阳、丘处机为代表的全真教,而元以后则逐渐成为出家修习内丹的道士的通称,与“正一”道士相对;而《西游记》第37回“乌鸡国”故事中,把文殊菩萨坐骑变化成的妖怪称为“全真”:“忽然终南山来了一个全真,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结合《西游记》中其他地方对所谓“行脚全真”(第25回)、“游方的云水全真”(第44回)的描写可以判断,书中所说的“全真”并非指全真教,也不是专指修习内丹的道士,而是对普通道士的称谓,从这些称谓和描写来看,《西游记》作者自己就是全真教道士的可能性极小。第二,世德堂本《西游记》中陈元之的序称《西游记》有可能“出今天潢何侯王之国”、“出八公之徒”或“出王自制”,因为《西游记》中涉及许多古代官制知识,其中的不少细节普通老百姓都未必了解,所以笔者也认为《西游记》作者有可能与官府有较密切的联系,不大可能是出家修行的道士。
    综上所述,笔者认为《西游记》虽与内丹学有密切关系,不排除其创作动机有“证道”的可能性,然其作者未必是全真教道士,他可能既是通晓“金丹大道”的内丹学家而又是世俗中人甚至是官府中人,这种人正是张伯端《悟真篇》所推崇的修道者:“须知大隐居廛市,何必深山守静孤。”[13]
    注释:
    [1]游国恩等主编:《中国文学史》第4册,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第105页。
    [2]朱一玄、刘毓忱:《西游记资料汇编》,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17页。
    [3]鲁迅:《中国小说史略》,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133页。
    [4]鲁迅:《中国小说史略》,济南:齐鲁书社,1997年,第363页。
    [5]郭健:《经乃修行之总径,佛配自己之元神——〈西游记〉中的佛教现象透视》,《社会科学家》2007年第1期。
    [6]《道藏》第4册,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497页。
    [7]《藏外道书》第5册,成都:巴蜀书社,1992年,第937页。
    [8]郭健:《道教内丹学的佛教观探微》,《宗教学研究》2004年第1期。
    [9]《道藏》第2册,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973页。
    [10]这八种评点本即托名李贽的《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张书绅的《新说西游记》、汪象旭的《西游证道书》、陈士斌的《西游真诠》、刘一明的《西游原旨》、张含章的《通易西游正旨》、怀明的《西游记记》和含晶子的《西游记评注》,后六种均是明显的内丹学评点本。
    [11]章培恒:《百回本〈西游记〉是否吴承恩所作》,《社会科学战线》1983年第4期。
    [12]郭健:《先性后命与先命后性——道教南北宗内丹学研究》,《宗教学研究》2002年第2期。
    [13]《道藏》第4册,北京:文物出版社、上海:上海书店、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年,第716页。
    作者简介:郭健,井冈山大学庐陵文化研究中心教授,哲学博士,研究方向:宗教与古代文学。
    原载:《社会科学战线》2011年第5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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