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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欣赏琐拾(三)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李延祜 参加讨论

    “胡涂”的语言 鲜明的形象
    小红是《红楼梦》着墨不多的人物,但是却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怡红院浇花喂鸟的粗使丫头,不甘心居于三、四等丫头的地位,时时想博得宝玉青睬,侪身晴雯、秋纹、碧痕之列。当她首次给宝玉倒茶得以接近之后,却遭到了秋纹、碧痕的责骂,虽然也曾一度心灰意冷,可是攀“高枝”的心思始终未泯。这个“眼空心大”、“刁钻古怪”的丫头等待着时机。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遭际了王熙凤。凤姐要她去找平儿传达一件事情。她看准了这是讨好女管家的好时机,不但满口答应,而且立下了“军令状”:“要说的不齐全,误了奶奶的事,任凭奶奶责罚就是了。”小红果然“不辱君命”,回来后学着平儿的口气,把平儿如何遵照王熙凤的意思嘱咐来旺的话重述了一遍:
     平姐姐说:“我们奶奶问这里奶奶好。我们二爷没在家。虽然迟了两天,只管请奶奶放心。等五奶奶好些,我们奶奶还会了五奶奶来瞧奶奶呢。五奶奶前儿打发了人来说:舅奶奶带了信来,问奶奶好,还要和这里的姑奶奶寻几丸延年神验万金丹;若有了,奶奶打发人来,只管送在我们奶奶这里。——明儿有人去,就顺路给那边舅奶奶带了去。”
    小红原原本本转述了平儿的话,几句话共出现了十四次“奶奶”,交待了“我们奶奶”、“这里奶奶”、“五奶奶”、“舅奶奶”、“姑奶奶”五个人物之间的关系,她们问安、探望、书信往还、寻丹、送丹等礼仪交往。她模仿平儿口吻说话,又学平儿模仿五奶奶口气说话。一连串的“奶奶”,象是绕口令。但是小红叙述得却简洁明当,没一句废话,没一丝混淆,条理非常清楚。王熙凤大为赏识,后来就从宝玉那里要来侍候自己。
    这段“奶奶”的叙述,恐怕连作者也没有一定所指。所以连李纨都搞胡涂了。正如王熙凤说的:“怨不得你不懂,这是四五门子的话呢。”作者的目的不是在于真正说明各位奶奶之间的交往,因为在这一段话里提到的一些事情,在此之前从未提起,在此之后再无交待。作者的用意主要是要通过这段“胡涂”话,塑造小红这样一个伶牙俐齿,头脑清楚,办事干练的丫头的鲜明形象。如果我们过于认真,一味去考证各位奶奶所指何人,按图索骥寻找先后情节中有无蛛丝马迹的照应,那就上了曹雪芹的“当”,醉翁之意不在酒,艺术不当胶柱鼓瑟看。小红的话虽然让人胡涂,小红的形象却跃然纸上。
    巧言令色 害人邀宠
     《红楼梦》三十四回贾宝玉挨打后,花袭人给王夫人作过一次秘密汇报。
    花袭人是一个很有心计的人,处心积虑要改变奴隶构地位,所以她的每句话,每个行动都要保证万无一失。这次汇报又涉及到贾宝玉的名誉前程问题,就更须要小心谨慎,察言观色,步步试探。
    一开始,王夫人责备她不该离开宝玉,无人服侍。袭人先说明宝玉已经睡下,其他丫头也能照顾。接着说,“怕太太有什么话吩咐,打发他们来,一时听不明白,倒耽误了事。”这两句话既表示对主子嘱咐的重视,又是从大处着眼,不要“耽误了大事”,表明完全是为了宝玉,而且其他人都不如自己善于领会主人意图。王夫人问宝玉吃了什么,袭人回答:宝玉要喝酸梅汤,自己怕他“激在肚里,弄出病来”,就没给喝。又是自己对主子体贴入微。有了这一段对宝玉的关心,下面再暗示宝玉行为令人担心,才不致使王夫人怀疑她有诬谤主子之嫌。
     王夫人试探她知道不知道宝玉挨打与贾环有关。她深知这事的起因,但是牵扯到两个主子之间的事,作为一个奴隶,不敢多嘴,连忙否认: “我没听见过这话”,只承认听说与戏子有关系。王夫人说还另有原故,仍暗指贾环。袭人又一日否认:“别的原故,实在不知道。”现在她已经感觉到王夫人怀疑儿子行为不检点了,权衡利弊,要不要汇报宝玉的目前情况,于是“低头迟疑了一会”,最后大胆进言:“论理宝二爷也得老爷教训教训才好呢!要老爷再不管,不知将来还要做出什么事来呢。”以恨铁不成钢,玉不琢不成器的口吻,表明了对宝二爷的忠心,正中王夫人下怀。王夫人称赞她:“你这话说的明白,和我心里想的一样。”袭人发现箭中靶心,于是进一步拉入正题:二爷是太太养的,太太岂不心疼;就是我们做下人的,伏侍一场,大家落个平安,也算造化了。要这样起来,连平安都不能了。那一日、那一时,我不劝二爷?只是再劝不醒。偏偏那些人又肯亲近他,也怨不得他这样,如今我们劝的倒不好了。今日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惦记着一件事,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只是我怕太太疑心,不但我们的话白说了,且连葬身之地都没有了!
    表白自己和主子一样关心宝玉,时刻苦劝,忠心耿耿,反招人怨。暗示宝玉确有问题,但又不忘为宝玉开脱,责任在于小人亲近。目的不是埋怨宝玉不辨贤愚,主要是压别人、抬自己,邀功请赏,故意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诱使王夫人追根问底。如果说在此之前,王夫人是站在主子的地位盘问花袭人,王夫人主动,花袭人被动的话,至此,王夫人反而有求于袭人,想从她那里探听到宝玉的真实情况。花袭人由被动转化为主动,这就使她下面进谗言、射暗箭处于不败之地:非我主动汇报,是你要我提供,责不在我。既是你求于我,就要作出更多的保证,果真王夫人赞他说的“全是大道理,正合我的心事,你有什么,只管说。”主子开了绿灯,袭人故作惊人之语:要让宝玉搬出大观园。一句话使王夫人大吃一惊。花袭人更为主动,王夫人忙问:“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袭人连忙回道:
     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姐妹,虽说是姐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既蒙老太太和太太的恩典,把我派在二爷屋里,如今跟在园中住,都是我的干系。太太想,多有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做有心事,反说坏了的。倒不如预先防着点。况且二爷素日的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我们队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嘴杂,——那起坏人的嘴,太太还不知道呢: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没有忌讳了。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落个直过儿;设若叫人哼出一声不是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还是平常,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呢?那时老爷太大也白疼了,白操了心了。不如这会子防避些,似乎妥当。太太事情又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便罢了,既想到了,要不回明了太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件事,日夜悬心,又恐怕太太听着生气,所以总没敢言语。
     这么一大段委婉曲折的“大道理”,充分表现了一心爬上主子地位的袭人的奴才心理:既想以这片忠心作为进身之阶,又怕触犯了主子的尊严,“听了生气”,所以话说得总是那样朦胧迷离。既处处表白为主子着想,怕宝玉败毁了名誉,使老爷太太白疼一场;又剖白自己谦恭尽心,日夜担忧,宝玉名誉事大,自己粉身碎骨事小。既要离间宝玉和姐妹们之间的关系,又不敢说有什么伤风化的真凭实据,即令有些闲话,宝玉无罪,也是无心做出;为有心人说坏。不露痕迹地打击诬谤了其他丫鬟,无形中抬高了自己;表面上事事都是忘我,一心忠予主子,骨子里无处不是为了自己,博取主子欢心。不敢说自己识鉴比主子高明,只能是“我的小见识”。不敢说主子没有发现问题,而是因太太事情太多,一时想不到。
    联系她自己与宝玉之问的私情,再读这段冠冕堂皇的言词,就更显得虚伪阴毒。这是一把镶金嵌玉的软刀子。这次汇报,博得了王夫人的赏识,于是把宝玉就“交给”她了,对她的将来也作出了许诺: “自然不辜负你”。而后就成了王夫人的耳目。大至宝、黛爱情悲剧,小至抄检大观园和晴雯之死与这次秘密汇报都不无关系。
    融洽而不投机的家常话
     刘老老和贾母是《红楼梦》中两位老寿星。刘老老进荣国府是为了攀亲戚、找靠山、占便宜。贾母对刘老老比较热情,因为二人都到了暮年,有共同的话题。另外也象她吃腻了山珍海味,想弄点新鲜瓜菜吃一样,看腻贾府插金戴银的人物,想和山野之人交往,寻求点精神上的刺激。同时也可以用刘老老的寒酸衬托自己的富足多福,获得一点精神上的满足。她是把刘老老作为“弄臣”看待的。两个老太太表面上谈得很融洽,刘老老一味奉承,装傻卖果,以讨得贾府欢心,人在低檐下不得不低头。贾母装得一味谦逊,实则卖弄自矜。但是由于二人出身、生活境遇有天渊之别。拉家常时不自觉地形成了针锋相对。
     贾母问过刘老老年纪后说:“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硬朗。比我大好几岁呢!我要到这个年纪,还不知怎么动不得呢!”看来是奉承刘老老健康,实则显示自己身体娇贵。刘老老回答:“我们生来是受苦的人,老太太生来是享福的,我们也要这么着,那些庄稼活也没人做了。”表面非常谦卑,吹捧了贾母,话外之音是;你们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坐享其成,我们不干。谁供吃穿。一听话不投机,贾母又问起了牙齿。刘老老回了话,贾母接着说:“我老了,都不中用了,眼也花,耳也聋,记性也没了。你们这些老亲戚,我都不记得了。亲戚们来了,我怕人家笑话,我都不会。不过嚼的动的吃两口,睡一觉;闷了时,和这些孙子孙女儿玩笑会子就完了。”似乎无所事事,甚感无聊,在百无聊赖中打发日子,这纯粹提卖弄娇贵。刘老老也真会奉承:“这正是老太太的福了。我们想这么着不能。”显然后一句话又不和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贾母听说刘老老带了好些瓜菜来,说:“我正想吃个地里现结的瓜儿菜儿吃,外面买的不象你们地里的好吃。”贾母吃腻了珍馐佳肴,想吃点稀罕,调调口味。刘老老又有自己的欲望和生活追求:“这是野意见,不过吃个新鲜。依我们,倒想鱼肉吃,只是吃不起。”朱门厌酒肉,茅屋食糟糠,一针见血。本想说明自家贫贱,出口却令主人难堪。刘老老随贾母到了潇湘馆,不留心被地上青苔滑了一跤。爬起来以后,贾母问她:“可扭了腰没有?叫丫头们捶捶。”贾母平时睡觉前都要丫头们捶腿,何况摔一跤,按她的生活经验,当然要捶一捶。可是刘老老却说:“那里说的我这么娇嫩?!那一天不跌两下子?都要捶起来,还了得呢!”在贾母认为是必然的事,对刘老老来说就感到奇怪,她不能理解贾母的好意,反认为是小题大作,多此一举。所以对话自然两种音。两个老太太很想靠拢,总想谈些共同的话题,力图找出共同的语言。可是生活韵。鸿沟无法填平,言谈自然不能投合,谁也不能进入对方的精神世界。刘老老千方百计奉承对方,结果却成了一种揶揄;贾母总想谦逊,结果处处成了夸福卖弄。妙在作者写两人交谈,是那样自然,符合人物身份,和和融融的形式,针锋相对的内容,话不投机反更多,使这场家常话充满了喜剧色彩。
    善化痈疽成桃花
     《红楼梦》第三十八回贾母说:她小时候,曾经失足落水,几乎淹死,结果木钉把头碰破了,如今鬓角上留下了一个指头顶大的一个坑儿。这本来是件丧气的事,贾母讲完后,一时别人不知道应该怎么接话。王熙凤却不等人说,先笑道:
     那时要活不得,如今这么大福可叫谁享呢?可知老祖宗从小儿福寿就不小:神差鬼使,硼出那个坑儿来,好盛福寿啊!寿星老儿头上原是个坑儿,因为万福万寿盛满了,所以倒凸出些来了。
    这种细节描写,个性化的语言,真正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红楼梦》中王熙凤的能说会道,善于奉承,书中其他人多有评论。周瑞家的说她:“十分会说的男人也说不过他”,薛宝钗评她:“世上的话,到了二嫂子嘴里也就尽了。幸而二嫂子不认得字,不大通,不过一概是世俗取笑儿。”兴儿向人绍她:“只一味哄着老太太、太太两个喜好。”如果单单是侧面的概括评论,终究流概念化,太空泛,没有细节丰富的血肉,物也不过是一具木乃伊。上面一段王熙凤贾母的奉承拍马,正是这种侧面描写的有住脚,人物一下子就活起来了。读者面前立刻出现了一个善于机辩,精予谄媚的世故女子形象。
    聊聊数语,趣味横生。首先说老太太大难不死是自幼福寿不小,天命如此。延年益寿正是为了纳福。福寿太多,鬼差禅使碰出个坑来,盛多余的福寿。把痈疽说成艳如桃花,把灾祸化为福祥,化凶为吉,变失为得,投人所好,正中福深还祷福的贾母下怀。还不止于此,王熙凤又杜撰传说加以引证,让贾母与老寿星相比,贾母自然更加高兴。妙在信手拈来,胡编乱造的寿星故事,此时此地用来,倒觉十分妥贴自然,无斧凿之痕。王熙凤不认字,不能引经据典,“一概是世俗取笑儿”,老寿星传说的臆造,是符合王熙风的性格、文化修养的,只有她才会用这样的“典故”。难得的是她思维敏捷,出口成章,果真“凤辣子”拍马有术。
    原载:《名作欣赏》1985年1期
    
    原载:《名作欣赏》1985年1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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