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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术界，人们习惯上把“晳庵藏本”称为“郑本”或“郑藏本”。 我认为，这个叫法是不合适的。 理由非常简单：郑振铎曾藏有多部《红楼梦》版本；在一般情况下，人们一见“郑藏本”三字，尽管知道这指的是郑振铎所收藏的《红楼梦》版本，但仍然不知道它究竟指的是郑振铎所收藏的多部《红楼梦》版本中的哪一个特定的版本。 现在，郑振铎所收藏的多部《红楼梦》版本业已转归国家图书馆收藏，如果我们把“晳庵藏本”改称“国家图书馆藏本”，同样也不合适。因为国家图书馆同样也藏有多种《红楼梦》版本。为什么不把梦觉主人序本（梦本）、蒙古王府旧藏本（蒙本）称为“国家图书馆藏本”，就是这个道理。 因为该抄本卷首有“皙庵”白文图记，所以，我称它作“皙庵藏本”。 皙庵藏本是不是脂本呢？以往红学界一直认为皙庵藏本是脂本。 俞平伯和季稚跃等都曾写过文章认皙庵藏本为脂本。俞平伯没有一句明确的话说皙庵藏本就是脂本，但是从他列举的例子和分析的语言中可以看出，他还是把这个本子当作一个脂本来研究的。谈到“茗烟”问题时，他的一个结论性的判断是：这是程高以外，或是程高以前对原稿的另一种修正统一之法。这个结论虽然是针对“茗烟”问题的，但也可以说是对皙庵藏本性质的一个推测。 季文[1]对脂本的判断，通过以下三个途径： 1、批语。脂本大多都又脂砚斋等人的批语，而程本系统的本子没有。 2、回首和回末诗。有些脂本留有回首和回末诗，而程本系统的本子没有。 3、结束语。脂本的结束语不统一，而程本结束语基本为“下回分解”或“且听下回分解”。 他认为，皙庵藏本“虽无脂砚斋批语，但两回的结束语尚未统一，且第23回的回末还留有语本形式的痕迹：‘正是：妆晨秀夜心无意，对月吟风恨有云。’”正与庚辰本相同，所以是脂本。 以往的研究基本上集中在皙庵藏本是不是脂本这个问题上，但由于这是一个只残存了两回的本子，如果简单地说它就是脂本，未免证据不足。最关键的是，在程甲本出现之前存在着120回抄本的问题，以往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忽视了这一点，研究就难以全面的、深入的展开。 皙庵藏本到底是脂本还是程高本？它是80回的抄本，还是120回的抄本？它是出现在刻本之前，还是刻本之后？这些都是有待探讨的课题。 一 皙庵藏本异于程甲本、程乙本，而同于脂本 要判断皙庵藏本是不是脂本，就先要判断它是不是程甲本、程乙本。如是程甲本、程乙本，那么，它当然就不会是脂本。如异于程甲本、程乙本，那么，它才有可能是脂本。所以，必须先从皙庵藏本和程甲本、程乙本的比较谈起。 皙庵藏本第23回 1、晳庵藏本：不大拿班作势的，便依允了，想了几句话 便回 王夫人说： “不大拿班作势的”杨本和彼本作“拿糖作（做）势”，其他脂本均同于皙庵藏本。唯程乙本差别较大，作“嘴头儿乖滑”。 2、贾琏对凤姐说：“只是昨儿晚上，我不过是要改个样儿，你就扭手扭脚的。凤姐听了，嗤的一声笑了，向贾琏啐了一口，” 这里，程乙本对程甲本和脂本的改动比较大，变成了“因又悄悄的笑道：‘我问你，我昨儿晚上不过 要改个样儿，你为什么就那么扭手扭脚的呢？’凤姐听了，把脸飞红，嗤的一笑，向贾琏啐了一口”。文字扭捏作态，有意凸显贾琏夫妻的戏语，实际对故事本身并没有多大作用。皙庵藏本同于诸脂本，不同于程乙本。 3、晳庵藏本：感谢不尽。风姐又作情央贾琏先支三个月的 程甲本、程乙本均作：“感谢不尽。凤姐又做情，先支三个月的费用” 从梦本开始，程甲本、程乙本均删掉了“央贾琏”三字，其目的似乎是为了强调凤姐的权力，不用央求贾琏，即可作主。皙庵藏本同于脂本，不同于梦本、程本，可以猜测，皙庵藏本的底本可能是梦本之前的某一个抄本。 4、晳庵 如今且说贾元春，因在宫中自编 大观园题咏 之后 脂本均为同于皙庵藏本，梦本和程甲本改作“在宫中编大观园题咏之后”，到了程乙本就改作“在宫中编次《大观园题咏》”。皙庵藏本同于脂本，不同于梦本、程甲本和程乙本。上图作“自宫中编大观园题咏之后” 5、庚辰 不敢使人进去骚扰，岂不寥落。 晳庵 不敢使人进去搔扰，不免寥落。 程乙 不 叫人进去， 岂不孤负此园。 脂本基本上同于皙庵藏本。梦本、上图作“不叫人进去，岂不辜负此园”，程甲本、程乙本作“不叫人进去，岂不孤负此园”。 皙庵藏本与梦本、程本、程乙本差距较大。 6、晳庵 只怕他冷清了，一时不大畅快，未免贾母 王夫人愁虑 皙庵藏本与脂本相同。梦本、程甲本、程乙本、上图均作“又怕 冷落了他， 恐贾母、王夫人心上不喜”。 7、晳庵 宝玉听了，好似打了个焦雷，登时扫去兴头，脸上转了颜色 梦本、程甲本与程乙本、上图均作“呆了半晌，登时扫了兴，脸上转了色”，脂本均同于皙庵藏本。“好似打了个焦雷”生动形象，把宝玉怕父亲的心理形容得非常到位，相比之下，“呆了半晌”就苍白无力的多了。 8、宝玉在贾政面前初提“袭人”，脂本均作“贾政问道：袭人是何人？”梦本、程甲本、程乙本、上图均改作“贾政便问道：谁叫袭人？”皙庵藏本与脂本相同，不同于梦本、程高本。 9、第24回，鸳鸯穿的是“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脖子上戴着扎花领子”，诸本皆同，只有程乙本是“青缎子坎肩儿，下面露着玉色绸袜，大红绣鞋，脖子上围着紫绸绢子”。皙庵藏本同于脂本，不同于程乙本。（上图作“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向那边低着头看针线，脖子上带着扎花领子。”） 10、年龄问题也是一个判断版本的很好的依据。第24回，说到贾芸比宝玉大多少岁时，诸本、上图均是“大四五岁”，只有程乙本是“大五六岁”。皙庵藏本与诸本同，不同于程乙本。 第24回， 11、晳庵 不觉早有晚饭时节，调开桌椅，摆列杯盘。 程甲本和程乙本、上图作“不觉又晚饭时候，请过众位姑娘们来，调开桌椅，罗列杯盘。”皙庵藏本与诸脂本相同，无“请过众位姑娘们来”，不同于程高本。 12、第24回，倪二与贾芸的对话，被梦本、程高本删掉了许多，诸本基本相同 倪二听了大怒，"要不是令舅（上图：二爷的亲戚），我便骂不出好话来（上图：我便骂出来“），真真（上图作”正“）气死我倪二（上图无此二字）。也罢，你也不用愁烦（上图无此字），我这里现有几两银子，你若用什么，只管拿去买办。（上图：你要用只管拿去）但只一件，你我作了这些年的街坊，我在外头有名放帐，你却从没有和我张过口。也不知你厌恶我是个泼皮，怕低了你的身分，也不知是你怕我难缠，利钱重？若说怕利钱重，（上图作：我们好街坊）这银子我（上图无此字）是不要利钱的，也不用写文约，若说怕低了你的身分，我就不敢借给你了，各自走开。"（上图无这句话）一面说，一面果然从搭包里掏出一卷银子来。（上图作“一头说，一头从搭包内掏出一包银子来”）贾芸心下自思："素日倪二虽然是泼皮无赖，（上图作“倪二素日虽然是泼皮”）却因人而使（上图作“却也因人而施”），颇颇的有（上图作“颇有”）义侠之名。若今日不领他这情，怕他臊了，倒恐生事（上图作“不美”）。不如借（上图作“用”）了他的，改日加倍还他也倒罢了（上图作“就是了”）。"想毕（上图作“因”）笑道："老二，你果然是个好汉，我何曾不想着你，和你张口。但只是我见你所相与交结的，都是些有胆量的有作为的人，似我们这等无能无力的你倒不理。我若和你张口，你岂肯借给我。今日（上图无此段）既蒙高情，我（上图无此字）怎敢不领，回家按例写了文约过来便是了（上图作“送过来便了”）。"倪二大笑道："好会说话的人。我却听不上这话。既说'相与交结'四个字，如何放帐给他，使他的利钱！既把银子借与他，图他的利钱，便不是相与交结了。闲话也不必讲。既肯青目，（上图无此段）这（上图此处有“不过”二字）是十五两三钱有零的（上图无此三字）银子，便拿去治买东西。（上图无此句）你（上图此处有“若”字）要写什么（上图无此二字）文契，趁早把银子还我，让我放给那些有指望的人使去。（上图作“我就不借了”）"贾芸听了，一面接了银子…… 黑体部分是梦本和程高本删掉的，皙庵藏本其他脂本均保留着。下文又提到贾芸去称了一下倪二给的银子，是“十五两三钱四分二厘”，诸本和皙庵藏本均如此，只有梦本和程本是“（将那银子称了一称，）分两不错”，上图作“将那银子称一称，分两不错”。 由此可见，皙庵藏本非程甲本、程乙本。那么，是不是由此可以判定皙庵藏本就是脂本呢？ 二 皙庵藏本异于脂本 （一）、人名的不同 1、第23回 庚辰 在大观园磨石镌字，贾珍率领 蓉、 萍等监工。因贾蔷又管理着 晳庵 大观园磨石镌字，贾珍率领贾蓉、贾萍等监工。因贾义 管理着 程乙 大观园磨石镌字。贾珍率领贾蓉、贾蔷等监工。因贾蔷又管 着 庚辰 文官等十二个女戏 并行头等事，不大得便，因此贾珍又将贾菖， 晳庵 文官等十二个女戏 并行头等事，不大得便，因此贾义又将贾菖， 程乙 文官等十二个女戏子并行头等事，不得空闲，因此 又将贾菖、 庚辰 贾菱 唤来监工。一日汤蜡钉朱，动起手来。这也不在话下。 晳庵 贾菱、贾萍唤来监工。一日盪蜡钉珠，动起手来。这也不在话下。 程乙 贾菱、贾萍唤来监工。一日烫蜡钉硃，动起手来。这也不在话下。 上图 大观园磨石镌字，贾珍率领贾蓉、贾萍等监工。因贾蔷又管理着文官等十二个女戏子并行头等事，不得空闲，因此又将贾菖、贾菱唤来监工。 杨本、蒙本、戚本、舒本、梦本、彼本、程甲本除比庚辰本多“贾”字外，均与庚辰本同，说的是“贾蓉、贾萍等监工”，因为“贾蔷管理女戏”，所以贾珍才又找来了“贾菖、贾菱”帮着监工。这里边就有语言不太通的地方，“贾珍率领蓉、萍等监工。因贾蔷又管理着”如果有“又”字，就说明贾蔷也应该参与监工，但这些本子里贾蔷都没有监工的工作，后面就说“又”，就显得前后不一致了。皙庵藏本似乎注意到了这个问题，把“贾蔷”变成了“贾义”，“又”也删去了，语言和文意都通顺了。 从这一个异文上可以看出，皙庵藏本要比庚辰等本晚出，因为只能越改越通顺，反之是不可能的。但是接下来，却忘记了将后面第二个“贾萍”删掉，结果造成了前面有一个贾萍监工，后面又找来贾萍帮忙监工的错误。到了程乙本，这个错误得到了最终的纠正，这几个人名之间的关系已经理得十分清楚了，说明皙庵藏本是在刻本出现前的一个本子。 2、 庚辰 不想后街上住的贾芹之母周氏，正盘算着也要到贾政这边（上图作“周氏”） 晳庵 不想后街上住的贾芹之母袁氏，正盘算 要到贾政这边 程乙 不想后街上住的贾芹之母杨氏，正打算 到贾政这边 其他脂本均与庚辰本同，作“周氏”，程乙本作“杨氏”，独皙庵藏本作“袁氏”。细检《红楼梦》全文，除第23回两次提到贾芹之母外，其他各回均再未有出现。人名的不同更容易判断底本的差异，该处异文至少可以证明皙庵藏本的底本可能是其他脂本之外的一种本子。程乙本此处所参照的也应是另外的一种不同于他本的抄本。 3、庚辰 可巧贾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议事情，金钏儿、彩云、 晳庵 可巧 在王夫人房中商议事情，金钏 、 程乙 可巧贾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议事情，金钏儿、彩云、 庚辰 彩霞、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在廊檐底下站着呢， 晳庵 彩霞、绣鸾、绣凤等众丫头都在廊檐 下跕着呢， 程乙 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 廊檐 下站着呢， 上图 可巧贾政在王夫人房中商议事情，金钏儿、彩云、彩凤、绣鸾、绣凤等众丫鬟都廊檐下站着呢。 皙庵藏本此处无“贾政”，也不提有“彩云”、“彩霞”二丫鬟，似乎都是有意删掉。也许是看出了“彩云”、“彩霞”的问题[①]，有意回避。 4、庚辰 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彩云一把推开金钏， 笑道：（上图同此） 晳庵 这会子可擦不擦了？”绣凤一把推开金钏， 笑道： 程乙 你这会子可吃不吃了？”彩云一把推开金钏儿，笑道： 皙庵藏本上面的文字中没有提到“彩云、彩霞”站在廊檐底下，因此，此处也就不是“彩云”推开金钏了。 5、“茗烟”和“焙茗” 宝玉的贴身小厮的名字一直都是个谜。俞平伯研究后得出的结论是：“大体看来，二十三回以前叫茗烟，二十四回起便叫焙茗，从脂评抄本这系列来说，二十三回尚是茗烟，到了二十四回便没头没脑的变成焙茗。我认为这是曹雪芹稿本的情形，程高觉得不大好，要替他圆全。所以就刻本这系列来说，程甲本二十四回上明写着‘只见茗烟改名焙茗的’（9页）以后各本均沿用此文。无论从抄本刻本，都可以分明看得出作者的原本确是二十三回叫茗烟，二十四回叫焙茗。这抄本虽只剩了两回，可谓巧遇。查这本两回书，一体作焙茗，压根不见茗烟，我想这是这是程高以外，或是程高以前对原稿的另一种修正统一之法。就新发现的甲辰本来看，又俱作茗烟，不见焙茗，虽似极端的相反，其修改方法实是同一的，均出程高‘改名法’以外，可能都比程高时代稍前。因假如改名之说通行以后，便可说得圆，并无须硬取消一名，独用一名了。”[②] 以庚辰本为例——9、16、19、23是茗烟；24、26、28、33是焙茗；39是茗烟；43是茗烟与焙茗兼而有之；47、51、52、56、63、64、66、80是茗烟。（参照下表） 皙庵藏本仅存的23、24回正好是除梦本、杨本、彼本外，其他版本中两个名字的分水岭。 曹雪芹写小厮和丫鬟，讲究配对儿。第9回出现的茗烟和墨雨就是一对儿。“茗”对“墨”，这都是文人的雅事。“烟”对“雨”都是对“茗”和“墨”的补充性的形容。第9回当出于《风月宝鉴》旧稿。可知曹雪芹最初所定的名字是“茗烟”，不是“焙茗”。但是到了第23回，情况有了变化，宝玉的小厮的名字有所增加和修改。“墨雨”不见了，“锄药、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出现了。 从“茗烟”和“墨雨”的词语结构来看，组成词的单字都是名词性的，与此相对，“花桃”、“云鹤”亦是如此。如果说“茗烟”和“墨雨”是旧稿或是早期稿本中的名字，那么“花桃”、“云鹤”也应该是早期稿本中的名字。 到了第23回，“墨雨”的消失，让“茗烟”失去了搭配的对象，而“锄药”的出现，更使得用“焙茗”替换“茗烟”成为必然。 这样推测出来的结果是，首先是杨本、蒙本、戚本比较早；其次是梦本、彼本；“茗烟”已变成“焙茗”，且出现了“锄药、引泉、扫花、挑云、伴鹤”的本子是比较晚的，即庚辰本、舒本、皙庵藏本： 庚辰：只见焙茗、锄药两个小厮下像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四五个，又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 杨本：只见茗烟、锄药两个小厮下像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花桃、云鹤三四个人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 蒙本：只见茗烟、锄药两个小厮下像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花桃、云鹤三四个人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 戚本：只见焙茗、锄药两个小厮下像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花桃、云鹤三四个人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 舒本：只见焙茗、锄药两个小厮下像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引泉、扫花、挑芸、拌鹤四五个，又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 梦本：只见茗烟、锄药两个小厮下像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四五个，又在房檐下掏小雀儿玩。 程甲：只见茗烟改名焙铭的并锄药两个小厮下像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四五个，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 彼本：只见茗烟、锄药两个小厮下像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扫花、挑云、伴鹤三个人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 程乙：只见茗烟在那里掏小雀儿呢。 皙庵：只见焙茗、锄药两个小厮下像棋，为夺“车”正拌嘴；还有引泉、扫花、挑云、伴鹤四五个人在房檐上掏小雀儿玩。 6、第24回，宝玉从北静王府回来，见袭人被宝钗叫去打结子了， 庚辰本、蒙本、戚本、舒本、程甲本、程乙本均作： “秋纹、碧痕两个去催水；檀云又因他母亲的生日接了出去”； 杨本作： “秋纹、碧痕两个去取水；晴雯又因他母亲的生日接了出去”； 梦本作： “秋纹、碧痕两个去催水；擅云又因他母亲的生日接了出去”； 彼本作： “秋纹、碧痕两个去找；红檀呢，又因他母亲的生日接了出去”； 皙庵藏本作： “秋纹、碧痕两个去找水桶；红檀呢，又因他母亲的生日接了出去”； 上图作：秋纹、碧痕两个去催水；檀云又因他母亲病了，接了出去； 杨本的“晴雯”应是后改的。梦本的“擅云”也应是“檀云”的误抄。也就是说，除彼本和皙庵藏本外，其他本子都相差不是很大。彼本和皙庵藏本都是说秋纹、碧痕两个人去“找”，彼本虽然没有说明是要找什么，但是因为有上面的“袭人被宝钗叫去打结子了”一句，就成了“纹、碧痕两个人去袭人”，而皙庵藏本很清楚，是去“找水桶”。 把“催水”、“找袭人”、“找水桶”分析一下，可以推测，“找水桶”是比较早的说法。因为“找水桶”不如直接说去“催水”或“取水”了。所以，皙庵藏本此处是比较早的本子，彼本觉得不好，就把“水桶”去掉，其他本子又觉得“去找”意思不明白，容易被误会成找袭人，就改成“催水”，就比较合理了。因此，“红檀”是早期本子里的名字。 （二）、地名、时间的不同 1、第23回 庚辰 并十二个小道士，如今挪出大观园来，贾政正 想发到各庙去分住。（上图同此） 晳庵 并十二个小道士， 挪出大观园来，贾政正思想发到寺中 分住。 程乙 并十二个小道士，如今挪出大观园来，贾政正 想发到各庙去分住。 现存的本子，除皙庵藏本外，均为“各庙”。“寺中”和“各庙”显然不是抄错，而是底本各不相同。而“寺中”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第14回已提到“铁槛寺”说“那贾珍因见发引日近，亲自坐车，带了阴阳司吏，往铁槛寺来踏看寄灵之所。”第15回更是对铁槛寺郑重介绍了一下“原来这铁槛寺是宁、荣二公当日修造的，现今还有香火地亩，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此停灵。”这里是贾府的家庙，贾政完全有可能会想到要将元妃省亲后的沙弥道士送到家庙里住。 这一猜测，在下文中果然得到了证实： 庚辰 至荣国府角门， 唤出二十四个人来，坐上车， 一径 往城外铁槛寺去了。 晳庵 至荣 府角门前，唤出二十四个人来，坐上车，一径送往城外铁槛寺居住 程乙 至荣国府角门前，唤出二十四个人来，坐上车子，一径 往城外铁槛寺去了。 上图 至荣国府角门前，唤出二十四个人来，坐在车子上，径往城外铁槛寺去了。 后文的发展果然是把沙弥道士送到铁槛寺里去了。因贾政想把沙弥道士送到各庙里去分住，就有了贾芹之母为贾芹求事做，然后也就有了凤姐出主意，不令这些沙弥道士到各庙去住，而是留在铁槛寺中。故事情节这样发展是合理的，也就是说，庚辰本等本的“各庙”是合理的，皙庵藏本的“寺中”是前后重复矛盾的。既然贾政已经想把他们送到“寺中”了，凤姐就没有必要给王夫人出那个主意了。皙庵藏本的不合理，说明了，它此处的底本很可能是个还没有经过修改的比较早的本子。 2、庚辰 “二月二十二 日子好，哥儿姐儿们好搬进去的。 晳庵 “二月二十的 日子 ，哥儿姑娘们好搬进去 。 程乙 “二月二十二日是好日子，哥儿姐儿们就搬进去罢。 上图 “二月二十二日是好日子，哥儿姐儿们好搬进去的。 诸本间虽有微异，但具体的日子却都是相同的“22日”，只有皙庵藏本是“20日”。在仅存的2回中就有很多非常重要的地方有异文，是一个值得研究的现象。 （三）、情节不同 1、庚辰 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四个人都坐在那里。 晳庵 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四个人都坐在那里。 程乙 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四 人都坐在那里。上图同此 庚辰 一见他进来，惟有探春和惜春、贾环 站了起来。 晳庵 一见他进来， 都跕了起来。 程乙 一见他进来， 探春、惜春和贾环都站 起来。 中国古代是非常讲究长幼有序的，迎春、探春、惜春、贾环就是按照长幼有序的规矩排列的。宝玉比迎春小，对探春、惜春、贾环来说又是兄长，所以，他一进门，迎春是不必要站起来的，而探春、惜春、贾环就必须站起来，表示对兄长的尊重，这是封建社会大家族内普遍的礼仪。杨本此处作“惟有迎探二人及贾环站起来”，这正好和封建礼仪背道而驰。姑且不说它；其他脂本均与庚辰本同，说明作者是非常谨慎的，连这一点小细节也没有放过，或者说，作者正是要通过这些细节来充分的表现贾府中的礼教，表现他“礼出大家”的观念。 《红楼梦》这一特点在脂批里有充分的体现。 第20回写贾环和莺儿斗牌，作者说“凡作兄弟的都怕哥哥”，有庚辰双批：“大族规矩原是如此，一丝儿不错”。 第22回说宝玉“今日贾政在这里，便惟有唯唯而已”， 庚辰本双行小字批语：“写宝玉如此。非世家曾经严父之训者，断写不出此一句。”接着，“余者湘云虽系闺阁弱女，却素喜谈论，今日贾政在席，也自缄口禁言。”庚辰本双行小字批语：“非世家经明训者，断不知此一句”，“故此一席虽是家常取乐，反见拘束不乐。”庚辰本双行小字批语：“非世家公子断写不及此。想近时之家，纵其儿女哭笑索饮，长者反以为乐，其理不法，何如是耶！” 第58回，有庚辰本双行小字批语也明言大家族的礼：“看他任意鄙俚诙谐之中必有一个"礼"字还清，足是大家光景。”表现了脂砚斋对大族礼仪的细微体现的极赞。 而皙庵藏本与杨本的效果是殊途同归，一看到宝玉进来，“都站了起来”，连比宝玉大的迎春也站起来了，失去了封建社会基本的礼仪规范，很明显，离作者的本意是非常远了。此处应是后人改动的铁证。 2、宝玉和姐妹们搬进园后，忽一日，宝玉不自在起来—— 脂本此处的描写，均作“忽一日 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是闷闷的。园中那些人，多半是女孩儿，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熳之时，坐卧不避，嘻笑无心，那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 梦本、程甲本是“忽一日 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是闷闷的。园中那些女孩子，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熳之时，坐卧不避，嘻笑无心，那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 程乙本作“忽一日 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女孩子，正在混沌世界，天真烂熳之时，坐卧不避，嘻笑无心，那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皙庵藏本作“忽一日 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出来进去只是闷闷的。园中那些人，坐卧不安，嘻笑无心，那里知宝玉此时的心事。” 作者的意图是，园中都是些女孩子，天真烂漫，不避嫌疑，但宝玉却不同，有心思又不敢发之于外，觉得烦闷，这本是一个铺陈，所以才有下面茗烟给他弄来《西厢记》等书，才会有这一回“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的故事。 各本虽然文字有差异，却都体现了“女孩子”和宝玉的不同，唯有皙庵藏本不仅说得含糊，轻巧带过，且并没有强调园中“女孩子”的特点，也没有说清楚宝玉烦闷的原因。更有甚者，本来是要说，女孩子天真烂漫，“坐卧不避”，这是更加重宝玉烦闷的因素，可是皙庵藏本却说“坐卧不安”，好像园中的女孩子都很张狂，有意引诱宝玉似的，如此一来，就影响了整个行文及思想的体现，和作者创作的意图完全不相符了。 3、宝玉告诉黛玉，他正把收集起来的落花撂到水里去，黛玉说“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乾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遭塌了。” 其中“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一句，各本均无异文，只有皙庵藏本是“只一流到有人家的地方”，前者似乎是有意要强调，流出大观园，好像要说，只有大观园是干净的，出去外面了，就脏了。但皙庵藏本却没有强调这一点，它的意思是只要有人家的地方就都是脏的，那么大观园里也是一家一户的结构，岂不连这个园子也不干净了？所以，皙庵此处可能是没有改之前的稿子。 4、第23回，黛玉和宝玉一起葬花后，独自回家，路过梨香院时，诸本皆有一段黛玉听梨香院的小戏子唱戏的文字： 刚走到梨香院墙角上（上图作“外”），只听墙内笛韵悠扬，歌声婉转。【庚辰侧批：入正文方不牵强。】林黛玉便知是那十二个女孩（上图无此字）子演习戏文呢（上图无此字）。只是林黛玉素习不大喜看戏文，【庚辰双行夹批：妙法！必云"不大喜看"。】便不留心，只管往前走。（上图作“虽未留心去听”）偶然两句吹到耳内，明明白白，一字不落，唱【庚辰双行夹批：却一喜便总不忘，方见楔得紧。】道是（上图作“道”）："原来（上图此处有“是”字）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庚辰眉批：情小姐故以情小姐词曲警之，恰极当极！己卯冬。】林黛玉听了，倒也十分感慨缠绵，便止住步侧耳细听，又听唱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听了这两句，不觉点头自叹，心下自思道（上图无此字）："原来戏上也有好文章。【庚辰侧批：非不及钗，系不曾于杂学上用意也。】可惜世人只知看戏，未必能领略这（上图无此字）其中的趣味。"【庚辰侧批：将进门便是知音。】想毕，又后悔不该胡想，耽误了听曲子。又侧耳时，只听唱道（上图作“再听时，恰唱到”）："则（上图作“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林（上图无此字）黛玉听了这两句，不觉心动神摇。又听道："你在幽闺自怜"等句，亦（上图作“越”）发如醉如痴，站立不住，便一蹲身坐在一块山子石上，细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个字的滋味。忽又想起前日见古人诗中有"水流花谢两无情"之句，再又有词中有（上图作“再词中又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之句，又兼方才所见《西厢记》中"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之句，都一时想起来，凑聚在一处。仔细忖度，不觉心痛神痴，眼中落泪。”（上图基本同以上一段，个别有异文） 以上所引，黑体字均为皙庵藏本所无。 第23回回目是“西厢记妙词通戏语，牡丹亭艳曲警芳心”，而皙庵藏本恰恰没有黛玉听牡丹亭曲文的一段，正文和回目不能吻合。皙庵藏本的底本肯定是没有这段文字的。抄手不可能一下子删掉这么一大段文字，而且又删得如此天衣无缝，接榫处看不出丝毫破绽。 看该回回目文字，涵盖的内容都集中在一回的后一小部分，前半回宝玉等进园前后的故事一点都没有提到，作者确是要写宝、黛读《西厢》，而即使是加入听《牡丹亭》曲文一段，也不能和回目充分贴合，正文显得非常单薄，撑不起后半片回目所应该涵盖的内容。似乎“牡丹亭”完全是为了对“西厢记”而生拉硬扯上去的。所以，除掉牡丹亭一段的皙庵藏本也没给人有上下不能衔接之感。 很可能是；皙庵藏本在抄写时，先誊写了回目，然后再在回目下一回一回抄写正文，而正文和回目不是一个来源；还有可能是作者原本的稿子没有那段文字，但回目已经拟好，还没有来得及好好修缮“牡丹亭”一段，而后来的抄写者发现了这个问题，就简单地编了几句话补了上去，致使本来应该是半回或小半回的文字变成了只有简短的一段话。 这就与第92回“评女传巧姐慕贤良 玩母珠贾政参聚散”有异曲同工之处了。第92回也是正文文字与回目所应含纳的内容不相符合，清楚看出该回有抄写者或收集者按照回目的意思补写正文的痕迹，第23回此处与之相同，“牡丹亭”一段内容空洞贫乏，不能排除有后人所补之嫌。 5、第24回，宝玉初识小红并与其对话一段，宝玉问她：你也是我这屋里的人吗？诸本接下来均是：“那丫头道：是的。宝玉道：既是这屋里的，我怎么不认识？那丫头听说，便冷笑了一声道：不认识的也多，岂止我一个？” 只有皙庵藏本无“那丫头道：是的。宝玉道：既是这屋里的，我怎么不认识？”一句。从上下文衔接看，删掉这一句，有点突兀，宝玉问她是不是这屋里的人，而那丫头却没头没脑地回答“不认识的也多”，这简直所答非所问。所以，原文一定是有那句话的，有可能皙庵藏本在抄写时漏掉或抄错行。 接下来，皙庵藏本比诸本都多了一个情节，就是小红抱怨完“不认识的岂止我一个”后，就直接向宝玉自我介绍“我姓林，原名唤红玉，改名唤小红。” 这一介绍是诸本都没有的。诸本对小红名字及身世的介绍，都在这一回结尾，秋纹和碧痕抬水回来，奚落小红后才有： 原来这小红本姓林，小名红玉，只（上图无此字）因"玉"字犯了林黛玉、宝玉（上图作：宝玉、黛玉的名），便都把这个字隐起来，便都叫他"小红"（上图作：便单唤他做小红）。原是荣国府中世代的旧仆（原来是府中世仆），他父母（上图作“父亲”）现在收管各处房田（上图作“田房”）事务。这红玉年方（上图无此字）十六岁，因分人在大观园的时节，把他便分在怡红院中，（上图作：进府当差，把他派在怡红院中“）倒也清幽雅静。不想后来命人进来（姊妹及宝玉等进大观园）居住，偏生这一所儿又被宝玉占（上图作”点“）了。这红玉（小红）虽然是个不谙事（上图此处有”体“字）的丫头，却（上图无此字）因他（上图此处有”原“字）有三分容貌，心内着实（上图无此字）妄想痴心的往（上图此处作”向“）上攀高，每每的（上图无此字）要在宝玉面前现弄现弄。只是宝玉身边一干人，都是伶牙利爪的，那里插的下手去。不想今儿（上图作”今日“）才有些消息，又遭秋纹等一场恶意（上图作”话“），心内早灰了一半。正闷闷的，忽然听见老嬷嬷说起贾芸来，不觉心中一动，便闷闷的回至房中（上图作”回房“），睡在床上暗暗盘算（上图作”思量“），翻来掉去，正没个抓寻。 上图基本同上面一大段，个别有异文。 皙庵藏本没有这一段。 根据脂批对小红将来在贾府破败后扮演的角色来看，小红应该是后文中比较重要的人物。这段对小红的介绍里带着明显的贬意，似乎与作者原意有偏颇。 皙庵藏本对小红的评价就是简单的一句“把向上要强的心灰了一半”，来代替诸本中这么一大段内容，显然还是含有褒意的。很遗憾无法看到皙庵藏本的全貌，无从知道它的底本是否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而将此段删掉，或者是，原稿中本来就没有这一段文字，皙庵藏本的底本正是那原稿之一。 诸本写到小红回房“翻来覆去，正没个抓寻”时—— 忽听窗外低低的叫道：“红玉（上图作”小红“），你的手帕子我拾在这里呢。”红玉（上图作“小红“）听了忙走出来看，不是别人，正是贾芸。红玉（上图作”小红“）不觉的（上图无此字）粉面含羞，问道：“二爷在那里拾着的？”贾芸笑道：“你过来，我告诉你。”一面说，一面就上来拉他。那红玉（上图作”小红“）急回身（上图作”转身“）一跑，却被门槛绊倒。要知端的，下回分解。 上图基本同上面一大段，个别有异文。 庚辰本有批语说：“《红楼梦》写梦章法总不雷同。此梦更写的新奇，不见后文，不知是梦。”诸本这里相同，都没有明说小红是作梦，脂批特意赞如此写法的独到之处。第25回开头才交代：“话说红玉心神恍惚，情思缠绵，忽朦胧睡去，遇见贾芸要拉他，却回身一跑，被门槛绊了一跤，唬醒过来，方知是梦。” 皙庵藏本这里说： 被秋雯、碧痕两人说的羞羞惭惭，粉面通红，闷闷的去了，回到房中，无精打采，把向上要强的心灰了一半，朦胧睡去梦见贾芸隔窗叫他说：‘小红，你的手帕子我拾在这里。’小红忙走出来问：‘二爷那里拾着的？’贾芸就上来拉他。小红梦中羞， 回身一跑，却被门槛绊倒。惊醒时却是一梦，细寻手帕，不见踪迹，不知何处失落，心内又惊又疑，下回分解。 直接说小红是“梦见”贾芸叫她，诸本“惊醒”一段，也在24回结尾就出现，不知道接下来的第25回会是以什么开篇了。不过，从脂评来看，这样明显的安排作梦的写法，肯定不如事先不知是梦更吸引人。所以，加上对小红介绍的删节，皙庵藏本在小红问题的整个情节处理上，可能是比较早期的本子。 情节布局如此明显而有意识的改变，让我们不得不怀疑，皙庵藏本的确是脂本和程本以外的一个本子。 （四）、其他不同 其他一些地方的异文看似不很重要，但也很明显不是抄写错误或有意删改，而是底本即如此而造成的。 1、第23回 庚辰 去。银库上按数发出三个月的工给来，白花花二三百两。 晳庵 去 银库上按数发出三个月的 给他 白花花二三百两。 程乙 去，银库上按数发出三个月 供给来， 白花花 三百两。上图同此。 各本虽有细微差异，但主要意思都是“发出三个月的供给”，只有皙庵藏本的意思完全不同，不是强调钱物，而是强调给了谁，这种情况决不是有意删改的结果，况此处文字改与不改都没什么关系，只能说明其底本即如此。 2、庚辰 一径 往城外铁槛寺去了。 当下无话。 晳庵 一径送往城外铁槛寺居住。预备将来传唤。不在话下。 程乙 一径 往城外铁槛寺去了。 当下无话。 送沙弥和道士去铁槛寺的目的本来就是要“预备将来传唤”的，这句话实际上比较多余，其他各本均无，也可看出，皙庵藏本比较早，有些冗赘重复的语言还保留着。 3、庚辰 花柳无颜。却又想到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 晳庵 花柳无颜。却又想到宝玉自 姊妹们中长大， 程乙 花柳无颜。却又想 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上图同此。 脂本、程本均强调的是宝玉“自幼”在姊妹丛中长大，唯独皙庵藏本不是，没有了“自幼”，语气减弱不少，无论是有意删改，还是尚未加修饰的本子，这都是皙庵藏本很明显的不同之处。 4、庚辰 忽见丫鬟来说：“老爷叫宝玉。” 晳庵 忽见丫鬟来说：“老爷叫呢 。” 程乙 忽见丫鬟来说：“老爷叫宝玉。”上图同此。 蒙本、戚本均作“老爷叫你”，梦本、程甲本与程乙本同。当时大家都在忙着准备搬进大观园的事，人多嘴杂的时候，丫鬟说“老爷叫呢”，叫谁呢？不清楚。“老爷叫你”，指向性似乎也不是很明显，最好的就是“老爷叫宝玉”。这里皙庵藏本与诸本均不同。 5、庚辰 因 这个丫头姓 花， 便随口起了这 个 。” 晳庵 因见这个丫头姓 花， 便随口起了这丫头为名字。” 程乙 因 这 丫头姓‘花’， 便随意起的。” 上图同此。 其他脂本除“便随口起了这个名字”，多“名字”二字外，均同于庚辰本，梦本、程甲本同于程乙本，皙庵藏本此处独异。“随意”明显不如“随口”，因为宝玉前面说了这个名字是从“花气袭人知昼暖”而来，可知也是有意为之，说“随口”是为了轻描淡写，免得贾政生气，但说“随意”就和自己前面说的话矛盾了，这样说的效果，无疑会让贾政更加生气，所以，梦本等的改动不恰当，但这样改的原因，很可能是看到各本此句异文较多，干脆另外重写，也未可知。 无论如何，皙庵藏本此处与它本不同，而且不如它本通顺，又可能是未经修改的部分。 6、庚辰 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自是小鬟娇懒惯，拥衾不耐笑言频。 晳庵 盈盈蜡泪因谁泣，默默花愁为我嗔。自是小鬟娇懒惯，拥衾不耐笑声频。 程乙 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自是小鬟娇懒惯，拥衾不耐笑言频。 上图同程乙。 庚辰 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水亭处处齐纨动，帘卷朱楼罢晚妆。 晳庵 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香。水亭处处齐纨动，帘卷朱楼罢晚粧。 程乙 琥珀杯倾荷露滑，玻璃槛纳柳风凉。水亭处处齐纨动，帘卷朱楼罢晚粧。 上图同程乙。 “盈盈烛泪因谁泣，点点花愁为我嗔”二句的平仄应该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虽说是“一三五不论”，但“蜡泪”从音到字都是现成的，都比“烛泪”恰当，此处各本均作“烛泪”，唯独皙庵藏本作“蜡泪”。古诗又云“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显然“盈盈”对“默默”，比“点点”更有意境，此处蒙、舒、戚与皙庵藏本同。不过“笑言频”又要比“笑声频”更入诗。 最有意思的是，“柳风凉”似乎好过“柳风香”，不过，往前面的文字看，在形容宝玉与众姐妹搬进大观园来的情景时说“至二十二日一齐进去，登时园内，花招秀带，柳拂香风”，庚辰本此处有双行小字批语，恰恰是针对这八个字“八字写得满园之内，处处有人，无一处不到”。而宝玉诗中说“柳风香”才是“应景之作”，与前文正对。但皙庵藏本上的这个“香”字被点掉，旁边改了个“凉”字。这就很明显了，说明“香”是原来底本上有的，抄写者参照了其他的本子，觉得“凉”字好，就改了。而改的人却不知道，连脂批都对那八个字的意境非常赞赏，可见“柳拂香风”才是作者的本意，很可能就是作者的原稿。 皙庵藏本有系后人有意改动处还有很多，再往下的诗中还有： 庚辰 抱衾婢至舒金凤，倚槛人归落翠花。静夜不眠因酒渴，沉烟重拨索烹茶。 晳庵 抱琴婢至舒金凤，倚槛人归落翠花。静夜不眠因酒渴，沉烟重拨索烹茶。 程乙 抱衾婢至舒金凤，倚槛人归落翠花。静夜不眠因酒渴，沉烟重拨索烹茶。 上图同程乙。 《红楼梦》中从未提到宝玉房中的丫鬟有会弹琴者，这里的“抱琴”纯属臆改，正落了作者在开篇最反对的世俗故事的窠臼，不会是作者的本意。 7、第23回结尾 庚辰 且听下回分解。 晳庵 且看下回便知。 程乙 下回分解。上图同程乙。 蒙本、戚本、舒本、梦本、程甲本、彼本都与庚辰本同，是“且听”，只有皙庵藏本是“且看”，从“且听”到“且看”，是从说话到话本，再到章回小说的发展过程。“且听”还保留着说话和话本的以听众为讲话对象的特点，而“且看”则代表作者已经意识到自己的文字面对的不再是听众，而是读者了。 这一点可以说明，皙庵藏本此处可能是作者的改稿，也可能是后人修改。 8、第24回： 庚辰 宝玉坐在床沿上，褪了鞋 等靴子穿的工夫， 晳庵 宝玉坐在床沿上 脱了鞋，等靴子穿的工夫， 程乙 宝玉坐在床沿上 褪了鞋，等靴子穿的工夫，上图同程乙。 诸脂本均作“褪”或“退”，只有皙庵藏本作“脱”。庚辰本原字也是“褪”，但又被点掉，旁改作“脱”。 这可以说明，原来的文字是“褪”，后来有的本子是“脱”，庚辰本就加了旁改。皙庵藏本直接就是“脱”，说明它的底本是与诸本都不同的另外一种本子。 9、第24回，贾芸去见凤姐，先看到周瑞家的从屋里出来，脂本和程高本均作“忽见周瑞家的从门里出来叫小厮们：“先别扫，奶奶出来了。”“叫……出来了”一句话，皙庵藏本无。 三 小结在第一部分中，我提出了120回抄本的看法。《红楼梦》版本的分类，除脂本和程高本外，还应分得更细一些。除脂本和程高本外，还应该有： 1、混合本。如杨本、蒙本，这两个本子是120回的抄本，前80回是脂本，有了120回抄本的说法之后，再把它称作“脂本”就有些不太准确，但它也不属于程高本系统，因此称它为“混合本”。 2、过渡本。如梦本，在第二部分对林本的研究中，可以看出，程甲本对脂本的修改在梦本中早就存在了，梦本与脂本存在着大量的不同，这些不同之处却都与程甲本相同，说明程甲本曾参照过梦本。与脂本有着如此多的不同，就不能说它完全就是脂本。梦本应该是脂本和程本之间的一种“过渡本”。 对于一个仅存两回的抄本来说，任何怀疑都是不可以被忽视的，任何怀疑也都有能成立。过去人们简单地断定皙庵藏本是脂本，却没有考虑它究竟是80回的脂本，还是120回的混合本。一个重要的原因是：没有考虑到在程甲本出现之前，还存在着120回的抄本。因此，从《红楼梦》版本的分类看，皙庵藏本可能是80回脂本，也可能是120回混合本，也可能是过渡本。 通过对皙庵藏本仅存的两回进行研究得出的结论是： 1、梦本、程甲本对脂本的改动部分，皙庵藏本绝大多数同于脂本，而不同于梦本和程甲本，小部分独异。这说明它的前80回很可能是脂本系统的本子，而且很可能早于梦本。 2、皙庵藏本有大量文字与脂本迥异，尤其是人名、地名、情节这些非常关键的地方。说明它的底本很可能是一个与诸多脂本均不相同的另外一种本子。 3、皙庵藏本虽然仅存两回，却有大量文字与脂本不同，也基本不同于程高本，而且经常出现与120回抄本类似的现象，就是前一句话与这个本子相同，后一句话就与另外一个本子相同，说明它的底本也是一个拼凑起来的本子。 本子之间相同的地方多，不是稀奇的事，不同的地方多，才能说明问题。程高本就是因为与脂本存在着大量的不同，它才不是脂本。不论是因为皙庵藏本的底本是与其他脂本不同的作者的某一次改稿，还是因为皙庵藏本或其底本是抄写者擅自的改动稿，在目前所知的诸脂本之间没有太多非常明显的异文的情况下，皙庵藏本能与脂本存在如此大量而关键的异文，就是一个很值得重视的现象。 前80回文字同于脂本不足为奇。程甲本即是如此。若以此为据，则程甲本也是脂本了。因为皙庵藏本与脂本的大量而关键的异文，我们怀疑，它是120回抄本残存的两回，它是程甲本之外的另一种120回抄本，与杨本和蒙本一样，它的前80回还是属于脂本系统；又因为在梦本、程甲本不同于脂本的情况下，它仅存的两回中的文字同于脂本，我们又怀疑，它是程甲本之前的一种120回抄本。我认为这是唯一合情合理的解释。（程甲本出版之后，基本上不可能再出现新的另写后40回和修改前80回的120抄本了。现存的续书可以作为证明。它们往往是从第97回或第120回续写的。） [1] 《红楼梦学刊》1994年第4辑第155页 [①] 参照刘世德《红楼梦版本探微》 [②] 《俞平伯论红楼梦》，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年9月，第687页 原载：《红楼梦学刊》2007年第4期 原载：《红楼梦学刊》2007年第4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