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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甲本源流辨略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郑庆山 参加讨论

     清乾隆末辛亥(1791年)和壬子(1792年),程伟元和高鹗两次用木活字摆印百廿回本《红楼梦》,世称程甲本和程乙本。程乙本是在程甲本的基础上加以修改订正而成书的,这两个本子的关系是很清楚的。但是,程甲本的前身却不很清楚。1953年在山西发现了一部乾隆甲辰梦觉主人作序的《红楼梦》八十回抄本,因称晋本、甲辰本,也称梦觉主人序本。俞平伯先生校点《红楼梦八十回校本》,以晋本做参校本,曾指出它是抄本跟刻本间的连锁,“前八十回今本的规模,在甲辰本上已大体有了”;又说程高是否看到这甲辰本虽不得而知,但至少他们看见过这一类的本子。但是,关于晋本的本身,他却仅说是从脂本出来而已(以上意见均见俞撰(《(红楼梦八十回校本)序言》)。而且他的上述重要意见,还被有的研究者所忽略。他们称杨继振收藏过的百廿回《红楼梦》为全抄本,以为此本才是程高据以排印的底稿。虽然他们在杨本底本构成的研究方面有重要进展,然而在程高本底本的确认上却存在着偏颇。
     由此可见,程、晋、杨三本关系密切,而其源流到底如何却存在着分歧,值得进一步辨别清楚。笔者的某些版本考据文章失之于烦琐,难以和读者见面。一则因为这些本子的底本太多,如立松轩本(王府、戚序二本的底本)、舒序本和列藏本。二则例证太多。这是考虑单文孤证不足以说明问题,只有充分的证据,才会有较强的说服力。况且,《红楼梦》版本的异同文字极其复杂,任何个别的文字,稍微不慎,都会把人引上歧途。但是,研究问题是一个过程,论证问题则是另一个过程。在单篇论文里.我们不可能也没有必要把研究过程全部展示出来。只要研究的结论无误,那么,在论述时,只须举出确凿有力的证据也就可以了。本文考察三个有关版本的源流,要克服考证过烦之弊,当然只有示例了。故云“辨略”。这样,也只能写成报告性质,难免粗略了。
     笔者所见程甲本,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藏本。题名“绣像红楼梦”。一粟《红楼梦书录》记程甲本:“封面题:绣像红楼梦,扉页题: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萃文书屋。”有异同。一百二十回,分装二十四册。第一册,第一回至第三回。第二册,第四回至第八回。第三册,第九回至第十五回。第四册以下,每册五回。其每册回数与日本古城贞吉旧藏巾箱本《绣像红楼梦全传》相同。第一册首印程伟元序和高鹗叙。程序第一行右下角有阳文“游戏三昧”闲章一方。落款:小泉程伟元识,有阳文“小泉”和阴文“程伟元印”各一方。高叙第一行右下角有阳文“月小山房”闲章一方。落款:“时乾隆辛亥冬至后五日铁岭高鹗叙并书”,其左下有阴文“臣鹗印”和阳文“高氏兰墅”章二方。程序亦程氏手书,与高书皆为行草。其次为木刻版画图咏廿四幅。再次为“红楼梦目录”。最后是小说正文。双边竖栏。每半页十行,行二十四字。回首题“红楼梦第×回”,回末题“红楼梦第×回终”,版心亦题名“红楼梦”。全书尾页末行之右下角刻印“萃文书屋藏板”六字。第十六回结尾“且听下回分解”之“且”字倒置,可证确系活字排版。书页无残缺,是一部完整可靠的善本。
     关于程甲本的成书过程,程高序言讲得很清楚。程小泉说他先得百廿卷之目及前八十回,后历数年,陆续得后四十回之漶漫旧稿,经与友人高兰墅“细加厘剔,截长补短”,合前八十回,“抄成全部,复为镌板”,——实乃集活字刷印。因此,他们所采取的底本由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两部分构成。从高氏叙言看,二人经营此事,自辛亥春到冬至后始竣工。
     程甲本前八十回的底本与晋本相近而和杨本不同。晋本和杨本在抄本系统中都是晚期抄本,它们不仅删削批语,而且从回目到正文都有了大规模的修改。在这些改动的文字中,程甲本与晋本相同而异于杨本。晋本保存了很多批语,不能说它是一个白文本。正文一色清抄而几无改抹。杨本残存批语不过十几条,可以说是一个白文本。正文又经过普遍地大量地删改,又用程乙本校改一过。我们说程甲本文字与杨本不同,系指杨本未经校改的原抄正文。在原抄文字中,第二十二回、第五十三回和第六十七回是据程乙本抄补,当然与程甲本相近。除此三回以外,跟程甲本都是不相同的。其中,第一回至第十八回乃经人臆改,与是否出于高鹗之手无涉(除去第一回的第一、二两页)。因此,我们便从这几回当中选取数例,来看晋、程、杨三本的文字关系。
     第五回的回目,甲戌本是:“开生面梦演红楼梦,立新场情传幻境情”;己卯本、庚辰本、杨藏本是:“游幻境指迷十二钗,饮仙醪曲演红楼梦”;王府本、戚序本、舒序本是:“灵石迷性难解仙机,警幻多情秘垂淫训”;晋本、程甲本是:“贾宝玉神游太虚境,警幻仙曲演红楼梦”。列藏本此回阙。杨本从己卯本,晋本据己、庚一系改,程甲本从晋本。第九回甲戌本阙。其余各本的回目只有两种,一是:“恋风流情友人家塾,起嫌疑顽童闹学堂”;一是:“训劣子李贵承申饬,嗔顽童茗烟闹书房”。舒序本略有不同,它把“家塾”、“学堂”互换。这后一种回目,只有晋本和程甲本是如此。第十七回和第十八回,己卯本和庚辰本原未分回,故只有一个回目:“大观园试才题对额,荣国府归省庆元宵。”列藏本虽分了回,回目仍旧。其余各本分回不尽相同,而都为第十八回拟定了回目。府、戚、杨、列四本在贾宝玉退出大观园与林黛玉误剪香囊袋之间分回;晋、程二本于准备接妙玉处分开;舒本却直至元春归省,“上舆进园”与“下舆登舟”之时才断开。我倒有一个与众不同的想法,以为很可以在黛玉剪香袋与贾蔷从姑苏采买回十二个女孩子之间分回,因为前者是宝玉题额的“尾声”,后者为元春归省的“序曲”。至于这两回的回目杨本的是:“会芳园试才题对额,贾宝玉机敏动诸宾”;“林黛玉误剪香囊袋,贾元春归省庆元宵”。晋本前回仍用原题,后回是:“皇恩重元妃省父母,天伦乐宝玉呈才藻。”程甲本同晋本而异于杨本。从分回的长短和题目的参差,可见己卯、庚辰以下诸本。其祖本原也是未分回的,题目皆抄藏者所拟。有的学者以为杨本用“会芳园”人题,反映了它是早期抄本,是未必如此的。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的回目有三种。庚辰本和列藏本:“薛文龙悔娶河东狮,贾迎春误嫁中山狼。”王府本、戚序本和杨藏本第七十九回同庚列,第八十回:“懦弱迎春肠回九曲,姣怯香菱病人膏肓。”(杨本无“弱”、“怯”)晋本和程甲本第七十九回,“狮”作“吼”,第八十回:“美香菱屈受贪夫棒,丑道士胡诌妒妇方。”(程甲本“丑”作“王”)另外,舒序本偶存第八十回之总目:“夏金桂计用夺宠饵,王道士戏述疗妒羹。”即使仅从回目看,程本与晋本、杨本的亲疏,也是一目了然的。
     杨本和晋本对原文的删改都很厉害,又都有增加的文字。这里只举那些较大的改动。第一回,贾雨村的那首五言律诗,独杨本把它删改成五绝。 “月下俦”作“月下愁”, “时敛额”之“额”,讹成“颇”。晋本则把“先上玉人楼”改为“先上玉人头”。程甲本从晋本。同回写天灾人祸,社会动乱,甲戌本有这样一段:
    偏值近年水旱不收,鼠盗蜂起,无非抢粮夺食。鼠窃狗偷,民不安生,因此官兵剿捕,难以安身。
    水旱不收,小民无食,首先“抢粮夺食”,乃自然之理。茅盾的小说《秋收》,就是这样描写的。丙子以后则作“抢田夺地”,杨本又改成“抢夺田地”,列本意改为“抢钱夺米”,晋、程二本则删改了整段文字:“偏值近年水旱不收,盗贼蜂起,官兵剿捕,田庄上又难以安身。”文字压缩到最低限度,降低了动乱程度。第二回,有贾雨村因得娇杏而“又谢甄家娘子许多物事”的叙述。此“物事”为吴语,独晋、程二本改作“礼物”,似北方人所改。这一回,晋、程对贾赦、贾政的描写,文字有增添。诸本“长子贾赦袭着官”;晋本“长子贾赦袭了官,为人平静中和,也不管家务”,程甲本“管家务”作“管理家”,余同晋本。杨本写贾政:“次子贾政自幼酷好读书,祖父最疼。”甲戌本“好”作“喜”。晋、程二本的是:“次子贾政自幼酷喜读书,为人端方正直,祖父钟爱。”第五回,诸本“把这韶华打灭”,晋、程“这”作“只”。语音的混用,则说明晋本的抄写者系南方人。第九回的结尾,贾瑞劝金荣说:“杀人不过头点地。”杨本即用此原文。列本说:“在他门下过,怎敢不低头。”舒本说:“光棍不吃眼前亏。”晋本、程本说:“忍得一时忿,终身无恼闷。”第十五回,诸本:“只有几个亲戚是至近的。”晋本:“这有几个近亲本族等。”程本“这”仍作“只”,余同晋本。高鹗是铁岭人,程伟元是苏州人,而这晋本的抄写者则确是江南人。晋本有随意乱改而不成文理者。如第十七回,描写大观园围墙:“左右一望皆雪白粉墙,下面虎皮石随势砌去。”“随势砌去”,因其自然。晋本却是:“随意乱砌,自成纹理。”程本一如晋本,并没有改。
     这些实例充分说明程甲本与晋本是一个系统,而杨本则属于另一系统。但是晋本并不是程甲本的底本或母本,因为晋本还存 在异于程甲本的文字。首先,晋本错了,而程甲本没有错。如适才所举晋本讹“只”为“这”。再如第十七回,程甲本:“只有两个老嬷嬷。”晋本“只”作“自”,亦因南人方音相近致讹。其次,晋本改了,程甲本未改。同回,程甲本“天气和晴”,晋本“天气晴和”;程甲本“隔岸花分一脉香”,晋本“隔岸花分万缕香”;都是程本为原文,晋本是改笔。这样的例子还可举第一回和第二回的。程甲本:“虽不敢说强似前代书中所有之人。”晋本:“虽不敢将他们去比前代书中所载之才女名媛。”程甲本:“恃才侮上。”晋本:“恃才慢上。”这种文字上的差异,说明程甲本不会是从晋本抄出来的。综合此二本文字的异同而观之,它们只能有共同的底本或母本,二者是姊妹本。
     前八十回程甲本跟晋本还有另两种差异。一是程甲本舍弃了晋本的第六十七回,而采取了另外一种稿子。程小泉和高兰墅在程乙本《引言》中说:“是书沿传既久,坊间缮本及诸家所藏秘稿,繁简歧出,前后错见。即如六十七回,此有彼无,题同文异,燕石莫辨。兹惟择其情理较协者,取为定本。”按己卯本和庚辰本原阙第六十七回,后出各本亦多为补配。列本、戚本、晋本一系,程甲、王府、程乙、己卯、杨藏一系,前繁后简。前一系之中,列、晋母本相同。后一系当中,府本从程甲改,己卯、杨藏从程乙改。因此,在后一系中,以程甲本为最早。二是程甲本又修改了它的底本。这在程高的《引言》中,也有说明:“书中前八十回抄本,各家互异。今广集核勘,准情酌理,补遗订讹。其间或有增损数字,意在便于披阅,非敢争胜前人也。”程高删改八十回原著,近人有很多批评,故不拟繁述,仅举一段以示例。先看晋本的:
    今之人,贫者日为衣食,富者又怀不足之心;即一时稍闲,又有贪淫恋色好货寻愁之事,那里有工夫去看那理治之书。所以,我这一段事,也不愿世人称奇道妙,也不定要世人喜悦检读。
    这一段似涉伤时骂世,被程高删落。
    将这《石头记》再检阅一遍。因见上面虽有些指奸责佞贬恶诛邪之语,亦非伤时骂世之旨;及至君仁臣良父慈子孝,凡伦常所关之处,皆是称功颂德,眷眷无穷,实非别书可比。虽其中大旨谈情,亦不过实录其事,又非假拟妄称,一味淫邀艳约私订偷盟之可比。因毫不干涉时世,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
    到了程甲本,只剩以下几句:
     将这《石头记》再检阅一遍。因见上面大旨不过谈情,亦只实录其事,绝无伤时淫秽之病,方从头至尾抄写回来,问世传奇。
    真是讳莫如深,掩尽“石头”锋芒。
     然而,杨本毕竟是存在旁补旁改文字的,国内外都有专家认为它们是出之于高鹗笔下,因袭清代收藏者杨继振的说法,论定它是高氏手定《红楼梦》稿本。
     其实,这补改文字,一经与程本核对,便发现它们是程乙本的文字而不是程甲本的文字。笔者检核过全书,除了第五十三回校以脂本,其他皆为程乙本。
     先看第一回:
     虽今日茆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衿怀笔墨。
    这是杨本原抄正文。
     虽今日茆椽蓬牖,瓦灶绳床,并不足妨我襟怀,况那晨风夕月,阶柳庭花,更觉得润人笔墨。这是杨本改后文字。
     故当此蓬牖茅椽,绳床瓦灶,未足妨我襟怀,况对着晨风夕月,阶柳庭花,更觉润人笔墨。
    这是程甲本的文字。
     所以蓬牖茅椽,绳床瓦灶,并不足妨我襟怀,况那晨风夕月,阶柳庭花,更觉得润人笔墨。
    这是程乙本的文字。杨本改文近于程乙本。
     再看第十九回。杨本:
    满街之人都赞好热闹戏,别人家断不能看。
    程甲本:
    满街上个个都赞好热闹戏,别人家断不能有的。
    程乙本:
    弟兄子侄,互为献酬;姊妹婢妾,共相笑语。
    杨本删改文字全同程乙本。
     最后看第八十回的。杨本:
     看见王一贴进来,都笑道:“来的好,来的好。王师傅,你极会古词的,说个与我们小爷听听。”
    程甲本:
     看见王一贴进来,笑道:“来得好。王师父,你极会说笑话儿的,说一个与我们大家听听。”
    程乙本:
     看见王一贴进来,便笑道:“来的好。我听见说你极会说笑话儿的,说一个给我们大家听听。”
    杨本删改全同程乙本。
     既然改稿接近程乙本,那么,它当然有可能是程乙本的底稿。可是,问题就出在这个“接近”上。修改后的文字并不全同程乙本,这是杨本的一大特色。比如说除了第八十回的回目在原有回目之右又写上了程本回目,因而两目并存外,其他杨本原有回目并未改动,而杨本的回目与程本的回目差别是颇大的。特别是第一回(除第一、二页)至第十八回,乃他人臆改,仍属脂本文字。于是,有人说这个抄本是程伟元、高鹗修改过程中的一次稿子,而不是定稿。这种说法单从版本角度似乎是说得通的,但是联系程高排印出版过程,就说不过去了。因为从程甲本竣工的辛亥冬至后五日,到程乙本《引言》写毕的壬子花朝后一日,其间才七十天,在程乙本这个改定付印稿之前,又曾修订出一个未定稿,无论是否有此必要,而在时间上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重要的是杨本改补文字版本性质的考定。如果这些改文不是程乙本而是程甲本,那么,未定稿之说尚可圆通。而今,既然辨明此本只是接近程乙本,那它就既与程甲本稿本无关,又和程乙本底本无关。因此,关于杨本的形成,就不能不回到另一论题,即杨本只能是某一个收藏者用程乙本校改他所得到的一部手抄旧稿的结果。至于此公又没有全部照改,看来不合情理,但其实他也是有一些取舍标准的。标准之一便是取其简洁通顺,因为杨本的原抄者任意删改,原稿确实被他搞得混乱脱节抵牾难通,而程本又有迂曲繁琐之病。其次还有落笔的便利易行与纸张地步的可能性。
     但是,这样说来程本的后四十回便无所附丽。因为晋本无后四十回。就是为此本作序的梦觉主人,也说“书之传述未终,余帙杳不可得”。这就使得我们不能不再来考察杨藏本,看它的后四十回是不是程甲本的底稿。
     杨本的后四十回与它的前八十回一样,也有原抄正文和后人旁补两部分。经过用程甲本和程乙本校勘,原来无论是正文还是旁补文字,一律全属程乙本系统。
    我们先来看它的正文:
     你前年那一次大病的时候(甲)
     你前年那一次得病的时候(乙、杨)
     堂屋里一片金光,直照到我房里来(甲)
     堂屋里一片金光,直照到我床上来(乙、杨)
    你前年害了邪病,你还记得怎么样(甲)
     你那年中了邪的时候儿,你还记得么(乙)
     你那年中了邪的时候,你还记得么(杨)
    我也全不记得(甲)
     我也不很记得了(乙)
     我也不狠记得了(杨)
    倒像有些鬼怪拉拉扯扯(甲)
     倒像有什么人拉拉扯扯(乙、杨)
    好的时候还记得么(甲)
     好的时候儿呢(乙)
    好的时候呢(杨)
    以上是第八十一回的例子。其中第四例,程乙本的“很”字,也许是铅印本所改。——笔者所用程乙本,乃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七四年版校点本。下面再看第九十三回和第一百二十回各一例:
     贾芹想了一想,忽然想起一个人来。未知是谁,下回分解。(甲)
     贾芹想了一会子,并无不对的人,只得无精打采,跟着赖大走回。未知如何抵赖且听下回分解。(乙、杨)
     后见了这本传奇,亦曾题过四句,为作者类起之言更转一竿头云(甲)
     后人见了这本传奇,亦曾题过四句偈语,为作者缘起之言更进一竿云(乙)
     后人见了这本传奇,亦曾题过四句偈语,为作缘起之言更进一竿云(杨)
    程甲本和杨本有讹夺文字。既然杨本的文字是程乙本文字,那么,它当然不会是程甲本的底稿。而且,仅从上面数例,已显露出它还后于程乙本。
     在杨本后四十回书稿中,有十九回的故事情节和语言文字比程本为简(八十一一八十五,八十八一九十,九十六一九十八一百零六一一百零七,一百一十三,一百一十六一一百二十)。因此,有人说它是程高改定程本之前的一部不知名作者的手稿,而不是程本的删节本。笔者多年以来也相信这种说法,但是近日用程本比勘之后,立即改变了看法。原来它不过是程乙本的删改本,正文原改文字破绽百出。限于篇幅,亦仅举数例,以供参考。
     原著第二十五回,有赵姨娘与马道婆合谋陷害宝玉、凤姐一事。第八十一回写马道婆的魔术败露,贾母、王夫人叫来宝玉、凤姐问他们当年病中情形。末了凤姐说起此事与赵姨娘有关,贾母说她自己也有责任。程本有凤姐怀疑赵姨娘的话,并说:“但只我在这里当家,自然惹人恨怨,怪不得别人治我;宝玉可合人有什么仇呢?忍得下这么毒手!”于是贾母说:“焉知不因我疼宝玉,不疼环儿,竟给你们种了毒了呢。”程本写得顺理成章,而且前后两个“毒”字互相呼应。杨本没有凤姐怀疑冰释的话,贾母说她给他们种的毒的话与抄马道婆家翻出小账相接,遂使贾母自责的话突兀费解。
     随后,王夫人被贾政令人唤回。二人闲谈,由迎春嫁人不遇,说到宝玉的学习。程本的文字是:“贾政便问道:‘迎儿已经回去了?他在孙家怎么样?’王夫人道:‘迎丫头一肚子眼泪,说孙姑爷凶横的了不得。’因把迎春的话述了一遍。贾政叹道:‘我原知不是对头。无奈大老爷已说定了,叫我也没法。不过迎丫头受些委屈罢了。’王夫人道:‘这还是新媳妇,只指望他以后好了好。’说着,嗤的一笑。贾政道:‘笑什么?’王夫人道:‘我笑宝玉儿,早起特特的到这屋里来,说的都是些小孩子话。’贾政道:‘他说什么?’王夫人把宝玉的言语笑述了一遍。贾政也忍不住的笑,因又说道:‘你提宝玉,我正想起一件事来了。……’”杨本删去他们谈迎春和宝玉的话,径书:“贾政便问道,我想起一件事来。……”既然发问,未等对方回答,便说自己想起什么来,显然不通。实在要说这是原文,中间就只好加破折号。
     第八十二回有秋纹到潇湘馆找宝玉的事。杨本删去紫鹃暗袭人的话:“秋纹未及答言,只见紫鹃道:‘你快喝了茶去罢,人家都想了一天了。’”“人家”即指袭人。后来,袭人来到潇湘馆。
    “紫鹃拿茶来。袭人忙站起来道:‘妹妹坐着罢。’因又笑道:‘妹妹,我前日听见秋纹说,妹妹背地里说我们什么来。’”杨本却没有删,因而使人莫明其妙,不知袭人所指何事。后语搭不上前言,明显脱节。
     杨本正文是程乙本的删改本,当然它既不是程甲本的底本,也不是程乙本的底本。当然也就不是某个佚名人物的手稿。
     我们再来看它的改补文字:
    故此.越想不由人不心里难受起来(甲)
     故此.越想不由的人心里难受起来(乙)
     (由不得)(故此越想不由的人)心里难受(起来)(杨)
    不觉滴下泪来,忽又想到自己终身(甲)
     不觉叹起气来,忽又想到自己终身(乙)
    不觉(叹起气来,忽又)想到自己终身(杨)
    第一例在八十一回,第二例在八十二回。尖括号内的是删文,圆括号内的是补文。既然补改文字是程乙本的,那它自然不是程甲本的底本。
     我们还是多来看几个未完全照程乙本补改的例子:
     要想我的话时,身子更要保重才好,你歇歇儿罢(乙)
     身子要紧,歇歇儿罢(杨)
    叫人家的内人便得了邪病(乙)
     叫人家的内眷得了邪病(杨)
    比如应试选举,到底以文章为主。你这上头倒没有一点儿工夫。我可嘱咐你:自今日起,再不许做诗做对的了(乙)
    比如应试选举,到底以文章为主。自今日为始,不许(再)做诗做对的了(杨)
    宝玉把这章先朗朗的念了一遍,说这章书是圣人勉励后生(乙)
    宝玉道:“这章书是圣人勉励后生。”(杨)
    黛玉拼命放声大哭(乙)
     代玉放声大哭(杨)
    贾政道:“第二句倒难为你。”“夫墨,非欲归也者,而墨之言已半天下矣,……”(乙)
     贾政道:“第二句倒难为你。”又念道:“夫墨,非欲归者也,而墨之言已半天下矣,……”(杨)
    前三例是第八十一回的,中二例是第八十二回的,最后一例是第八十四回的。一、三、四、五条是杨本的正文,未照程乙本修改。其中只有第三条的“再”字是旁补,位置跟程乙本还不同。其余两条是杨本补文。第二条补文跟程乙本有异文,第六条补者意增“又念道”三字。此补者不但意增,而且意改,如在第八十一回的补文中,改“锦衣府”为“锦衣卫”。至于未照程乙本改补的故事情节,还可举第八十一回王夫人赞同贾政叫宝玉到家学温习功课的话和塾师代儒所见宝玉花梨小桌及书籍文稿等物的描写。为节省篇幅,不再照录了。
     既然正文和补文都跟程乙本有异文,它当然也不是程乙本的底本。由此可见,杨本校补者对于程本文字是有选择的,主要是求其妥善和通顺,而且从内容到语言均力求简洁。就这个意义上看,他只不过把程本作为一种有用的材料来使用,跟一般的校补有所不同。而且在必要时,他自己还动手添补和修改,完全出乎程本之外了。从超出程本的范围来看,它根本不会是程高的改笔。
     要找程高本未定稿,须搜索类似程甲本的书稿,从正文到改笔都只不过是接近程乙本的杨本是不中用的。据我所知,百廿回抄本当中,王府本是接近这个条件的。然而从初步考察看,它又只不过是程甲本的抄配本——它的前八十回与戚序本是一个系统(第五十七回至六十二回以程甲本补配),后四十回用程甲本抄配。就其回目看,从程甲本。如第八十七回,程甲、王府:“感秋深抚琴悲往事”,程乙、杨藏:“感秋声抚琴悲往事”。第百零一回,程甲、王府:“大观园月夜感幽魂”,程乙、杨藏:“大观园月夜警幽魂”(程甲本的总目却同于程乙本)。然而,有舛讹文字,也有修改。王府本的后四十回,也不是程甲本的底稿。
     程甲本后四十回的正文回目与王府本相同,而其总目却与程乙本一致,还可以再举两例。第九十二回,程甲、王府:“评女传巧姐慕从良”,程乙、程甲:“评女传巧姐慕贤良”。第百十二回,程甲、王府:“活冤孽妙尼遭大劫”,程乙、程甲:“活冤孽妙姑遭大劫”。这样看来,此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本又系程乙本的总目与程甲本的正文合印版;或本为程甲本活字版,付印时据程乙本更改抽换了总目的活字。
     程小泉和高兰墅在程乙本《引言》中说:“书中后四十回系就历年所得,集腋成裘,更无他本可考。惟按其前后关照者,略为修辑,使其有应接而无矛盾。至其原文,未敢臆改,俟再得善本,更为厘定,且不欲尽掩其本来面目也。”《红楼梦》后四十回只有程伟元所得一种稿本。他们两次修订出版此书,如果每次最低有一种定本,也还有两个本子。现在看,这几种本子也许都不存在了。本来,早在程本之前,百廿回本已经出现了。周春《阅红楼梦随笔》记载:“乾隆庚戌秋,杨畹耕语余云:‘雁隅以重价购钞本两部:一为《石头记》,八十回;一为《红楼梦》,一百廿回,微有异同。爱不释手,监临省试,必携带人闱,闽中传为佳话。’时始闻‘红楼梦’之名,而未得见也。壬子冬,知吴门坊间已开雕矣。兹苕估以新刻本来,方阅其全。”此条写在甲寅,即程乙本版行的第二年。庚戌为1790年,是程甲本镌梓的前一年。乾隆五十四年己酉(1789),舒元炜为玉楝八十回抄本《红楼梦》撰序,已有“数尚缺夫秦关”的说法。那又是庚戌的前一年。三者言之凿凿,续书其来有自。从现有的资料来看,续书出于高鹗之手的可能性比较大。
     程甲本之后,程高又改出一个程乙本,近年来研究者们又有程丙本的发现,是其流。
    1988年8月14日至9月5日草稿
    1989年8月6日至8月9日修改
     1989年8月16日至8月22日誊改
     1999年12月25日校阅
     注释
     [1]题解:本文原题《(红楼梦)程晋杨三本源流辨略》,今分三篇,分别辨析.
    原载:《红楼梦的版本及其校勘》
    
    原载:《红楼梦的版本及其校勘》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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