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 新世纪以来诗歌出现两种“出逃”:逃向世俗感官与诗人内心。其中,诗歌的通俗部分和流行诗意在靠拢、投奔文化过程中,显示了极强的承载功能和高覆盖率,表明诗歌生态正在走向实用;同时诗歌在文本、伦理、市场、技术等方面也出现各种挣扎。在新的文化形式承载和多重语境压力下,诗歌努力变换“花招”, 继续寻求突围和 “出路”。 关键词 出逃 承载 挣扎 出路 一、 诗歌的“出逃” 诗歌在古代,是文学皇冠、文化金字塔。从私塾到国子监,从古渡头到水井旁,诗歌无所不在。诗歌甚至连门楣和茶几都占领了,真是世上少见的奇迹与待遇。 而今诗歌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从内部属性到外部生态。有幸的是诗歌没有走向绝路,不幸的是诗歌熄灭了往日的容光。现在的诗歌面临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在尴尬中陷入两个突围:一个是滑向世俗感官,另一个是逃向诗人内心。 滑向世俗感官主要是指消费文化、流行文化,巧妙启动诗歌,利用它的古老声誉和手段,进行开发,重新聚集诗歌资源,开通诗歌被淤积的通俗部分和成熟形式。诗歌的通俗部分和形式,在极权与计划经济时代,曾被扭曲,其实它天然地潜藏于各种对象中。现在经过一番“整容”,便形成了以当下粗浅诗意为表征,配合各种标的,在各领域可批量生产的“再生物”了:大量扩散的诗歌因子、诗歌元素,诗歌成分,被广泛调动起来,进入销售、消费领域,经过调和“配对”,重新焕发了光彩。 诗歌多少改变此前清高姿态,放下架子,以唾手可得的诗意,汇合商业文化意图,在假日、节日、黄金周、大众广场,以及各种仪式上,载歌载舞,穿梭迎宾——广泛复盖于社会各个角落。诗歌在招贴、台词、明信片、圣诞卡、贺年片、MP3、广告、手机短信里彻夜漫游……诗歌那部分面朝向公众的功能,承担了年复一年的流行色,很快打开了通往世俗感官的快速通道。诗歌在某种程度上也成了填充生活的“沙拉”,微甜中略带酸涩,悄悄的、不经意间,浸润了生活——那些干巴而粗糙的层面。 在大众由衷的感官拥戴中,诗歌实际上完成了一次“战略转移”。各式各样速配的“准”诗歌、“泛”诗歌、“亚”诗歌,经由感官传递,程式化操作,共同组合“大众诗意”、“流行诗意”,蔓延开来:分流欲望又打扮欲望,点缀身心又清爽身心,它与休闲、宣泄、还有附庸风雅,一起加入时代的狂欢。感官欢娱,浅层次心理抚摩、摇荡,多少使不良能量得到释放,大大缓解人的身心失衡。诗歌在被消费俘获、驯服后,自然也成了商业文化的小小随从。 逃向诗人内心,主要是指退守于内心深处,诗人更加忠实于自我心灵的感受,即进入隐秘的个我化写作,进入属于“献给少数人”的精神历险与语言历险。逃向内心,势必抛弃多年流行的“宏大叙事”,保持与主流、中心,离异的边缘姿态,拒绝大众传媒的盛情邀请,一直把“先锋”“新锐”“前卫”牢牢镌在自己的心扉上。这种“为无限少数人”的艺术,本质上是孤独的。她的可贵处,是提供心灵瞬间的秘密颤动,因而很不合群,在这个意义上,允许一部分诗歌逃向内心是天经地义的。 逃向内心,并不是提倡诗歌与时代、社会完全脱节。诗歌与时代、社会的关系,已然从直接反映、对应,转换为曲折投影、互文互涉式了。个人内心的创痛,哪怕小小叹息,经由心灵折射加工,完全有可能带上时代擦痕。因为心灵的空间和容量,并不亚于自然的天空和海洋。当然,那种过分耽于内心的“私房话”,过分流于日常琐事的满地鸡毛,是另外一种“失语”,不足为训。 在精神遭到矮化、价值不断陷入迷茫,逃向内心是一种怯懦,也是一种慰藉和救赎。诗歌在小小的心灵角隅,坚守独立、尊严和稀贵品质,是无奈中的有效,混浊中的“洁身自好”。正是诗歌,以“自己整个灵魂的发言”(维赛尔),以内心深处不可替代的“对话”—— 一种独到的个人化体验和经验呈现,成了公共时尚、一次性消费、文化复制、和官能刺激的小小天敌。它的逃向,因不肯“同流合污”,而显得那么悲壮,又那么值得敬重! 二、 诗歌的“承载” 应该承认,再怎样艰难和寻求突围,新世纪以来,诗歌的生态还是得到不少改善。诗歌的关注度,诗歌的覆盖面,诗歌的传播,新诗教材的全面改进,网络诗歌的写作狂欢,民间刊物的发行通畅,社团的此消彼长……凡此种种,说明了诗歌语境的相对宽松,[1] 同时诗歌也出现了新的、极强的承载功能。 单单2005年,据不完全统计,全国举办各类诗事活动高达400多项。除了名目繁多的各级诗歌节、诗歌研讨会、诗歌朗诵会,诗歌论坛,总之一切与诗能“沾边”的东东,都与诗结成“同盟”或仪式,迅速落实为诸如诗碑、诗墙、诗校、诗村、诗乡、诗义演、诗同题赛、诗救助、诗旅游、诗基金、诗漂流、诗医院、诗招贴、诗处方、诗婚礼、诗超市、诗歌万里行、诗行为艺术……[2] 它明白无误发出一个信号:诗歌,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脱逸出具体文类,正在加紧融入文化;换个说法,诗歌正在加大自身的“分化”,即诗歌的通俗部分正在被文化化、被经济化、被政绩化。 诗歌,一方面抑不住自己的天性,按照自身内部生长需要,积极寻找扩张空间。另一方面,也心甘情愿地配合、承担各种外部 “订货”。在所有文类中,诗歌与政治、文化、经济的直接接触点,拥有最大的横截面。直率的说,诗歌可利用率和被利用率是最高的;诗歌是最挡不住诱惑的,也是最容易制造诱惑的;诗歌既是文化活动的受益者,又是回收的出血者。这也是她的魅力活力之所在。 不错,行政、经济、团体、行业,正七手八脚把孤傲的诗歌抬起来,抛向天空,制造凯旋的靓丽景观,当然,也指望从她散落的体香、毛孔、分泌物中获得什么。 行政部门恍然领悟,构建和谐社会,文明社区,诗歌,不就是一部现成而明亮的前奏曲吗?因此加大投入,诗歌得到政府行为直接嘉许,几个诗歌节前所未有获得超过100万以上的专项拨款。诗歌喜笑颜开。 经济部门灵机一动:向来经济搭台,文化唱戏嘛,不妨改为诗歌突前领唱,变化一下胃口,说不定会引来意想不到的效益?于是,诗歌与观光节、与购物节、与旅游节、与贸谈会顺利签约,共获双赢。 纵身商海,爬上岸来的——前诗歌爱好者、前诗歌写作者,前诗歌追星族,为还愿挥之不去的诗歌理想、梦想,主动请缨慷慨解囊,诗歌在等待多年之后,意外接获中奖彩票和礼券。嗅觉灵敏的老总们,紧紧嗅住这富有诗意的商机,精心策划,巧妙包装,很快与广告传媒联做双簧,深度开发,花样翻新。诗歌,在与企业文化的频频传情中,理所当然领到了半杯羹。 诗人的天性,一向喜欢呼朋唤友、率性而为,聚会、海聊、纵情、游冶……天赐良机中,自然顺应邀请、接受光环,领教人情,宣泄情性,不亦乐乎。这一切,都叫近年来诗歌一改黯然脸色,转而神采飞扬起来。 很少人能顶住诱惑——评选、授奖、典礼、上镜、演说、签名……在大众文化簇拥下,诗人们在相当范围内为诗歌争得荣誉、尊严,至少也修复诗歌被误解、被挤蜕所造成的部份伤害。然而,也应该看到,与此同时,诗歌也在一浪推一浪的狂欢中,失去某些深沉、深刻的东西。诗歌成了虚荣的俘虏。 对此诗歌逐年升温的嘉年华,女诗人燕窝迅速做出反应,2006年她在《诗歌经济学:两手都要硬》中说:诗歌需要“文化含金量”来增加其商品价值。支持诗歌和钱发生关系,这叫“资源整合”、“强强联合”。人家要伸张自己发展平台,我们则借此给诗人提供交流机会,在社会上发出诗歌的声音,没有什么不好。诗歌为何不能卖?要卖得理直气壮,多卖,争取卖,大卖特卖。但,不能卖良知。[3] 不过,对这样的广场狂欢, 诗人陈东东有较大保留。他提醒以诗歌的名义进行的活动,的确是一大人生乐趣。但在这个轮廓里,却还要警惕它带给诗人的行业幻觉。行业幻觉,是很容易把原本就比较自恋的诗人导向极度膨胀的。[4] 徐敬亚说得更尖锐:“工商社会对诗歌的宠幸,可能出现一种非常可悲的结果:当善良的人们怀着巨大的牺牲精神资助或宣扬诗人的时候,他们帮助的可能不是诗歌第一流的深层艺术因素,而恰恰是诗歌汤锅中表面飘浮着的一层闪亮的油脂,即诗歌群落中最追逐功利的部分,即非诗。”[5] 徐敬亚用汤锅表层的油脂来形容,显得有些刻薄。暂时抛开那些显在或隐在的目的动机,从效果上看,你得承认,不管诗歌愿意不愿意,诗歌的通俗部份在时代语境的“裹挟”下,确实正在加快文化化、经济化,政绩化,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趋势。我们忧心诗歌那些被“利用”、被过多“承载”的部份,但也应看到她的积极表现:她的大方、外向、明朗、容易牵动人心,对于推进诗歌普及,让诗歌走向大众,营造文明环境,提升社区、企业文化质量,提倡诗意生活,都会起到促进作用。 当全社会以“各取所需”的眼光打量诗歌时,诗歌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浩大的资源与能量感到欣慰?那么诗人呢?少数人诗人可能搭乘诗歌的礼车,借助诗歌的“踩街”活动,表演作派,以获取名声和其他利益,也因此无条件汇入商业文化大军,充当自鸣得意的诗歌“爆竹”。 多数诗人在骨子里还是履行自己的行规和职责,他们对诗歌本身有着坚定不移的诚恳:就是努力写好诗,不为外界诱惑所动。在参与相关的诗歌活动中,他们有自己的守则。力戒哗众取宠、消解“非分之想”,即使受到鲜花与镁光灯的包围,仍保持高度清醒,清醒诗歌的功能“分化”和角色承诺。他们知道,诗歌永无止境的追求,是唤醒心灵、唤醒语言,继续义无返顾的精神历险和语言历险。诗歌那些外在的、浅层的可利用部份,尽可以拿去用,但诗人之“心”岿然不变:尤其那些在底层、民间的写作者们,始终坚守着诗歌的独立品质。 这才是诗歌,深层次的承载。只有这样,诗歌才能赢得社会的尊敬,诗人才能捍卫自己的荣誉。 三 诗歌的“挣扎” 正当笔者为近年诗歌生态的改善略感欣慰时,2006年诗坛闹出了数十个轰动事件,标示诗歌在新的生存环境,在与国家意识形态、商业文化、后现代语境的纠葛中,所拥有的能耐、活力和虚妄。仅抽样其中四个不同类型的诗歌事件,我们就能进一步体味个案中折射出来的文化涵义:在表面繁荣与多重压力面前,诗歌以多变的脾性,不断变换“花招”,继续进行着艰难的自我挣扎:包括文本挣扎、伦理挣扎、市场和技术挣扎。 文本挣扎。“梨花诗事件”[6] 集中体现了诗歌实验文本,在网络与公众中的嬉戏性——相互嬉戏过程中的文本沉沦:到处是口水加废话;说话的分行,和分行的说话蔚为成风;能指漂浮与所指流失,导致文本虚脱,诗歌文本的可靠性遭到严重质疑。虽然“恶搞”带来许多负面,但就其积极因素讲,还是反映了大众对诗歌文本的基本诉求和“监护”;是诗歌文本在放浪偏离中,一次及时的“他律”。 “恶搞”的一个主要特征是大规模仿写,仿写动摇了诗歌文本相对稳定的规约,加剧了诗歌文本往“无章可循”的泥淖越陷越深。它无不涉及众多诗歌本体问题:诸如诗歌的底线究竟应该划在哪里?如何葆有诗歌最基本的品质?诗与口水的区别,诗与废话的区别,如何界定诗与非诗的区别?什么是好的诗歌文本?似是而非的辩解,不分皂白的起哄,幸灾乐祸的复制,充分表明此番诗歌的尴尬,正是诗歌文本陷于混乱、离散、失衡的一次大暴露。那种放弃文本的声形意韵致,满足于随意即兴的“脱口秀”,或者敲几下回车键的简单做法 ,最终只能使诗歌自曝其丑,自取其辱。 长期来,诗歌文本的审美判断一直处于游移、模糊,老子说了算的无序状态,造成诗歌无难度写作与质量下滑的内伤。以这次“恶搞”为教训契机,实在有必要重新审视诗歌起码的文本尺度,回归诗歌文本的诗性标准。 伦理挣扎。起先我是把这次裸体读诗事件[7],当做是一次诗歌的文化反抗、文化自救活动,一次义正词严的诗歌“声援”。可惜“事与愿反”,并未造出新意。诗人苏非舒本来可以在十六层衣服上做文章的:比如在衣服款式上做各种“枷锁” 性符码;并且不是往外脱,而是一层层往里穿,从而制成“臃肿”“累赘”效果,其文化上的隐喻,可以避开治安惩罚,且效果一点也不差。 后来往深处里究, 实际上,这是诗歌处于被围剿时一次“歇斯底里”的爆发,是诗歌在极度压抑下的“破罐破摔”,是诗人陷入绝地的困兽般冲动,是狗急跳墙式的反扑。一时冲动也好,自我献祭也好,事实上非但没能挽回诗歌颜面,反而遭到公共道德的谴责。在那一瞬间,诗歌与诗人同时落入百米冰窟,连稻草也没能抓着。诗歌的道德声誉创下了历史最低点。 说它是诗歌伦理底线的全面崩溃,可能有些严重,但委实反映出日常作息基本德性的摇摆,并不为过。企图以“脱”的视觉大冲击,收获捍卫诗歌的效果,恰恰露出内心的“怯场”,振救诗歌的结局,变成了很不自信的挣扎闹剧。这绝对是一场诗歌伦理学的败笔。诗歌伦理的基点是对诗歌自身的尊重。看来,重申诗歌伦理的“自律”意识,并非多余,同样是诗歌突围道路上,少不了的“护栏”。 市场挣扎。诗歌在市场的汪洋大海里向来就很难舒展泳姿,“国旗”焚烧事件[8],更是突出了诗歌在市场“冲浪”后的灭顶之灾。按理,女诗人苦心经营的《国旗颂》诗集,完全符合主旋律要求,很对意识形态胃口,理应得到优惠传播。可宣传部门残酷抛弃了自己的同志,完全把它推向市场。这一事件的确让人感到几分欣慰:诗歌,再也不能象从前那样,依附强大政治势力,进入流通。这是诗歌的进步。诗歌,同样要接受市场检验;市场,对诗歌艺术提出更高要求。 应该表扬纪向寰小姐,有勇气拒绝政治与道德“优势”,试图只以个人努力进入公共领域,但失败留给我们也有不少思索,无论是国家意志的“红色”写作,还是少数人的“私我”写作,无视时代语境的变化要求,肯定要到处碰壁;冷静而客观地直面诗歌生存环境,与时俱进做出调节(不是自我感觉良好一意孤行),它应是诗歌写作中重要的“交通守则”,同时也应是诗歌在困境中,一种起码的“市场意识”。 诗歌,挣扎在市场铁面无情的齿轮之间,是目不斜视,义无返顾,被碾得血肉模糊,继续对着风车挥舞长矛,还是反客为主,以灵活多边变的策略,争取“一杯羹”? 技术挣扎。诗歌本来只考虑自身内部的技艺问题就成,但是“机器写诗”[9] 大规模发生,有如“赤潮”蔓延,使得诗歌版图,第一次面临技术覆盖的危机。外部超强技术 “入侵”,诗歌“国土”渐进沦丧,诗歌会甘心缴械抑或全力抵抗?有人认为 ,“写诗机”模块套用名诗名篇,构成侵权,纵容写作道德败坏,国家文化部应立马禁止;近乎机械的搭配编程,有损诗歌的尊严与艺术。但也有人认为,“写诗机”根本就不会伤害诗歌,如果诗歌这么脆弱,经不起冲击,那么诗歌这门艺术就乘早消亡吧。还有人认为,“写诗机”是游戏和娱乐化时代的产物,它像浪浪桥一样,完全没有必要跟它较真。 诗歌在此之前,多是接受政治、社会、伦理的强大支撑,现在转而借助日新月异的技术援助,且正在取得一次超常的诗写大“翻身”、大“颠覆”,它所带来的众多影响与改变,包括诗歌的原创性、诗歌的质地、诗歌的活力、诗歌的欣赏与娱乐等问题,再一次让我们遭遇从未有过的尴尬——没有任何前人可供借鉴的经验,也难以对未来发展作出预判。 现在的问题是,随着数字化智能技术的完善,必须承认,诗歌开始被技术“蚕食”了,或者说,当技术与诗歌双方日益“联手”,当技术以新的面目与能量,部分取代诗歌的品质、属性,无疑会在很大程度上左右诗歌生态,那么,我们将怎样面临技术日益强大的勾引,面临诗歌的价值、审美取舍?我们将如何在新的逼近与挣扎中,做出新的应对呢? 四、诗歌的“出路” 以上,就近年诗歌的激烈生态变化,就它的“分化”“突围”“挣扎”等现象观察中,初步理出了几点看法: 1.文化承载:作为精英艺术的诗歌,已难保曲高和寡的尊容,它在相当程度上开始投奔文化,向文化靠拢,或者被文化“利用”,或者与文化“同谋”,它既充当文化的先锋,也落入文化的“犬儒”。它被文化超常地塑造着、支配着,它的属性已然发生某些“质变”。尽管诗歌,慷慨贡献了自己的通用部分和流行形式,甚至有了一定程度的媚俗,那只能归结于时代语境下的“变通”。关键是,诗歌始终不能放弃自己独立、自由的魂灵,不能放弃生命人格的烛照;诗歌仍旧要守住自己高贵的情愫,在心灵与时代的临界点交汇,充分发挥体验的灵性、经验的智性,以及朝向艺术开放的无限可能。 2.多重压力:原本,诗歌主要承受来自意识形态压力,现在还要加上众多来自市场经济(商品时尚类像)的掣肘,乃至高科技智能的左右。在多重压力面前,诗歌以自身顽强的活性,不断变换“花招”,继续做着自我挣扎。的确,诗歌的许多挣扎是徒劳的、是以惨败告终的。但是,诗歌形形色色的“崛起”,层出不穷的“追新求新”,依然此消彼长。秉持诗歌这种“老不死”的内在活力,即使一息尚存,诗歌依然有能耐走在文明的前端。换句话说,诗歌本性中固有的先锐,使之一直葆有“在路上”的未完成状态,正是这种永不止息的“行进”状态,伴随着诗歌自身——每一次或大或小的 “突围”。 3.网络出路:几年工夫,网络便成为诗歌最便捷最有效的输出口。网络与纸媒是两条平起平坐的生产线,甚至在数量规模上呈几何级数增长。越来越多的诗歌事件、诗歌焦点、诗歌走向和诗歌文本都体现在网络上。 网络成为诗歌与诗歌文化的最大集散地,它已经和正在对诗歌的思维、书写、传播、接受,产生难以估量的影响。这一根本性的生态改变,不亚于印刷史上的雕版革命。固然网络在诗歌的精神维度和艺术形式方面尚缺严格规约,经验世界经常被肤浅化,但网络的无限开放,尤其底层的民间自由写作,预示了“诗歌涅槃的契机”。我们庆幸诗歌在多年的艰难跋涉中,又闯出了一条充满魅惑的出路。 注释: [1]以广东省最为典型。它拥有全国规模最大的诗歌网站:《诗生活》。拥有全国民刊中最具专题特色的刊物:《诗歌与人》;拥有全国最大的外来移民诗人群;拥有连续7年的民间诗歌年鉴《中国新诗年鉴》;拥有全国女性诗歌最重要的阵地:《女子诗报》;拥有全国第一个与境外合办的刊物:《中西诗歌》等。由此可以觉察出诗歌的巨大生态改善。 [2]比如:1月13日“荣县•中国诗书之乡”授牌。 3月20日“中国桃花诗村”开村仪式。 3月“中华诗教试点学校”挂匾。4月9日“中国诗人之家”河南鹤壁煤业集团揭牌。4月诗刊社第四次大型公益活动“春天送你一首诗”启动。4月南昌“谷雨诗会”(首推全国诗意化医院,1000幅诗歌张贴画挂满病房)。4月26日“诗行为”艺术:诗人也夫在SOHO广场上搭建4平方米鸟巢,在上面生活一个月。5月“诗墙”在湖南常德(世界上最长)扩容。5月17日“中国诗歌万里行”启动(中国诗歌学会)。6月“处方诗”由乡村医生来一鸣申报吉尼斯纪录——所开药方皆由四句七言韵诗组成(30年完成40万首)。6月18日富春江畔诗歌集体婚礼。7月14日现代诗剧《口供》演出(100名诗人、艺术家参与)。12月24日首届诗歌精品超市大展(深圳)。等等。 [3]燕窝:《诗歌经济学:两手都要硬》,诗生活 2005.08.14 [4]陈东东:《行业幻觉》,《晶报》2005.10.29 [5]转引《2005年诗歌热:到底发生了什么?》新疆天山网2005.10.26 [6]2006年9月中旬,有人将女诗人赵丽华4年前的网络诗重新上贴,掀起一场大规模仿写运动。一时间,贴子铺天盖地,点击率多达几百万,诗歌的关注度创下前所未有的记录。 [7]2006年9月30日,以“保卫诗歌”名义,数十名诗人在北京第三极书局发起朗诵会。“物写作”首创者苏非舒,在女友帮助下突然脱掉十六层衣服,裸体默读自己的作品《仅此而已》。大概默读了1分多钟,灯就被关掉了。之后被处10天治安拘留。 [8]2006年8月31日,吉林省女诗人纪向寰拟在广场上焚烧2200册《国旗颂》诗集,并用3000多字悼词举行“葬礼”。她历时三年,完成200首专门描写五星红旗的诗集。她花了3万多元,自印出版,期间卖房还债,四处流浪,闹得婚姻破裂。首印5000册,只售出千余本。 [9]2006年9月25日,一个名为“猎户”的作者,开发出“猎户星免费在线写诗软件”。诗虫们闻风而动。截止07.5.16,实时统计诗歌在线写作总量为694199 首,平均每小时生产123.7首。随便抽样机器诗《遗忘》:“灵魂曾是心空里的小径 /它带走了谁的地狱 /灵魂渐消逝, 凄然渐远去 /视而不见 /终有一天它们结伴于湖畔 //灵魂头也不回地哭泣 /我的双眼却象墙壁渐渐欢乐 /望着沉郁的灵魂 /墙壁遗忘了一切。” 还算遵守语法,有个模样。 原载:《探索与争鸣》2007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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