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36年,柯灵主编的《铁报》文艺副刊《动与静》就点名批判张春桥,报道了鲁迅将发表《三月的租界》一事,引起中国鲁研界和现代文学界的浓厚兴趣。 “南天一柱”郑心伶先生主编的《鲁迅世界》,2008年正式出刊以后,受到广泛好评。最近又在第四期上披露了绍 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张理明先生的最新发现:早在1936年,柯灵主编的《铁报》文艺副刊《动与静》就点名批判张春桥,报道了鲁迅将发表《三月的租界》一事,引起中国鲁研界和现代文学界的浓厚兴趣。 1936年4月至7月间,柯灵接手主编小型报《铁报》的文学副刊《动与静》(日刊),大量刊发与左翼文学、特别是与鲁迅有关的报道、特写、评论和新书出版介绍。其中有《鲁迅不满张春桥因为他滥讦〈八月的乡村〉将为文加以驳斥》(5月4日第2版,署名苡)一文。披露鲁迅看了“张春桥在《大美晚报》的副刊《火树》上面,写了一篇批评田军的《八月的乡村》的文章”,很有点表示不满,并提前透露道:鲁迅“当下就提起笔来,写了一篇驳斥的文章。因为张春桥虽然看不起田军,以为田军的生活经验不够,实际上张春桥自己,是连东北义勇军的影子也没有见过的,信口雌黄,自然叫人难于信服。据说驳斥的文章,将发表在《夜莺》的第三期上”。 这一个新发现在中国鲁迅学史上具有以下三点意义: 一、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后,媒体披露了鲁迅30年代在《三月的租界》一文中对狄克、即张春桥的批判。但是由于环境限制,对当时的历史背景发掘得很少,仅限于为当时的政治批判服务。而张理明先生的这一发现,向现代读者表明:当年柯灵主编的《铁报》在鲁迅文章发表之前就透露了这件事,并直接点出了张春桥的名字。使读者更加全面、真实地了解了30年代鲁迅对周围文化人的态度、左翼文化界的氛围与对鲁迅的反应以及张春桥在其中的处境,从而对中国鲁迅学史当时的横断面加深了认识。 二、报刊对鲁迅的各种反响和评论以及正式出版的鲁迅研究著作,构成了一部鲁迅学史。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鲁迅研究室编的《1913-1983鲁迅研究学术论著资料汇编》5卷1分册、1千万字,按时间顺序汇编了1913-1949年国内报刊对鲁迅的各种反响和评论以及正式出版的鲁迅研究著作,对鲁迅研究的历史和所选编的鲁迅研究资料作了概括和评述,为研究中国鲁迅学史提供了宝贵的文献资料。但是当时虽然也锐意穷搜,力争无所遗漏,而由于各方面的限制,终归留下许多欠憾。理明先生的发现,弥补了一些缺憾。作为个例,理明先生的这一发现,说明柯灵在他编下的报纸杂志上有目标、有筹划地刊发鲁迅研究文章,其长期性、连续性和艰苦性在鲁迅研究史上是位于前列的,所作出的贡献和推动也是非常突出的。柯灵应该是中国鲁迅学史上业绩非常杰出的一位研究家,以后的中国鲁迅学史应该将他的文献补写进去。 三、对张春桥其人的认识有了进一步的深化。理明先生发现的文章中对张春桥这样评价道:张春桥“在这文坛上的历史虽不算很久,作品也相当的多,可惜还没有一篇怎样成熟令人满意的作品”。以微讽的笔调描述张春桥的模样:“天气冷的时候,他只穿着一件黑粗布的夹袍子,热哩!就老是一件蓝布大褂儿,袖子与腰身是那样的小,紧裹着胳膊和腰杆子,脸子是相当地白嫩的,要不是他有着高大的个儿,谁也会疑心他是一个娘儿们。”另据2008年11月21日上海文汇读书周报所载邓广铭后人邓可因所写《关于〈四库全书存目丛书〉的一场争论》言:被邓广铭先生批评为“计划之草率、选本之不当、标点之错误”的《四库全书存目丛书》,并不是施蜇存、阿英所做,而是他们雇用张春桥等人标点的。据陈白尘回忆,30年代他曾与张春桥住在一间陋室中,张春桥虽然落魄,但竟有一箱精装的书,不知从哪里来的。60年代陈白尘遭批判整肃,要调离北京,到其他城市。他本打算去上海,但有好心的朋友提醒他不要去,因为张春桥正在那里当权,肯定会对过去的知情者打击报复。当然,也如鲁迅所说,张春桥30年代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大罪过”,如无后来的恶行,是不能以此定罪的。然而,这些事实的披露,终归让人们洞悉了张春桥后来在“文革”中与江青沆瀣一气,对30年代左翼文化界实行法西斯专政的历史渊源与内心动因。作为20世纪中国精神文化现象史一个侧影的中国鲁迅学史,增补进这些内容,会加强历史的纵深度。 张理明先生任职于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长期致力于柯灵研究,2008年7月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出版了近四十万言的《柯灵评传》。这个重要发现是他在查阅柯灵有关资料时获得的。我们应该感谢他经过多年辛勤努力所获得的这个发现。 附原文如下: 鲁迅不满张春桥 因为他滥讦《八月的乡村》 ·将为文加以驳斥· 张春桥这名字,我们常可以在各大报及杂志的文艺副刊上看得见。他在这文坛上的历史虽不算很久,作品也相当的多,可惜还没有一篇怎样成熟令人满意的作品;但据说,他是非常地用功的,每天在亚尔培路的明复图书馆,可以碰得见他,不是拿着一份报纸,就是捧着一本月刊,埋着头默默地在那儿读着。天气冷的时候,他只穿着一件黑粗布的夹袍子,热哩!就老是一件蓝布大褂儿,袖子与腰身是那样的小,紧裹着胳膊和腰杆子,脸子是相当地白嫩的,要不是他有着高大的个儿,谁也会疑心他是一个娘儿们。态度非常地沉静,走路轻得不能再轻,从这里,也可以使我们相信他是一个女人。 最近,张春桥在《大美晚报》的副刊《火树》上面,写了一篇批评田军的《八月的乡村》的文章,字里行间对该文未免有所不满,说是《八月的乡村》的作者田军,大有在东北义勇军里,再混过几年的必要。意思是指《八月的乡村》太浅薄。这样的批评,自然难免有些不当,所以鲁迅先生看见了这篇文章以后,很有点表示不满,当下就提起笔来,写了一篇驳斥的文章。因为张春桥虽然看不起田军,以为田军的生活经验不够,实际上张春桥自己,是连东北义勇军的影子也没有见过的,信口雌黄,自然叫人难以信服。据说驳斥的文章,将发表在《夜莺》的第三期上。 ·苡· 原载:《中华读书报》2008-12-24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