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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绍虞辑《清诗话续编》提要

http://www.newdu.com 2017-10-22 文学遗产网络版 佚名 参加讨论

    张寅彭
    摘要:郭绍虞先生选辑之《清诗话续编》,久已脍炙人口。该辑承民国初丁福保《清诗话》来,故云“续编”。而丛书之名“诗话”者,则可昉自清中叶何文焕所辑之《历代诗话》。此亦近世以来诗话丛书名称之源流大较也。然若究其实,吾国传统诗学体例向有诗评、诗法及诗话三类之分,《四库全书总目》集部“诗文评”类小序已言之矣,郭先生此辑专收诗评之作,其凸显者,在清人之诗观方面,故久为学界所乐用。今各就其成书始末、版本异同、议论长短,略撰成提要,用便读者,并藉以勾稽清人之诗学大观也。
    关键词:《清诗话续编》 提要
    今值上海古籍出版社再版郭绍虞先生《清诗话续编》之际,主事者嘱为各篇撰写提要,遂不避浅陋,尽余所知,各就其成书始末、版本异同、议论长短,略撰数语,俾读者知人论世云尔。其中阕名“静居绪言”一种,乃方熏《山静居绪言》之讹;又《南堂辍锻录》撰者方贞观生于康熙十八年,卒于乾隆十二年,不得置于嘉、道人间,是皆稍有献替耳。至所论与余前说有不同者,则当以此处文字为准。惟限于学识,是耶非耶,并无自信,尚祈方家郢政也。
    1.诗辩坻四卷
    毛先舒撰。先舒(1620~1688)一名骙,字稚黄,一字驰黄,浙江仁和人。明末诸生。入清弃举业。有《思古堂集》。《清史稿》卷四八四有传。
    此书自叙谓作于“乙之首春,成于壬之杪冬”。考顺治十七年王士禛、邹祗谟编选之《倚声初集》已著录是书,则此“乙”、“壬”当为顺治二年乙酉至九年壬辰。时值作者三十岁上下,故议论不免气盛,颇有明七子之遗风。如以“格”、“法”论诗,诗须敛才就格,无关才多,良由法少;宗唐前诗而以“唐后”一语略过宋元,直接明诗,是皆七子余绪。惟论体稍异于前明诸家,如《三百篇》后按诗、骚、乐府三体说之,其中骚流于赋,可无论;诗则扬古体抑近体,故说古多可听,论近则难当意。尤以七律“已底极变”而重贬之,遂连老杜、义山亦不入法眼,体势亦竟论至半途而止矣。然说乐府则大反之,汉魏以下,视唐绝句为乐府,词之小令、宋词之长调、金之弦索调、元之套曲,直至明之南曲,洋洋洒洒,以植之乐调串连一系,而未见拘泥,盖得益于深谙韵学之长也。毛氏由明入清,又曾从陈子龙、刘宗周游,故论明诗较为亲切,虽宗七子,亦不无商驳;卷四又有专篇论析竟陵锺、谭,分立说善者与谬者各三十余则,可谓持平。有康熙间刊《毛稚黄十二种书》本。
    2.春酒堂诗话一卷
    周容撰。容(1619~1679)字鄮三,一作茂三,浙江鄞县人。明诸生。明亡后为僧,不久以母在返俗。曾代人受刑跛足,别号躄堂。性狂放,时人目为徐文长。康熙时拒荐博学鸿词科。有《春酒堂诗文集》。
    此卷有忆康熙十七年戊午事,则当成于翌年下世前。周氏乃不羁之士,又身历鼎革之变,故说古今诗颇有世事之感,如以唐李端《送刘侍郎》绝句为友人杨犹龙死之谶、读王介甫《明妃曲》而疑其人“使当高宗之日为秦太师乎”之类。其诗受知于钱牧斋,尝手录牧斋《列朝诗集》之小传,而不喜其诗选;又讥“步其体例而成书者”为“俚鄙”,则似隐指朱彝尊之《明诗综》,其时尚在编撰中耳。周氏性情中人,说诗以出人意表为快,然终是一家一得之言,于清初诗学似无关痛痒。有民国四年张氏约园刊《四明丛书· 春酒堂遗书》本,《续编》即用此本。
    3.抱真堂诗话一卷
    宋徵璧撰。徵璧(1615~?)原名存楠,字尚木,江南华亭人。明崇祯十六年进士,官中书舍人。入清后出任潮州知府。与其弟徵舆俱有名,时称“大小宋”。有《抱真堂诗稿》等。
    此卷大抵于汉魏、六朝、盛唐人诗作摘句评,颇留意于比较历代各家之句意关系,不为无见。时有下及明何大复、陈大樽者,尤觉亲切,盖作者亦此派中人也。下语甚简练,偶有误忆处,不足怪也。《诗稿》本又有诗评一卷,系辑吴伟业、陈子龙、李雯等评宋氏之语,出自其弟徵琪、徵玑及子侄辈之手,非自辑也。
    4.诗筏一卷
    贺贻孙撰。贻孙(1605~1688)字子翼,号孚尹,江西永新人。明末诸生。入清不仕,避居深山,著述以终。有《水田居诗文集》等。《清史稿》卷八四八有传。
    本书有族弟贺云黻康熙二十三年甲子序,谓汇刻其兄《诗》、《骚》二筏,以“例家子翼先生四十年著作诸书”,时在著者逝世前数年。又自序谓“二十年前与友人论诗,退而书之”云云,以此推之,则书约成于康熙初。贺氏自幼聪颖,论诗亦颇有新颖个性之见,如以“厚”许锺、谭《诗归》之类,乃清初反“七子”风潮中之别调耳。然其诗学实甚保守。大抵能评古诗、乐府及唐前诗,评唐诗亦仅及五言,而不甚能识律诗之长,至谓“唐律多近古”,不解严沧浪“律诗难于古诗”、“七言律难于五言律”之说。又如以抒情手段分析中唐后之叙事长篇,以唐诗绳宋诗( 此点与沧浪同),以“忠孝”说宋诗,是皆昧于诗体发展之大势也。此书有康熙二十三年刊《诗骚二筏》本、道光二十六年勅书楼刊《水田居全集》本。民国十一年嘉业堂刊《吴兴丛书》本题吴大受删订,刘承幹跋更径作吴撰,实较诸本仅少六则余,其他皆同,刘氏误耳。
    5.载酒园诗话五卷
    贺裳撰。裳字黄公,号檗斋,又号九曲阿隐者、白凤词人,生卒年不详,诸宗元《黄白山先生载酒园诗话评》序谓其年逾九十。江南丹阳人。明崇祯初曾入复社。入清为诸生。有《蜕疣集》等。
    此书通论部分称“载酒园诗话”,论唐诗部分称“又编”,论宋诗部分复称“载酒园诗话”,论唐、论宋两部分又合称“唐宋诗话”,称名不一,各自为卷,盖作于不同期,未及统合也。其通论部分颇能落实于诗例,而评唐宋诗人,亦每从诗例抽绎出结论,皆能不尚空谈。其论大抵以蕴藉为正,正或不正,俨然标准。然谓讽戒只能施之前代,“昭代则不可”,则不免拘执。其论唐诗,略于初盛而详于中晚,其中如以“甘露之事”逐句坐实李商隐《有感》及《重有感》等,为吴乔所激赏,尽取入其《西昆发微》中。贺氏论宋诗,殆为不满钱牧斋而发,所谓“天启、崇祯中忽崇尚宋诗,迄今未已。究未知宋人三百年间本末,仅见陆务观一人”云云,即指牧斋。实则贺氏论宋诗虽有见地,然如推王安石“为宋诗第一”,“昵子由殆甚于老坡”之类,都不可解,故颇为王渔洋所讥。黄生亦有评本,多驳之。惟吴乔《围炉诗话》卷三及卷五,尽取其论唐、论宋之语,以为读贺书“宋人诗集可以不读”,过甚其词,莫此为甚。吴氏论诗引冯班、贺裳为同道,然稍后赵执信《谈龙录》极重吴、冯,而不及贺,由此可悟贺与吴、赵两家同中亦有异也。此书初与《皱水轩词筌》、《红牙集》、《蜕疣集》合刊,仅通论一卷;康熙刊本为《贤已集》一卷《又编》三卷,三卷为初、盛唐一卷,中唐一卷,晚唐一卷,尚无论宋诗部分;嘉庆二十四年夏之勋烟环阁刻本依次编为五卷,《唐宋诗话缘起》置于眭修季序后,又增吴锡麒、夏之勋二序,后有范锴、秦鹤龄二跋。然卷五论宋诗部分阙曾几以下二十七家,亦不全。今《续编》所据黄生评本为最全,且此本卷一署“丹阳贺裳黄公论次”,与《又编》以下各卷“九曲阿隐者”之署名不同,而今存康熙以下各本此卷皆改署“九曲阿隐者”,故知为最早原本。此本民国间曾藏诸宗元大至阁,今未见。
    6.围炉诗话六卷
    吴乔撰。乔(1611~1695)一名殳,字修龄,江南太仓人,入赘昆山。诗工昆体,又深于禅。有《西昆发微》、《舒拂集》等。《清史稿》卷八四八有传。
    此为吴氏论诗之主要著作。自序有“辛酉冬,萍梗都门,与东海诸英俊围炉取暖,其有及于吟咏之道者,小史录之,时日既积,遂得六卷”云云,则书成于康熙二十年客徐乾学家期间。全书大抵为问答体,亦可证此言。又有《与万季野书》一种,书首亦云“昨东海诸英俊问”,知即作于同时、摘录而付万斯同(季野)者。著一“昨”字,何其急速。以之比勘稍晚之《诗话》定本,亦可知其异同,如以“清秀李于鳞”讥王渔洋,即不见于《诗话》,此或与晚年悔作《正钱录》同(渔洋亦推许其善学西昆)。又时在都门,而屡言“东海诸英俊”,则应为徐府兄弟子侄辈说诗,而録付万氏,非答万氏问也。故赵执信《谈龙录》作“与友人书”,《清诗话》本改题误。吴氏又有《逃禅诗话》一种,亦与《围炉诗话》有异同,其最异者乃尊许学夷为师,而为《诗话》所略。《诗话》大抵卷一为总论,卷二论列古今诗体,并从卷二开始,分卷依次评论汉魏、唐、李杜、宋、明诗。其立场概而言之,便是以有无寓意与有无比兴为标准,扬唐抑宋,而痛斥明诗为“瞎盛唐”,诚为犀利,阎若璩叹为“哀梨并翦”。其“诗中须有人”之说,后为赵执信取以攻诋王渔洋,影响有清中后期诗学甚巨。“诗酒文饭”一喻妙解诗文之别,亦精到,故亦屡为后世称道。吴氏论诗主晚唐,引冯班为同道,尤属意于李商隐与韩偓,然每以求意过深而流于牵强,以致招来《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之讥。又在“比兴”与“赋”之间强判优劣,并据以褒贬唐宋诗,亦过于绝对化。卷五大段摘引贺裳《载酒园诗话》论宋诗语,称其“深得三唐作者之意,明破两宋膏肓”,则两人同失于认唐作宋,而未能预其时已渐开之宗宋风气也。此书当年仅有钞本流传,刊本最早为嘉庆十三年《借月山房汇钞》本。上海图书馆藏毛寿君钞校本卷末多出一则,兹录于下: “黄公所评《诗归》,阎朝隐《猫儿鹦鹉篇》及宋之问《梁宣王挽词》、《鲁忠王挽词》,真锺、谭二氏子孙之耻也。”
    7.古欢堂集杂著·论诗二卷诗话二卷
    田雯撰。雯(1635~1704)字纶霞,一字子纶,(一作紫纶)号山姜,又号蒙斋。山东德州人。康熙三年进士,由内阁中书历官至户部侍郎。有《古欢堂集》。《清史稿》卷四八四有传。
    《古欢堂集杂著》原为八卷,此本殆即前四卷。书非成于一时,卷三《杜牧徐渭》一则偶署“乙亥暮春望日书”,即康熙三十四年,知其冩定在晚年也。卷目分题“论诗”、“诗话”,言各有当。论诗大抵亦循体格,而不分唐宋,不厚薄古今,如七古推杜、韩、苏、黄,七律、七绝推义山、放翁,至谓同时人可互学而不必尽法前贤,尤为通达。又于晚明以来如李沧溟、谢茂秦、钱牧斋等家,皆有驳议,论颇切实。其中驳申凫盟说杜诗《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一则,以自身实历解“花鸟莫深愁”,与赵次公注殊途同归。时仇注甫出,于此句即取赵注及钱牧斋注,二家正相反对,则驳申亦即驳钱矣。当其时,王渔洋声气正盛,书中竟不置一辞,盖即《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不相辩难,亦不相结纳”之谓也。然两家亦有相合者,如五古不取老杜之类。此书卷三“三句一韵”一则有云:“余官楚中,得夷陵雷何思太史诗集读之。有《听雨》一篇,三句一韵,以为创作,古无此格,载之《山姜诗话》中。”则另有《山姜诗话》一种。今上海师范大学藏有《山姜诗话》稿钞本一种,与《杂著》本对勘,全篇尚未分卷,大抵相当于卷二之全部、卷四至“乙丑嘉平舟发武昌”一则,连列而下,各则之序次大致亦同;此下之六则(今本析为七则)则散见于卷一。文字颇有增删改动,避“玄”字,不避“弘”、“历”,此或即为《山姜诗话》原本也。而后所增写者,主要为卷三、卷一大部及卷四“乙丑嘉平舟发武昌”一则以下部分。故《山姜诗话》大抵仍存于今本《杂著》中,即如雷何思《听雨》一诗,亦复载于卷四。然删削文字亦多,如“乙丑嘉平”一则末,原有“余与诸子齿相若,既老且病,乃独涉风波,冲瘴疠,憔悴支离于天末万里之外,能无感慨”云云,知为巡抚贵州时之追述,今本删去,反致时、地不明也。论诗各则,增删文字更多,尤可证出于前、后手也。
    8.诗义固说二卷
    庞垲撰。垲(1640~1708)字霁公,号雪崖。直隶任丘人。康熙十四年举人,十八年登博学鸿词科,授检讨。历任内阁中书舍人、工部都水司主事、户部广西司郎中,三十七年出知福建建宁府,未几告归。有《丛碧山房集》。《清史稿》卷八四八有传。
    此书论诗,作者自揭其旨为不说“篇中之词”,而专求“言中之志”,且强调“如是则为诗,不如是即非诗”,诚为“固说”。观其论历代诗,惟取汉魏以上,晋以下即视为徒骛文词,连盛唐、陶、杜亦不免此病,太白更无论矣。又于“赋比兴”倡“赋主”之说,不取锺嵘《诗品》以来尊比兴之通论,比兴乃沦为“兴起所赋”、“比其所赋”,复《毛诗》初始之序也。故作诗主庸常无奇,能说眼前日用、人情天理便是好诗。然亦不废以禅说诗,取释家“万事引归自己”等语,复以儒家诗观说之通之。其论甚高,亦质实,与山左田雯、赵执信及同邑后劲边连宝同一声气,而与王渔洋及江南宗晚唐、宗宋元之时风立异。此书有《丛碧山房杂著》本,今《续编》本多出末尾“书汉魏诗乘编后”二则,乃取自《杂著》卷三题跋,或以庞氏宗汉魏,而有是举。惟原有四则,《续编》取二遗二,未为全耳。
    9.西圃诗说一卷
    田同之撰。同之(1677~1751后)字在田,一字彦威,号西圃,田雯长孙,故又号小山姜。山东德州人。康熙五十九年举人,官国子监助教。有《西圃文涘》等。
    此书之作,自序谓乃继家学、振门风,然家学外又服膺王渔洋。而于两家之异,亦非不能识。如分别以先王父继杜、苏,以渔洋公继王、孟,“新城、德州有名家、大家之分”,而并誉之。然究其实,通篇主微妙蕴蓄,重唐轻宋,又以宗唐而于明诗颇致恕词,引七子王世贞等为同调,是皆偏于渔洋一路,而与乃祖稍隔。篇中引他家语甚多,或标出处,或不标出处,继申之以己见,自序“因他人之说以立吾之说,即以吾之说而印他人之说”,固已预为说明矣。此书有乾隆间刊《田氏丛书》本,《续编》当即取自此本。
    10.兰丛诗话一卷
    方世举撰。世举(1675~1759)字扶南,号息翁,安徽桐城人。乾隆元年举博学鸿词,不就。有《昌黎诗集编年笺注》、《春及堂集》等。
    此编前三则述写作缘起甚详,以方氏前有《梁园诗话》等作,皆亡佚,此则由侄方观承(宜田)私录谈诗之语,晚年整理而成,末署八十五岁,即逝世之年也。桐城方氏,世习杜诗,作者承家法,所言用韵、章句等法,大多取义于老杜,固非泛泛之论。如以“白香山之疏以达,刘梦得之圜以闳,李义山之刻至,温飞卿之轻俊”为老杜七律之“四科”“四辅”,指示门径,颇为切实,盖以七律为最难,老杜七律尤难也。然亦有不确者,如老杜七古不通韵、东坡始通之说,汪师韩《诗学纂闻》驳之甚详。
    11.絸斋诗谈八卷
    张谦宜撰。谦宜(1649~1731)字稚松,一字山农。山东胶州人。康熙四十五年中进士,然退居不仕,潜心读书著述。有《张稚松先生文集》、《絸斋诗集》等。
    此书有康熙四十九年自序,谓自康熙十四年从杨戭夏学诗,历十余年,乃敢评次古人诗。二十九年、三十年间与门人说诗,由李伊村录成初稿,四十九年秋增删成稿云云。然序中“乃合伊村手录纂214 条”一语,此数仅及今存本之半;如但指伊村手录者,则“合”字“纂”字无着落。今检上海图书馆藏一稿钞本,亦载此序,不分卷,有“为初学言”(39则)、“杜少陵诗评”(78则)、“陆放翁诗评”(31则)、“合鲁易之诗评”(1则)、“王无竞诗评”(2则)、“邱柯村诗评”(4 则)、“李大村诗评”(12则)、“田子维杂著附评”(6则)、“臆说记闻”(19 则)、“名公集句”(2则)、“叶小鸾受记语”(1则)等题,凡近二百则,多为今存八卷本所有,此或即四十九年之初整理本也。且今本卷八内有记康熙五十一年、五十五年事,可知四十九年后之数年间必有大增改,终至定稿,惟所用序则旧序耳。
    絸斋颇读程朱理学之书,然论诗则力戒流为“有韵之四书五经”。其以理、韵关系论一部诗史:《三百篇》之《雅》《颂》“理无不包,语无不韵”,汉魏“诗妙而理无不通”,六朝三唐“但求词佳不堕理窠”,宋理学家诗则“只求理胜不暇修词”,亦是一种“代降”论。然卷四以下评历代诗人,唐以前仅《古诗十九首》及陶渊明两家,著墨多在唐宋,直至明清,甚切实而不致迂阔矣。唐宋以杜、苏、陆三家为最详,大抵崇杜而嫌苏、陆失之豪纵爽快;明清则推一杜茶村。诸评都从自家体会来,颇驳王渔洋、毛稚黄等时家之论,亦清初山左诗派中一特立独行者。《续编》本自序末署康熙四十九年七十二岁,乃六十二岁之误,今据上图藏稿钞本改。
    12.小澥草堂杂论诗不分卷
    牟愿相撰。愿相字亶夫,号铁李,山东栖霞人。乾隆诸生。与兄庭相有文名于时。小澥草堂乃所居祖屋,始由亶夫名之,故亦以为号。有《小澥草堂诗文集》。
    此书原附于诗集后,故无序跋。其中“诗小评”一句一评,每句取一自然之物或一人文之相,用以比附诗人诗风。此种形式唐宋已有之,如张舜民《芸叟诗评》、蔡絛《百衲诗评》、敖陶孙《臞翁诗评》等,颇传妙趣。牟氏此作亦煞费苦心,不无可观,如评王维“如翠竹得风,天然而笑”,即合于王诗立足现实而后方透出禅意之性质。偶入王羲之《兰亭序》一条,则非关诗。“杂论诗”、“又杂论诗”篇幅无多,然上自《三百篇》,下迄前明,议论亦甚为酣畅。中如评曹子建为大家,盛唐必王维而非他家可与李、杜鼎足,王昌龄七绝胜太白,陆游在苏、黄下等,皆已渐与后世主流意见合。评陈子昂、宋之问为初唐第一第二,而又诋为小人,则已先于潘德舆《养一斋诗话》著论矣。篇中亦有偏激不通语,如评“中唐只是畅”之“畅”,与盛唐之“厚”对,尚能度其大意;然下例以“昌黎诗古奥诘曲,不能上口,盖以畅故”,则不知所云矣。至谓萧统为“古今第一无眼力之人”,“其次便是从来读《文选》之人”;赵执信《声调谱》“言古诗中有律调,更气死人”,此种口吻,殊非所宜。
    13.龙性堂诗话初续集
    叶矫然撰。矫然(1614~1711)字子肃,号思庵,福建闽县人。顺治九年进士,授工部主事,改乐亭知县。有《龙性堂集》。
    此书诸家序,谢天枢作于康熙十二年癸巳,吴琇作于二十八年己巳,而续集记事又有及于三十一年壬申者,知数度修改,定稿历时近二十载。刊行更晚至乾隆四十年,有邱振芳、郑念容及秦大士三序,历述其孙叶皋南(声远)出家藏稿本二册(卷)梓成之始末。叶氏论诗标举声、义两端,以此考索六朝以来诗家之流变关系,所谓“古今诗人以变调能工者惟颜延之、谢朓、王维、杜甫而已”。书中解析各家各诗,即主要留意于其间之互承互变情形,而不满于严羽、高棅“初盛中晚”乃至六朝、唐、宋诗之类分别时代之说,而欲泯其界划也。然亦不免模糊影响之论,如谓谢朓集有陶句,有大谢语,乃至有中晚唐人妙谛、“浑身韩昌黎”者;谓梅尧臣诗“直是六朝、三唐好手”,“无一字宋习”,似此全无史识,辨之甚无谓。叶氏学有根柢,解杜、韩、义山、半山、东坡诗等,多引人所未及书,发人所未发,或中或不中,虽非的论,要于诸家诗之笺注不无补益也。又于晚明王、李、三袁、陈之龙,及倂时之王渔洋、宋荔裳、程可则(周量)等,皆有议论,时间最近,不妨可听。
    14.方南堂先生辍锻录一卷
    方观贞撰。观贞(1679~1747)名世泰,以字行,一字履安,号南堂,晚号三乳老人,安徽桐城人。诸生。因同邑戴名世《南山集》案牵连,隶旗籍,十年始放归。乾隆元年荐博学鸿词科,不就。有《南堂诗钞》。
    方氏诗得唐人三昧,史承谦《青梅轩诗话》曾记其自述学诗经历。论诗亦一归于唐,所谓“郁郁乎文哉吾从周”也。此篇据道光十三年金楷、李堃二序,知久湮无闻,流落坊间,此时始获梓行。又据次年阮亨序,乃方氏晚年之论,篇中亦有“康熙己卯、庚辰以后诗风三十年不变”等语,可谓内证,故欲以学唐矫数十年学宋之积弊也。其最有慨于唐宋诗区别之言,莫过开篇“有诗人、学人、才人之诗”一语,期以撇清所谓“崇论闳议”、“博闻强识”一切宋以来附加之质,而归于诗人性情、蕴藉之风雅正传。所用禅宗话头虽亦为宋人语,然是宗唐诗之宋人也。方氏之论既不出唐诗一步,故虽为正论,究为所限,其不喜李贺,忌赋之铺陈,反对诗中出注,摘句以别解老杜“语不惊人死不休”等,皆所谓能得诗之正,而未能道诗之变也。方氏擅书,复旦大学图书馆藏有此书手写稿本,后有光绪十六年张鸣珂及今人王欣夫二跋,皆宝其书法也。
    15.剑溪说诗二卷又编一卷
    乔亿撰。亿(1702~1788)字慕韩,号剑溪,江苏宝应人。应试不第,弃举业。客游山西,主讲猗氏书院、郇阳书院。有《乔剑溪遗集》。
    此书前有沈德潜乾隆十六年辛未序及四言诗三章,皆云书成二卷,知为前二卷。而《又编》一卷乃另成于其后,今稿本藏上海图书馆,题曰“说诗次编”,钤“乔亿”、“窥园”二印,亦有归愚批语。剑溪说诗既崇古,亦不薄今,大抵除《三百篇》外,汉、魏、晋、唐诗亦非不能仿效,宋、金、元诗亦非不可寓目,识颇健全。论体则最尊古诗,以其去《风》《雅》愈近,至可细析至“托兴古、命意古,格古,气古,词古,色古,音节古”;又稍改李于鳞“唐无五言古诗”说为“长庆后无五言诗”,则欲包韩、白“一险一易”两家耳。惟论近体亦求合于古意,此于五律尚不失为有度,于七律则几近南辕北辙矣,故老杜以下竟无有当意者。剑溪选有《大历诗略》,文中论大历前后诗人自是当行。又论诗主“诗中有人”,虽云非关伦常美刺,终以人品奠其诗格,故于盛中唐诸家颇致意于韦、柳,于明诗则着意分出李何与钱虞山之别,而于渔洋诗之无所感发亦致不满。乔氏父祖辈与方望溪颇有来往,作者少时亦得接闻咳唾,文中颇记其言。此时则与方氏后人观承交,论诗亦相合。
    16.瓯北诗话十二卷
    赵翼撰。翼(1727~1814)字云崧,号瓯北,江苏阳湖人。乾隆二十六年探花,历官至贵西兵备道。有《瓯北全集》。《清史稿》卷四八五有传。
    此书当时人多称为“十家诗话”,盖就前十卷而言。瓯北史家兼诗人,此书又为其晚年见识,故甚可听。如十家之选,除太白一家承上外,杜、韩、白、苏、陆、遗山、青丘、梅村、初白,则皆为铺陈发露、所谓“诗史”、所谓可尽天下之情事者,诚能一眼觑定唐宋以下之诗流主脉矣。其选国朝诗人为吴、查,而非王、朱,谓梅村体“秘诀实从《长庆集》得来”,初白功力直接香山、放翁云云,皆此意,洪亮吉、梁章钜辈之批评未能搔着痒处也。其论诸家亦自有主旨,每能从大处与前贤立异,而无不稳。如论少陵真本领在“语不惊人死不休”,此出乎性灵所固有,而非关学力;论昌黎本色“仍在文从字顺中,不专以奇险见长”;论香山之坦易较胜于韩孟之奇警,“世徒以轻俗訾之,此不知诗者”;论东坡则赏其“才分之高,不在功力之苦”;论放翁“趋向大方家”,其“诗外之事尽入诗中”转胜东坡。诸如此类,一归于性情晓畅。又好揭橥各家之“创体”、“创格”、“创句”,而不满遗山“苏门若有功臣在,肯放公诗百态新”之说。凡此皆与同时之袁随园性灵论声气相应,然瓯北运其史家之才识,持论转较随园为整饬。论诗之余,又必究各家之人事公案,如杜、苏好营造,香山之俸禄、出身贫寒易于知足,放翁好作大言乃时、地使然之类,皆原原本本,言而有据。崔旭《念堂诗话》谓“犹其著《二十二史札记》手段,与他家诗话迥别,余拟目之曰十家诗评”,洵为得当。《续编》所据为嘉庆间湛贻堂刻本,此本卷十二最末一则论遗山,今《续编》移至卷八“元遗山诗”末。又“古今诗互有优劣”一则,内“今甲子岁”、“昨岁毕秋帆总督湖广,未奏凯而殁”云云,秋帆卒于嘉庆二年丁巳,何年时之不接也?必有一误。
    17.诗学源流考一卷
    鲁九皋撰。九皋(1732~1794)原名仕骥,字絜非,号山木,江西新城人。乾隆三十六年进士,官夏县知县,卒于任所。有《山木居士集》。
    此篇载于道光五年静存书屋刊《是程集》。据白镕、胡森二序,时九皋子迪光在粤东学使白镕幕中,献其父未刊稿数种,白镕定《审题要旨》、《制义准绳》、《诗学源流》三种,以为可作“发策决科之一助”而梓行之。此篇总括一部诗史,言简而能完备,诚为不易。大抵以曹子建、陶渊明、李太白、杜子美、韩昌黎为五大宗,六朝以前无异词,唐诗则抑白香山、李义山稍低,宋诗于江西诗派遗陈与义,于南宋遗杨诚斋、范石湖,皆不免过简。惟论前明诗则稍备,至殿以岭南屈大均、陈恭尹,二家虽可谓遗民,实皆已入清矣。又论诗体惟以五古为正,而嫌七古滥、律诗靡,此或不免溯源过甚而不知沿流也,其复古一至于此。
    18.石洲诗话八卷
    翁方纲撰。方纲(1733~1818)字正三,号覃溪、苏斋,顺天大兴人。乾隆十七年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官至内阁学士、鸿胪寺卿。有《复初斋集》。《清史稿》卷四八五有传。
    此书有乾隆三十三年自序,谓乾隆三十年乙酉至三十三年戊子视学粤东诸郡时,与幕中同僚论诗,积久得五百余条;是年秋间任满销职,与诸生续谈,又补益至八百余条,令各抄一部云云。此指前五卷。又据翁氏嘉庆十七年跋语,稿久失去,偶由叶继雯(云素)得之书肆,因誊存一本,增附《渔洋评杜》一卷。嘉庆二十年张维屏跋语云又增元遗山、王渔洋论诗绝句二卷,凡八卷,并于是年由翁氏门人蒋攸铦在两广总督节署开雕,时距稿初成已逾四十年矣。此书论诗甚精悍,虽云成于早年,然经晚年修订,前五卷复可验之于后三卷,故足当定论。
    覃溪一生诗学,可谓从渔洋入,又从渔洋出,曾各作《格调论》、《神韵论》专文,揭橥神韵犹格调之秘,即为渔洋而发。此书亦始终视渔洋为第一对手,评唐以下诗人,和盘托出,进而可窥覃溪如何转神韵为“肌理”之形迹。实两家论诗,皆为清人中之极精深者,故能相承相敌如此。此书已屡用“肌理”一辞,如谓元好问较之东坡“肌理稍粗”、杨维桢拟杜《秋兴八首》“肌理颇粗”等;然其正面之树立,乃主要在评说老杜、香山、山谷等大家中完成,尤以说杜为最关键。如卷一论元稹杜公墓系“铺陈”、“排比”一段,竟以渔洋所许之盛唐“妙悟”一义,抉发遗山《论诗绝句》“少陵自有连城璧”之“璧”。姑不论其是否合乎遗山本意,然以“妙悟”济“铺陈排比”,转较微之原论为丰;继而又横插香山之“铺陈排比”,所谓“尺土寸木、经营缔构”者,以重抑妙悟,正说反说,创为新论,既合二元说杜为一,又别于渔洋之神韵矣。又如论宋诗,覃溪虽尊东坡,却断然以山谷为“总萃处”,为之“提挈”,推衍刘克庄“本朝诗家宗祖”之说,以为此论不特深切豫章,抑且深切宋诗三昧,其自用语则是“刻抉入里”、“益加细密”云云,皆所谓“杜法”,所谓“肌理”说之用武地也。此覃溪诗学精诣所在,故必不以渔洋之推山谷为然,而辨之甚力,出语亦重,以致屡有“予不得已”之表白。盖渔洋诗学从辨体入手,故五言推王孟,老杜仅属七言名家;而自家兴味实又偏在五言一体,遂热衷于“神韵”,以致论山谷亦只落在所谓“掉臂自清新”上,宜招来覃溪之驳难。卷六辨析所传渔洋评杜语不遗余力,除分清真赝外,于二王斥杜处一一反驳之,亦此意。覃溪另有《杜诗附记》二十卷,更逐首以此法说杜,前后用功六十年,可互参。卷七、卷八评说遗山、渔洋之论诗绝句,所着意者仍在老杜、香山、义山、山谷几家上,大抵申遗山而不许渔洋,与前五卷保持贯一。其前五卷除说大家外,唐宋金元中小诗人皆有论析,与吴之振《宋诗钞》、顾嗣立《元诗选》等新出选本颇多商榷,于吴钞尤致不满。覃溪论诗切实著明,“不似《说诗晬语》多公家语”(崔旭《念堂诗话》),此是其长处,宜与作诗之“如博士解经,苦无心得”(洪亮吉《北江诗话》)分别观之。然其论过实而失当者亦复不少,如太白“七言又其靡也”一语,被坐实为“专指七律言耳,故其七律不工”;即如不喜孟郊亦有说,乃从不服欧阳修“穷而后工”说来,以为“未有穷工而达转不工者”,又尝持此论编选黄仲则遗诗,而竟削其半,诸如此类,虽不失为一家言,终嫌不稳。稍后潘德舆《养一斋诗话》驳之甚峻厉。覃溪于宋人则不喜杨万里,此固诗学不同,然或借斥倂时之袁随园,亦未可知。又卷七、卷八两记当日同在四库馆校诗集,纪晓岚有勇改之失,亦或不无微意也。《续编》所据为嘉庆二十年蒋氏刻本,无钞本翁氏嘉庆十七年跋语,今钞本未见,兹据沈津《年谱》补录于此: “此五卷写稿失去数年,忽忽忘之矣。今为云素先生得之,借来复核,始改其中讹字,因复誊存一本,又以渔洋评杜一本附后记。(下略)”
    19.雨村诗话二卷
    李调元撰。调元(1734~1802)字羹堂、鹤洲,号雨村、墨庄、童山。绵州罗江人。乾隆二十八年进士,官至直隶通永兵备道。四十七年以事罢官,发遣伊犁,后捐银赎归,著述以终。有《童山诗文集》,辑有《全五代诗》、《函海》等。
    此书《函海》本前有自序,未署年月。《函海》辑成在乾隆四十七年,则诗话当成于此前。李氏晚年又专辑“话今”之《诗话》新本,篇幅远过于此本之“话古”,俨然得诗话长于记录“今”诗之义。雨村与袁随园声气相投,尝自附于袁、蒋、赵后,合刻《林下四老人诗》。其话今之二十卷本《诗话》亦颇记三家诗事,可资谈助。而此本话古,则多从音调法度入手,津津于老杜诗法,引沈德潜之语以为确论等,皆不外格调家数。又论诗言人品,谓杨万里诗非所长,亦与袁枚异。其他具体之论,如太白诗本陶渊明,学诗必从太白入手之类,多不足训,或从其性情来,则又近于性灵之趣矣。自序一篇,《续编》原失收,今据《函海》本补入。
    20.读雪山房唐诗序例不分卷
    管世铭撰。世铭(1738~1798)字缄若,号韫山。江苏武进人。乾隆四十三年进士,官至监察御史。有《韫山堂诗文集》。
    管氏辑有《读雪山房唐诗选》三十四卷,历时七载,成于乾隆六十年。诸体目录前有凡例,光绪间同里金武祥抽出单刊,并附以管氏《读书偶得》、《论文杂言》二种。《续编》则于二种中选录论唐诗者二十则存之。始末见于卷前管氏、金氏、洪亮吉、赵怀玉诸序及《续编》校语。管氏选本承王渔洋分体选诗之旨,又以断代专选较易于深入,故其例言虽多似习见者,而取去实甚精审。如五古合唐一代而言之,下及韩、白,与李沧溟、王渔洋“唐无五古”论异;七古不专尊初唐,与何大复《明月篇序》之论异;近体则并推摩诘、少陵为极致,而无分五言、七言;至于五排累李逊于杜,七绝杜不能工等,是皆平允有见,而出自于深思,极有当于一代之选本也。其论颇获有识者好评,如道光初陈仅《竹林答问》即称其精确。惜其选本后世不甚流传。
    21.葚原诗说四卷
    冒春荣撰。春荣(1702~1760)字寒山、葚原,号花源渔长、柴湾樵客,江苏如皋人。布衣。掌教浙西、江左间书院。有《葚原集》、《萦翠阁诗钞》。
    此书无序跋,四卷凡一百三十六则。蒋寅《清诗话考》详列其中一百则之出处,多抄自黄生《诗麈》、沈德潜《说诗晬语》两书,间亦及杨载《诗法家数》、范德机《木天禁语》、王世贞《艺苑卮言》等元明人诗法之作。或即以黄、沈两书为主,讲学于诸书院。卷一下有“五言律说”,卷二下有“七言律说”,卷三下有“排律说”、“绝句说”,卷四下有“乐府说”、“古体说”等小字标示,似即诗体教本也。卷四一则记乾隆丙辰馆友人姜恭寿白蒲书室,与姜挑灯论诗,驳冯班《严氏纠谬》语甚详。又卷三一则列唐初、盛、中、晚四期之具体年份,或抄自叶之溶《小石林诗话》二编。光绪末,冒广生编《冒氏丛书》,网罗冒氏族人著作,或未明缘由而阑入,遂行于世矣。
    22.山静居绪言一卷
    方熏撰。熏(1736~1799)字兰士、兰坻,号樗庵、山静居,浙江石门人。布衣。精绘画。后人辑有《山静居遗稿》。《清史稿》卷五○四有传。
    此书《续编》原题作“静居绪言”、阕名撰,富寿荪校点说明谓据未刊稿本。考徐联奎《方樗庵先生传》有“所著《山静居诗稿》暨《论书》、《论画》、《绪言》各若干卷”云云,道光间汪启淑《续印人传》卷二《方熏传》亦著录有“《山静居緖言》二卷”,知此卷应为“山静居绪言”,方熏撰,今据以改正。又卷首赵怀玉序云:“顷来桐华馆中,兰垓(坻)出此示余。”金德舆桐华馆乃方氏久客之地,张兴镛《山静居遗稿题辞》云:“忆到前尘百感生,桐华馆里廿年情。”注云:“樗庵向客桐乡金鄂岩比部桐华馆中,余得时相过从。”此卷即作于馆所。方氏擅画,论诗亦简练隽永,大抵从六朝至金元,历数人代之变,以此为长。其中如极赞陶、谢之新变而嫌苏、黄之惑于新奇等,别择甚明;而“须另具心眼,得有玄解,乃知宋诗妙处”,“一以唐人格律绳之,却是不会读宋诗”诸语,并可见清初以来此题之争,此时已达于持平之结论矣。又论诗主“有人”,性喜陶、杜,不欲以诗人限之。故其论亦每不斤斤于技术,而有质厚之感。方氏另有《山静居诗话》一种,记录同时浙人诗事,旨趣与此本之论诗俨然有别。《绪言》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别藏有钞本一种,题作“山静居诗论”,据书末叶廷琯道光三十年跋,系其子道芬从方氏后嗣所藏手稿录副者,同时另录有书论一卷,岂即改题于此时、用便合装乎?
    23.国朝诗话二卷
    杨际昌撰。际昌(1719~1804)字鲁藩,号葭渔、蓬莱居士,浙江山阴人。乾隆六年举人。会试未第,遁迹山林,以授徒行医终。有《澹宁斋集》。
    据卷首例言,此书成于乾隆二十三年戊寅,杨氏年四十。因有感于国家百数十年来风雅之盛,远轶前明,而有是集。收录始于入清存者,止于当世殁者,不论遗民,无非臣子。故所录不避鼎革之际遗诗轶事,颇重梅村体一路七古歌行之作。然康、乾盛世,承平日久,诗风由变趋正,一代宗匠,终非王渔洋莫属。杨氏识亦及此,每揭“正宗”、“大方”以为录诗宗旨,王、朱、施、宋等大家外,上自大学士张英、张廷玉父子,下至穷、微之士如杨格《闲闲草》、倪长驾《澹多轩诗》等未刊稿,多为体制和雅、描写太平风俗之作。又往往由诗及事,颇录掌故,亦合乎诗话记事存人之体例。有乾隆间杨氏似园自刊《澹宁斋集》本,《续编》即据以点校排印。
    24.石园诗话二卷
    余成教撰。成教(1778~?)字道夫,号石园,江西奉新人。嘉庆十三年举人,后两应会试不第,任铅山县儒学训导,主讲鹅湖书院。有《石园文稿》。
    此书内容,嘉庆十八年癸酉方观、刘子春二序谓“自唐而宋而元明而今”,而二十一年吴嵩梁序谓“皆取于唐人诗”,所言不同,今本始末合于吴序,乃新撰,旧本十九年甲戌已毁于火,全稿不复记忆,遂未能复原。其事见余氏《石园文稿》卷一《上吴玉松先生书》。或以此故,今本于各家略摘佳句,品评及记述均极简单,多习见语,几无可采。吴序“高悟出尘,超然常解”云云,盖敷衍之辞耳。
    25.老生常谈一卷
    延君寿撰。君寿(1765~?)字荔浦,山西阳城人。诸生。嘉庆十一年官莱阳知县。有《六砚草堂诗集》。
    此书无序跋,蒋寅《清诗话考》据文中一则云“去年在济南闻船山物故”,张问陶卒于嘉庆十九年,定作于嘉庆二十年后,甚是。文中又有起居读书详至“昨日”等记,然竟难更得确指矣。此书虽云“老生常谈”,所谈实甚具体深入,不作公家门面语,几与翁覃溪相当。惟翁从学理来,延氏则多从自家读书体悟来,立足于“指示初学”。其言强调读书要“心能深入”,作诗要从大家入手,故论析多在曹植、陶、谢、鲍、李、杜、韩、苏等家,绝无唐宋之类门户之见。又或以太白、东坡天才不易入,分析反较杜诗为详,此与一般学诗之论不同。论陶则要防“引入孟、王、储太祝一路去”,盖其不甚重王孟韦柳一派,戒人不可作安身立命处。连类而及,本朝诗家亦不喜王渔洋,以为“羚羊挂角”之说误人不浅,尝举读王西樵评杜本之例说明之。近人诗则推袁、蒋、赵、黄景仁四家为冠,尤以仲则似李且学苏而赞誉有加,而不满翁方纲等所选不全。又标举山西乡贤诗人,拔擢傅山、陈廷敬为本朝大家。延氏曾在里中结“樊南吟社”,曾刻乾隆时阳城诗人郭冀一等八家为《樊南诗钞》,则其学其行皆属专门,固不止于指示初学门径也。
    26.小清华园诗谈二卷
    王寿昌撰。寿昌字介图,号眉仙、养斋,云南永北人。嘉庆十八年举人,任寻甸州儒学训导。有《王眉仙遗著》等。
    据自序,书乃道光五年乙酉与大司农禧恩谈诗整理而成。卷上“总论”以诗格出之,如“四正”、“六要”等,列举诗学概念甚备;“条辨”又各作摘句图,一一释其义。卷下再以古诗、唐诗之分析,例证卷上之说,体例甚善。其论庄雅周备,乃一篇传统诗学之正论也。主《三百篇》外,即杜诗虽得遗意,犹为变风变雅,未可谓盛世之音;严沧浪“诗有别材”之“别”,亦为解作非正体,其宗古之笃,一至于此。亦偶有误,如“炼字不如炼句”一则之“竹怜新雨后,山爱夕阳时”,乃钱起句,而误署刘长卿。至以唐人七古为“唐体”而非之,则较李于鳞“唐无五古”说偏颇更甚,盖五古犹可说,七古唐前仅为滥觞而未成体,故断无是理也。此书有道光七年刊本,而《云南丛书》本仅一卷,少三十余则,未可为据。
    27.三家诗话一卷
    尚镕撰。镕(1785~1863)字乔客,一字宛甫,江西南昌人。诸生。晚客河南,历主三山、聚星、崇实、唐县等书院。有《持雅堂全集》。
    此篇据道光五年姜曾序,乃作于是年乡试落榜后之第五夜,挑灯疾书而成,盖夙喜袁、蒋、赵三家诗,积久有年,遂能一挥而就也。其论三家,首重时代气运,所谓乘国家全盛之势,才情学力之发挥,较国初牧斋、梅村、渔洋诸老更擅胜场。此诚正论,可备一说。又以总论、分论、余论多方比较三家源流得失,大抵许袁之笔巧而非其纤佻,许蒋之气杰而非其粗露,许赵之典赡而非其冗杂,可谓持平。然或以同产江西故,论蒋似较深入,如谓“苕生之粗在面目,肌理则未尝不细腻”、“怀人诸诗宪章欧阳文忠”等,可谓独发其秘也。袁等三家,嘉、道间评论或誉或诋,不啻天壤,求平允有见如此篇者,洵为难得。然其中如论“子才律诗往往不对”,七律转推赵胜袁、蒋,则大失准。袁诗诸体以七律为第一,王昙、舒位等先已论之,后张维屏等亦持此议,《瓶水斋诗话》更以老杜、义山、放翁以下此体之第四变许之,袁诗国朝大家之位置,实亦赖此体之成就,宛甫此篇或以成之过速,乃有此遗珠之失,较诸家之论反觉逊色矣。
    28.退庵随笔·学诗二卷
    梁章钜撰。章钜(1775~1849)字闳中、茝林、芷林,号退庵,福建长乐人。嘉庆七年进士,累官至江苏巡抚,兼署两江总督。有《藤花吟馆诗钞》等数十种。
    此原系《退庵随笔》之卷二十、二十一,“学诗”者,盖记录翁苏斋、纪文达二师之语,并抄撮宋金元人及时贤论诗语,排比说明,以示人门径也。其上卷之大要,略在“用事”,竟以宋人说杜之“无一字无来历”一语,上通至《三百篇》,谓我辈生古人后,须尽识往古来今、上下四方、鸟兽草木、古人格律,方可言诗,用驳锺嵘“何贵用事”与严羽“非关学”之说,极显其师门相沿之重学旨趣;下卷之大要略在“用韵”,尤擅长辨析古体声调,此是渔洋、秋谷及乃师覃溪一脉相承之学,又多方参酌顾亭林、毛西河等家,其声韵之说遂较前辈清简可从,此亦关学问也。翁、纪二家诗学本极精深,梁氏为翁门高足,眼界甚宽,亦能赏袁枚之说,摘引《随园诗话》、全录其《续诗品》等不遗余力,故能尽得乾嘉诗学之义谛。其中之一义即为唐、宋诗无碍,如御选《唐宋诗醇》定李、杜、韩、白、苏、陆六家,《四库提要》绎之“当为诗教幸,不仅为六家幸”,此乃诗史大方之见,非谀辞;梁氏即详析六家优长及历来注本,又广而及于唐、宋他家,虽多本师说,未能自成一家,然信而有据,颇便择优以读,此亦其“学诗”之谓也。
    29.养一斋诗话十卷
    潘德舆撰。德舆(1785~1839)字彦辅、四农,江苏山阳人。道光八年举人,十五年大挑一等,以知县候补安徽,未得实授以终。有《养一斋全集》。《清史稿》四八六有传。
    此书原名“说诗牙慧”,有嘉庆十六年辛未自序。据潘氏后人陈畏人跋,作者“后手自重写清本,乃易是名。徐廉峰太史所刻,即据此本也”。徐宝善刻此书在道光十六年,而其序云道光九年在京师,即曾得读潘子所著诗话若干卷。可知成书、修订、流传至刊行,历时长达二十余年。全书宗旨,欲以儒家诗教救世道人心,其志甚坚,其意甚笃,而又深于诗艺,以致说甚严重而仍能餍饫士林。于历代诗人举曹植、陶潜、杜甫三家为诗教风范,而黜曹操、阮籍、陆机、潘岳、谢灵运、沈约、范云、陈子昂、宋之问、沈佺期等为“乱臣逆党之诗”,戒世人一概不选不读。立说之余,详为录诗摘句,多方辨说,以证成诗品系于人品之理。又创为“质实”一辞以明此立场,由“汉魏之质实”,而至“虞道园之质、顾亭林之实”,一部诗史,止于前明,遂竟成立于此论。尤有甚者,此一“质实”之说,亦竟得以继神韵、格调、性灵、肌理后,无愧为有清一代诗学之结穴也。惟诸说温厚从容之盛世气象,亦不复得返矣。潘氏论诗高明之处,在有一“心术”、“气体”、“时运”分疏之思路,以为“心术无古今,而气体不能无古今,则时运为之”。故“气体当为今之古,不必为古之古”。如子建、渊明、子美三家,气体虽因时运而逊《三百篇》,然心术可继《三百篇》,足为“今之古”;而潘陆、徐庾、沈宋、温李、苏黄以迄南宋“四灵”,以心术不逮故,虽一时称巨手,而皆为“今人之诗”矣。其臧否诗人之信据,实在于此。论《三百篇》亦有“体制音节不必学、不能学”,“神理意境不可不学”之基本分别。此种分疏法最足称道。以方法论言,已达于清人论诗之高境,极为难得,宜其《诗话》迥异于一代之作,而为众家同声赞誉也。《说诗牙慧》十三卷稿本今藏北京大学,与《诗话》之刊本略有增删,其删剩稿二卷,已由今人朱德慈补辑入中华书局2010年刊《养一斋诗话》增订本内。
    附  养一斋李杜诗话三卷
    潘德舆辑撰。此篇以排比前人之论为主,选择甚精,又必申论各说优劣,而发为本人之言。潘氏原本朱子“作诗先看李、杜,如士人治本经”之旨,辑有《李杜诗选》,此篇即选旨纲领,故稿本原题为“作诗本经纲领”,刊行时易为本题,附于《诗话》后。大抵论李则尊朱子“太白诗非无法度,乃从容于法度之中”一语,以破历来“诗仙”之虚无缥缈不可知者,而归太白于“实”;论杜则准东坡“发乎性,止乎忠孝”一语,而置杜诗于“发乎情,止乎礼义”之变风变雅上。诸家之论有不达此一高度者,皆一一纠驳之,最终得出杜非变调、李乃复古之结论,以维护二公诗教伟人之形象,可谓嘉、道质实诗学一典型之论也。其间不无过当处,如谓杜之五古、乐府非变古,不合于事实甚明,此非潘氏不知,实其论之不得不然也。稿本今藏北京大学图书馆,说李一卷次第颇有不同,说杜未析为二卷,文字略同。
    30.竹林答问一卷
    陈仅撰。仅(1787~1868)字余山,号渔珊,浙江鄞县人。嘉庆十八年举人,官至陕西宁陕厅同知。有《继雅堂集》。
    前有道光十九年己亥自序,略谓作令紫阳时答侄儿诗香问,诗香录而成编,以谈诗处有修竹数十竿而题作书名。全编问题广泛,答案精要,略按总论、体制、作法、题材、历代品评等次第编排。陈氏学有根柢,另有《诗诵》五卷专言《诗经》。此编论《三百篇》以下,遂能游刃有余。其论每归于“时势运会”,故识极通脱,语极确凿。如首说“诗亡”,谓“乃采诗之职亡而变风不陈”,不关诗之体格存亡;“古今无一日无性情,即无一日无诗”,“故他经不可续,独《诗》可续”,数语释“亡”一字、争后世诗之出处,似未有如此正大明确者。说诗体发展之次第,如古诗、乐府之分,唐人长古从六朝来,有六言无八言,乃至十一字句、五句、三句、七句等,换韵体以每句用韵为正格,乐府音节以节拍为主,唐诗入乐者初唐多五律而盛唐多七绝,古诗声调亡于晚唐,北宋欧、苏复之,故当以杜、韩、苏三家为法律,沈约八病为驱古变律之用,其用已过,种种声韵、字句变化,皆以自然发展之势解之。说作法等亦通达,如“炼字无定处、眼亦无定处’等。论杜诗注本则推钱注为第一,仇注最不堪,亦以其过于拘板故耳。综观全编,大抵直承宋人《沧浪诗话》、《白石诗说》,而不满本朝渔洋、随园诸家,格调、肌理更无论矣。然所言实以格调为脉,运以学问,糅合性灵、神韵等说而集其成者也。
    31.白华山人诗说二卷
    厉志撰。志(1783~1843)字心甫,号骇谷、白华山人,浙江定海人。诸生。有《白华山人诗集》。
    此篇虽云二卷,实仅百余条、数千字耳。附于其《白华山人诗集》后,《诗集》刊于道光十六年,篇中有记道光十一年辛卯事,当作于此之间。厉氏有诗名,其论以心得为主,每有会心于古人深处者,然亦颇似以诗人之辞出之。如论渊明之于《三百篇》,以“遥而望之,望之而见,无所喜也;望而不见,亦无所愠”说之,岂非夺胎于陶诗“望南山”乎?又如“太白诗只须用仰,少陵诗直须用钻”,又屡以“天高”喻心、喻诗等,俱属同一机杼,宜其论崇古也。然于唐以下亦非无所取,如谓北宋诸公惟七言近体有可学处,即为至言。
    32.问花楼诗话三卷
    陆蓥撰。蓥(1775~1850)字胜修,号艺香,江苏吴江人。诸生。
    首有道光二十四年甲辰陈文述序,谓陆氏邮示此篇,读而序之,知即作于此年。三卷略以唐、宋元明及本朝分之,皆就本人读诗、交游记录,以得之家中先人者为多。其先祖中辈有与吴梅村、徐乾学、张大受等名家交往者,有与顾嗣立同编宋元诗者,有以诗受知于鄂尔泰者,亦一儒素世家也。故陈序颇善其能述祖德。其言唐宋诗稍可提及者,如疑《四婵娟》诗非孟郊作,《石林诗话》记欧阳修自诩《庐山高》诗非笃论等。论本朝则能力排时风,赏袁、蒋、赵为继国初岭南、江左后之独开门户者。《诗话》原载同治十一年刊《陆氏传家集》卷四,此卷专收陆蓥之作,末附陆乃普跋,《续编》本原阙,今补上。
    33.筱园诗话四卷
    朱庭珍撰。庭珍(1841~1903)字小园,一作筱园,号诗隐,云南石屏人。光绪十四年举人。有《穆清堂集》。
    书前有同治三年甲子、七年戊辰及光绪三年丁丑三自序,交代写作修订始末,长达十余年。朱氏善持论,卷一运笔糅合古来各家种种高论,面面俱到,然细按之实了无新见,乃晚清诗说一大篇公家门面语耳。其中谓赵秋谷深服金人周德卿之“诗中有人”说,移花接木,以避其深恶之吴乔,而实非秋谷《谈龙录》原文也。卷二纵论本朝诗家,则颇有可观。袁家谷《卧雪诗话》卷三谓其于顺康以后诗集无一不览,故论析各家各体,语较深入。大抵国初江左三家、岭南三家、康熙六大家等皆无异词,而附和袁枚盛称高其倬《味和堂诗》,则不可解;中期推蒋心余、黄仲则,亦属有见,惟诋袁、赵及张船山所谓性灵一派太过,语近骂市,毁、誉竟落两极;嘉、道后盛赞吴嵩梁、张际亮两家,亦从时论而已。其他如满洲诗人、布衣诗人等类目,所设列之大家、名大家、正副名家、上中下小家等品目,皆可见其用心,不无参考之助。卷三、四以论作法为主,又多为习见语,以间杂具体评骘之故,较卷一之冗理闷言稍觉生峭。此即全书之大较也。朱氏甚自负,然自家见地并无多少创获,未符所望,而攻人之厉,气嚣意浮,以之自饰乎?转与吴乔“正钱”同一失当矣。
    34.艺概·诗概一卷
    刘熙载撰。熙载(1813~1881)字融斋,江苏兴化人。道光二十四年进士,官至广东提学使,晚年主讲上海龙门书院。有《古桐书屋六种》等。《清史稿》卷四八○有传。
    《艺概》一书,原有文、诗、赋、词曲、书、经义等六概,诗特其一耳。首有同治十二年自叙,略申平昔说艺好言其概之义。而其说诗之“概”,除每一则皆要言不烦外,尤在择人、持论之精,颇见提纲挈领之功效。如《三百篇》主要就《毛序》之风、雅、颂、赋、比、兴“六义”说之;诗人仅取大家、名家数十人论之,详于六朝,略于唐宋,宋后则无论矣。以大说小,以少胜多,适见其全。论诗体、作法等亦无技法琐细之弊。其根柢在儒家“言志”、“无邪”诗学,如创为“性情正”、“正性情”之“天人”说,谓“雅人有深致,风人、骚人亦各有深致;后人能有其致,则《风》《雅》《骚》不必在古”等,皆正而能变,变而复归于正,运用纯熟,涵养甚厚。其简、概亦得益于铸词炼意之精到,如谓“昌黎诗往往以丑为美”,此一“丑”字,即为历来评韩诗之“奇”、“怪”所不能到矣。然首则引《诗纬》、文中子语,取义虽高,不免稍乖出处,当与第二则互易,方不负全篇用心也。亦间引释、道语说诗,则不稳。如以“有”、“无”说杜诗、苏诗,苏尚可,杜则如何得合“但见性情不睹文字”之评乎?此书同治末刊行以来,皆以六卷全帙行世,《续编》始抽出《诗概》一卷,辑入丛书,以符说诗之体例也。
    以上即为郭辑《续编》三十四种之大要也。其中《围炉诗话》、《石洲诗话》、《养一斋诗话》三种,加上丁辑《清诗话》四十三种中之叶燮《原诗》、沈德潜《说诗晬语》两种,以及由人彙纂之王士禛《带经堂诗话》一种,可谓清人诗评之作中之最著者;而记事录诗为主之“合体例”诗话,则以王士禛《渔洋诗话》、袁枚《随园诗话》为代表,余辑《清诗话三编》(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版)九十七种中,所收乾、嘉后此类名作甚多。三编合观,已占现存清人诗学著述之二成左右,精华固已大备矣。至于清人之诗法类著作,其优者多以选本评说之形式出之,体例介于诗评与总集、别集之间,则不便以丛书汇集之矣,当另创新形式整理之。
    作者简介:张寅彭,上海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本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清诗话会编”(项目批准号: 128ZD160)的阶段性成果。
    原载《复旦学报》2016 年第 5 期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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