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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旧说部两搜寻

http://www.newdu.com 2017-10-22 文学遗产网络版 佚名 参加讨论

    明清以降,常熟藏书、校书、刻书、著书之风颇盛,毛氏汲古阁、钱氏绛云楼、赵氏脉望馆、瞿氏铁琴铜剑楼,皆一时翘楚,并为学林书林所重。其刻藏之书,经史子集,无所不包,即便于一般藏家士子所轻之稗官野史,亦多有留意:万历时赵琦美刊唐段成式《酉阳杂俎》,明末钱遵王有“宋人词话”专藏,清咸丰时顾氏小石山房刻《绣像三国志演义》六十卷(是为清代后期《三国志演义》通行之本)。迨清季,国门开放,西风劲吹,梁任公倡导“小说界革命”,应者云集,小说遂从不登大雅之“小道”,迅速跃升为“文学之最上乘”。虞山毗邻申江,乃得风气之先,曾氏孟朴、徐氏念慈、丁氏初我、朱氏积熙诸贤,近承乡邦余绪,远效泰西流风,于沪上创设小说林社,译印东西说部百余种,其《小说林》专刊,得与《新小说》、《月月小说》、《绣像小说》合称晚清四大小说期刊,虽非宋椠元刻,然藉新小说“不可思议之魔力”,声震沪渎,名播海内,实近代吾虞之有足称者。或受乡风薰染,清季民国时期,海虞多有研治稗史者,黄摩西[1]、徐兆玮、王古鲁[2]等人即为其中代表。
    徐兆玮(1867­—1940),字少逵,号虹隐,别署剑心,常熟何市镇人。光绪十四年(1888)举人,十六年(1890)进士,选庶吉士,授翰林编修。三十三年(1907)赴日本研修法学,曾参加同盟会。民国初,任国会议员。曹锟贿选总统,徐氏拒贿南归,居“虹隐楼”,专心读书著述,后丁祖荫总纂《重修常昭和志》,徐任副总纂,丁殁后又继任总纂,续成全书。徐兆玮广学博识,勤于著述,常熟县文物保管委员会于1951年接收虹隐楼藏书,编就《虹隐楼图书文物暂编目录》两册,其中徐氏个人著述[3]六十余种,多为未刊稿本,蝇头小楷,密密麻麻,令人叹服。徐氏对新旧小说情有独钟,虹隐楼曾购藏大量新小说单行本及小说报刊杂志;编制《演义弹词传奇存目》一卷、《新书目录》二卷;辑纂小说资料汇编《黄车掌录》。尤为值得一提者,徐兆玮坚持每天撰写日记,数十年如一日,其虹隐楼日记[4],今存自光绪二十年二月十二日1894年3月18日)年始,终于民国二十九年六月十二日(1940年7月16日),中缺1895年到1897年和1904年四年,另缺1911年3至5月、1937年11月27日1938年1月30日。所涉内容极为丰富,而关于其小说活动(包括购藏、阅读、著述等方面)的文字记载,篇幅可观,引人瞩目,徐兆玮也因此具有近代小说史研究之重要个案价值。
    一、说部荒唐遣睡魔[5]:徐兆玮的小说阅读与购藏
    徐兆玮自谓“喜阅本朝说部书,取其有资掌故也”[6],并由此引发贯穿其一生的工作,即辑纂小说资料汇编《黄车掌录》。据虹隐楼日记,《黄车掌录》辑纂约始于光绪二十五年(1899),在此后一两年内,徐兆玮集中阅读了大量笔记小说杂著,其《己亥日记》、《庚子日记》记下每月读书书目,譬如:
    光绪二十六年(1900)三月:读《蒪乡赘笔》三卷、《述异记》三卷、《旷园杂志》二卷、《果报闻见录》一卷、《信征录》一卷、《见闻录》一卷、《冥报录》二卷、《泰山纪胜》、《匡庐纪游》、《登华记》、《游雁荡山记》、《瓯江逸志》、《守汴日志》、《坤舆外纪》、《台湾纪略》、《台湾杂记》、《安南纪游》、《峒溪纤志》、《西征纪略》、《现果随录》各一卷、《岭南杂记》二卷、《滇行纪程》、《谈往》、《读史吟评》、《湖壖杂记》各一卷,《筠廊偶笔》二卷、《碑传集》一卷卷八十一,共三十五卷;
    四月:读顾炎武《京东考古录》、《山东考古录》、《救文格论》、《杂录》、张学礼《使琉球记》各一卷、周亮工《闽小纪》二卷、许缵曾《东还纪程》、方拱乾《绝域纪略》、吴绮《扬州鼓吹词序》、张鹏翮《奉使俄罗斯日记》各一卷、高士奇《金鳌退食笔记》二卷、《扈从西巡日录》、《塞北小钞》各一卷、《松亭行纪》、《天禄识余》各二卷、方象瑛《封长白山记》、余怀《板桥杂记》、陈尚古《簪云楼杂说》、闵叙《粤述》、陆祚蕃《粤西偶记》、陈鼎《滇黔纪游》、虞兆湰《天香楼偶得》、王逋《蚓庵琐语》、王崇简《冬夜笺记》、王士祯《陇蜀余闻》、李仙根《安南杂记》各一卷,共三十卷;
    七月:读袁枚《随园诗话》二卷、《补遗》十卷、沈涛《交翠楼笔记》四卷、翟灏《通俗编》十三卷卷九至二十一、蒋超伯《南漘楛语》八卷、程庭鹭《多暇录》二卷、朱焘《北窗呓语》一卷、程嗣章《明宫词》一卷、周寿昌《思益堂日札》五卷;
    八月:读翟灏《通俗编》四卷卷二十二至卷二十五、史震林《西青散记》八卷、陆以湉《冷庐杂识》八卷、宋咸熙《耐冷谭》十六卷、《荆驼逸史》、李逊之《三朝野纪》七卷、无名氏《东林事略》三卷、吴应萁《启祯两朝剥复录》三卷、《熹朝忠节死臣列传》一卷、钱邦芑《甲申忠佞纪事》一卷、《甲申纪变实录》一卷、程正揆《甲申纪事》一卷、陈洪范《北使纪略》一卷、白愚《汴围湿襟录》一卷、钱澄之《所知录》三卷、顾炎武《圣安本纪》六卷,共五十八卷;
    闰八月:读陈其元《庸闲斋笔记》八卷、柴绍炳《省轩考古类编》十二卷、洪迈《容斋随笔》十六卷、《续笔》十六卷、《三笔》十六卷、《四笔》十六卷、《五笔》十卷、《荆驼逸史》:韩菼《江阴城守纪》二卷、许德士《荆溪卢司马殉忠实录》一卷、李清《袁督师计斩毛文龙始末》一卷、丁大任《入长沙记》一卷、华复蠡《粤中偶纪》一卷、汪光复《船澥遗闻》一卷、虞山逸民《平蜀纪事》一卷、蔡士顺《李仲达被逮纪略》一卷、文震孟《念阳徐公定蜀纪》一卷、徐如珂《攻渝纪事》一卷、聋道人《遇变纪略》一卷、无名氏《四王合传》一卷、钱仪吉《碑传集》六卷卷八十二至八十七,共一百十三卷。
    需要指出的是,光绪二十六年(1900)正值“庚子事变”,外敌入侵,京师沦陷,天地变色,徐兆玮内心忧愤,所谓“燕都倾覆,乘舆播迁,半壁江山终难支搘,惟有以眼泪洗面,以浊酒浇胸,以牢愁寄之苦吟,以长日付之醉梦,得过且过,如是而已。”[7]阅读笔记野史,成为其唯一之精神消遣。
    如果说,徐兆玮阅读稗史小说,还有辑纂《黄车掌录》之“功利”动机的话,那么,他对新小说的搜集阅读,则更多出于一种内心的喜爱与推崇。据《剑心簃壬寅日记》记载,光绪二十八年十一月十四(1902年12月13日),徐兆玮首次读到《新小说》杂志:“读《新小说》第一号,卷中如《新中国未来记》、《世界末日记》,思想微渺,不可思议,仙乎?仙乎!”《癸卯日记》光绪二十九年三月初四(1903年4月1日)载:“读《新小说》报第三号,五花八门,殊令人有观止之叹。”惊赏之情,跃然纸上。而梁启超借助小说展开对于国家民族未来的想象及追寻,当即激起了徐兆玮的创作欲望,他在四天之后写给翁泽芝[8]的信札中说道:“《新小说》思想入微,弟拟取东林、几、复轶事作一章回小说,必有可观,惜不能坐定构思耳。”[9]从徐氏将小说创作题材选定为晚明文人与天下兴亡主题,可以清楚地看出其接受梁氏小说影响的痕迹,可惜这部作品并未问世。
    之后,徐兆玮成为新小说的长期忠实拥趸,关于其购阅新小说的记载,屡屡见诸日记,无论是在家乡常熟,还是寓居上海,或者任职京师,他始终对新小说关注有加,即便是赴日研修期间,亦不改初衷。光绪三十三(1907)年二月初三日,徐兆玮乘坐“博爱丸”轮船,自上海赴日本东京法政大学进修法学,法政大学毗邻日本著名的神田神保町古书街,他隔三差五,流连书肆,购阅了新版日本小说《绝岛军舰》、《南洋王》、《新日本岛》、《地下战争》、《电力舰队》等,并将后两部邮寄给远在上海的丁初我,希望小说林社予以翻译出版;购阅了日本汉文小说家依田学海的《谭海》、菊池纯的《虞初新志》,并选辑其中若干篇目,编为《海客谈瀛录》三卷[10];他还购阅了日本早稻田大学宫崎繁吉之《支那近世文学史》、《支那小说戏曲文钞释》、《续支那小说戏曲文钞释》以及笹川临风之《支那小说戏曲小史》等书,对于日本学者的中国小说研究,殊为佩服,自诫“学问无穷,幸勿沾沾自足”[11]
    从现有资料来看,徐兆玮阅读新小说最为热情高涨的时期,乃在光绪三十一年(1905)至光绪三十二年(1906),其中尤以光绪三十二年(1906)闰四月至六月为最,几乎每天皆有阅读新小说的记载,今不惮繁琐,列举如下:
    闰四月
    初一(1906年5月22日):阅《洪罕女郎传》二卷
    初六:阅吴趼人《中国侦探案》一卷、蟠溪子《迦因小传》一卷
    初七:阅林纾译足本《迦茵小传》二卷
    初八:阅林纾译《撒克逊劫后英雄略》二卷
    初九:阅林纾译《斐洲烟水愁城录》二卷
    十三:读林纾译《鲁滨孙飘流记》二卷
    十五:阅成城子译《怪獒案》一卷、陆康华、黄大钧同译《降妖记》一卷
    十六:阅林纾译《埃及金塔剖尸记》三卷
    十七:阅《忏情记》二卷
    十八:阅林纾译《英孝子火山报仇录》二卷
    十九:阅林纾译《鬼山狼侠传》二卷
    二十:阅吴步云译《一封书》二卷、《双指印》一卷
    二十一:阅《美人妆》一册、《恩雠血》一册、《大复仇》一册。
    二十二:阅《新舞台二编》一卷、《军役奇谈》一卷、《奇狱》一卷
    二十三:阅《福尔摩斯再生后探案》十卷
    二十四:阅《无名之英雄》三卷、《卖国奴》一卷
    二十五:阅《指环党》一卷、《昙花梦》一卷,林纾译《玉雪留痕》一卷
    二十六:阅《新小说》第二年第三号一册、第四号一册。
    二十七:阅《新小说》第二年五号、六号、七号三册
    二十八:阅新译《包探案》一卷、《长生术》一卷、《金银岛》一卷、《环游月球》一卷
    二十九:阅《小英雄》二卷、《小公子》二卷
    三十日:阅《最新侦探案汇刻》一卷、《瑞西独立警史》一卷、《续译华生包探案》一卷。
    五月
    初三:阅《极乐世界》一卷
    初四:阅《新新小说》二册七、八号、《侦探新语》一卷
    初五:《巴黎繁华记》二卷
    初六:《补译华生包探案》一卷
    初八:阅《经国美谈》二卷、《银行之贼》一卷
    初九:阅《侦探谈》四册
    初十:阅桑伯勒《包探案》一卷、《彼得警长》三卷
    十一:阅《女魔力》三卷、《黄金血》一卷。
    十二:阅《车中毒针》一卷、《情海劫》一卷、《泰西说苑》一卷、《小仙源》一卷
    十四:阅《女娲石》甲乙二卷、《海外天》一卷、《虚无党》一卷、《玉虫缘》一卷、《新蝶梦》一卷
    十五:阅《俄宫怨》二卷、《貍奴角》一卷、《一捻红》一卷、《侠奴血》一卷、《车中美人》一卷
    十六:读《自由结婚一二编》二卷、《枯树花》二卷、《侠男儿》一卷、《离魂病》一卷
    十七:读《儿童修身之感情》一卷
    二十一:《英国诗人吟边燕语》一卷、《美洲童子万里寻亲记》一卷
    二十二:《官世界》一册、《洗耻记》一册
    二十三:《二金台》一卷、《俄国情史》一卷
    二十四:《埃司兰情侠传》二卷
    二十五:《冶工轶事》一卷、《血手印》一卷
    二十六:《四名案》一卷、《黑奴吁天录》四卷
    六月
    初二:读《十五小豪杰》一卷、《妖塔奇谈》二卷、《髑骼杯》三卷
    初三:读《女狱花》一卷、《秘密电光艇》一卷
    初四:《月界旅行》一卷、《母夜叉》一卷
    初五:《三字狱》一卷、《火里罪人》二卷、《澳洲历险记》一卷
    初六:《禽海石》一卷、《多少头颅》一卷、《恨海春秋》一卷、《双碑记》一卷、《谷间莺》一卷、《未来战国志》一卷
    初七:《新孽镜》一卷、《新稗海》一卷、《大彼得遗嘱》一卷、《游侠风云录》一卷
    十二:读《回头看》一卷、《孟恪孙奇遇记》一卷、《新法螺先生谭》一卷、《黑行星》一卷
    十三:阅《日本剑》二卷、《万里鸳》三卷、《地心旅行》一卷
    十四:阅《双金球》二卷、《新小说》二册第二号八、九号、《白云塔》一卷、《侠恋记》一卷
    十五:阅《秘密隧道》二卷、《一柬缘》一卷、《蛮荒志异》二卷、《鸿巢记》一卷
    十六:《绣像小说》二册第四十七、四十八期、《双美人》一卷、《神女缘》一卷、《生死自由》一卷
    十七:《瑞士建国志》一卷、《银山女王》二卷卷上、中
    十八:《绣像小说》三册第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期
    十九:《绣像小说》二册第五十五、六期
    二十一:《昕夕闲谈》二卷
    二十二:读《双线记》六卷
    二十三:阅《绣像小说》一册第五十七期、《狱中花》二卷。
    二十四:《空中飞艇》二卷,卷上、中
    二十五:《哑旅行》二卷
    二十六:《贫子奇缘》一卷
    在短短三个月时间中,徐兆玮共计阅读了122部新小说,另加《新小说》、《新新小说》、《绣像小说》等小说杂志3种16册,数量颇为惊人,不仅如此,他还在日记中记下了对新小说的种种评述:譬如关于林译小说,徐兆玮谓“林琴南小说以奥折见长,是深有得于唐宋人说部书者”[12];关于新小说丛书,他指出文明书局“所译小说,其版大小不一,不及商务印书馆、小说林之为丛书体,罗列书目,便于购读也”[13];关于国人自撰小说,徐兆玮借王妙如《女狱花》小说批评道:“虽思力甚新,而薄弱不能动目,此近日自著新小说之通病也”[14];关于翻译小说,他感叹曰:“近时小说日出不穷,其思想之奇辟,佐我脑力不浅,然亦全在译笔之佳与否?倘译笔平常,便味如嚼蜡矣”[15];“近二年所出小说多侦探、言情二类,而于社会风俗毫无观感,不能不叹为美犹有憾也”[16]
    事实上,徐兆玮不仅偏爱阅读小说文本,对于小说杂志和小说研究论著,也兴趣浓厚。虹隐楼日记载及的小说报刊杂志,多达数十种,诸如《新小说》、《小说林》、《绣像小说》、《小说月报》、《小说时报》、《小说新报》、《中华小说界》、《小说丛报》、《小说海》、《小说大观》、《小说画报》、《说丛》、《小说季报》、《小说世界》、《小说日报》等,他均曾认真购阅,尤其是《新小说》、《绣像小说》、《小说月报》等重要杂志,基本上一期不漏,特别是进入民国以后,几乎每天均有阅读小说杂志的记载,他曾经写信告诉乡友孙雄:“近日湿癣大发,不出门者两月余矣,日以新出小说杂志为惟一之生命,案头累累皆是物也。足下当亦闵其志之荒矣。”[17]徐兆玮阅读小说杂志,除了阅读杂志登载的小说作品之外,还颇多留意各类小说研究文章,虹隐楼日记著录、摘抄了数量众多的小说论文,包括范烟桥《宋江与方腊》、董康《日本内阁藏小说戏曲书目》、郑振铎《巴黎国家图书馆中之中国小说与戏曲》、《敦煌的俗文学》、向达《关于三宝太监下西洋的几种资料》、长泽规矩也《京本通俗小说与清平山堂》、盐谷温《记全相平话三国志》、马廉《旧本三国志演义板本的调查》、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提要》、傅惜华《〈樵史演义〉之发见》等等。
    此外,徐兆玮还曾先后购阅了蒋瑞藻《小说考证》、《小说考证拾遗》、《小说考证续编》、《小说枝谈》、雷瑨《小说丛谈》、钱静方《小说丛考》、曹聚仁《平民文学概论》、胡怀琛《中国小说研究》、郭希汾《中国小说史略》、陈景新《小说学》、鲁迅《中国小说史略》、金慧莲《小说学大纲》、沈苏约《小说通论》、盐谷温《中国文学概论讲话》、孙楷第《东京大连所见中国小说书目提要》、《中国通俗小说书目》、孔另境《中国小说史料》、阿英《弹词小说评考》、《小说闲谈》、《晚清小说史》、解弢《小说话》、徐慕云《中国戏剧史》、赵景深《小说戏曲新考》等小说史专书。合而观之,徐兆玮所见所录,庶可拼接成一部二十世纪中国小说学术史,他数十年如一日紧跟学术前沿,孜孜矻矻,锲而不舍,博览群书,着实令人钦佩。
    徐兆玮所阅小说作品及研究著作,其文本来源不外乎两个途径:
    其一是购买。虹隐楼日记中关于购书的记载,比比皆是,家乡常熟之寺前、图书馆、学福堂书肆、江南特有之书船(徐兆玮称之“脚划船”)、沪上小说林社、新旅社书摊、四马路世界书局、京师琉璃厂、商务印书馆支馆,还有日本东京神保町、上野群益书社,处处留下过徐兆玮淘书、购书的身影;有时,他也会托书商觅购。《己亥日记》光绪二十五年七月初五(1899年8月10日)载:“王聘三丈来函云:近东乡旧家携来书百种求售,已为学福堂所得,芸生交来书目,属钞录寄览。如蒙采收示下,代留数种可也。予视其所寄书目多说部书,如《癸辛杂识》、《少室山房笔丛》、《何氏语林》、《居易录》、《分甘余话》之类,拟作书嘱其酌留数种。”在徐氏的购书经历中,最有意思的是他曾经得到了同乡黄摩西的说部旧藏,《剑心簃日记》民国五年(1916)二月十二日录与孙雄札云:“下走近况无可告语,岁杪得黄摩西家中《申报》馆聚珍板丛刊百余册短书小说,借以销磨残晷,亦可见志气之颓唐矣。”
    其二是租赁。小说租赁业[18]起源甚早,至清末民国时期则大盛于上海,朱文炳《海上竹枝词》(1909)云:“时新小说价诚昂,数页无非几角洋。幸有贳书新社出,看完照价一分偿”;陆士谔《新上海》(1909)第九回《新小说灌输新知识  臭出丧糜费臭铜钱》,借魏赞营与雨香的一段对话,详细描述了当时小说贳书社的经营方式、收费标准等情况;1955年至1956年,上海市曾对私营书籍摊铺进行整顿与改造,经调查登记,全市共有书刊租赁业2357户,其中出租连环画者2253户,出租小说者104户[19]。徐兆玮晚年定居上海,时常至“兄弟书店”、“拉都书店”等处租阅小说,数量多至百余部,《丛书草堂日记》民国二十八年(1939)十一月二十二日录与翰叔札:“去岁曾租阅小说,武侠侦探、社会家庭靡不罗致,凡百余部”;他甚至还写下了《租书》诗[20]:“租书月费仅千钱,小说虞初日一编。脂夜人妖空即色,灵山道侣侠疑仙。文言退舍更通俗,泛览终朝胜懒眠。博弈用心宣圣许,蠹鱼生活我犹贤。”徐氏原注:“租费三月一元,每元三千,是月仅一千。”亦可资近代书林掌故之考证。
    日积月累,聚沙成塔,徐兆玮曾经藏有十分丰富的小说书籍,尤以翻译小说及小说杂志为夥,所谓“近时译本盖十得六七矣”[21]、“案头累累皆是物也”[22]。令人遗憾的是,这些珍贵的文献未能完整地保存下来,好在尚有徐氏自编之《演义弹词传奇存目》及《新书目录》存世,让人得以稍窥虹隐楼说部收藏之一斑。关于这两份小说目录的细况,详见下文。
    二、《黄车掌录》恣搜罗:徐兆玮与旧小说资料汇编
    清末孙雄《道咸同光四朝诗史一斑录》(1908)收录徐兆玮《游戏报馆杂咏》诗云:“说部荒唐遣睡魔,《黄车掌录》恣搜罗。不谈新学谈红学,谁似蜗庐考索多。”后有徐氏自注:“都人士喜谈《石头记》,谓之红学。新政风行,谈红学者改谈经济;康梁事败,谈经济者又改谈红学。戊戌报章述之,以为笑噱。鄙人著《黄车掌录》十卷,于红学颇多创获,惜未遇深于此道者一证之。”此《黄车掌录》稿本[23],现藏常熟图书馆古籍部,凡八册,不分卷,即便以一册为一卷视之,其卷帙也与徐氏自注不同。《黄车掌录》书稿除正文外,尚有增补性质的眉注、夹注、贴笺,其辑录资料的时间,亦远在光绪三十四年(1908)之后,譬如“《品花宝鉴》”条,引及辛亥(1911)四月廿八日《神州日报》有关资料;“查禁淫词小说”条末抄录了民国四年(1915)六月教育部所颁查禁小说名单;“《玉蜻蜓》”条,引及民国九年(1920)三月江苏淞沪警察厅布告;“《老残游记》”条,引及民国十七年(1928)九月《小说世界》第十七卷三期所载范烟桥文;“《儒林外史》”条,引及民国二十年(1931)三月十八日《新闻报》所载杨静庵文。凡此表明:《黄车掌录》的辑纂大概经历了一个较为漫长的过程。
    据虹隐楼日记,《黄车掌录》始编于光绪二十五年(1897),这是目前所知时间最早的古代小说资料汇编。《己亥日记》正月十四日载:“余喜阅本朝说部书,取其有资掌故也。四日内阅梁章钜《归田琐记》八卷。时将为《称谓录》、《四书文杂事诗》、《黄车掌录》三书,未成,虽琐屑不足为大雅道,亦借以养性适情耳。”为搜集资料,在光绪二十五、二十六两年时间中,徐兆玮集中阅读了一大批笔记杂著,其部分书目参见上文。至光绪二十八年(1902)十月,《黄车掌录》已具一定规模,徐氏遂有“写定”[24]之意,并陆续寄呈友朋阅正,得到肯定和帮助[25]。光绪三十一年(1905)底,徐兆玮致函小说林社的丁芝孙,声称《黄车掌录》“正二月间亦可脱稿,如尊处能代印,当邮稿就正。”[26]但由于他未能及时“铨次”完稿[27],付印之事遂不了了之。
    至光绪三十四年(1908)十二月,寓居京师的徐兆玮将《黄车掌录》缮为五册,送交曹元忠[28]阅正;之后,续为增补[29],至民国八年(1919)二月,《黄车掌录》已达“六厚册”,较光绪二十八年(1903)初次写定时“增入几得其半”[30],不过,他仍未停止增补[31],直至民国二十六年(1937)四月十日,他还在计划重新写定《黄车掌录》[32]。然天不假年,民国二十九年(1940),徐兆玮病逝于上海,伴随他一生的《黄车掌录》最终竟未及付印,留下了难以弥补的遗憾。
    检讨《黄车掌录》的辑纂过程,前后长达五十余年,始终未能杀青定稿,个中原因,除了徐兆玮追求完美、补辑不止之外,也有若干客观因素的干扰。
    其一、需要适应《黄车掌录》体例的多次调整。该书初编之时,徐兆玮计划收录的对象包括通俗小说、弹词以及杂剧,《己亥日记》光绪二十五年五月初六(1899年6月13日)载:“予纂《黄车掌录》,间及杂剧,乃读《茶香室丛钞》卷十七,则乾隆时奉旨,于扬州设局修改曲剧,总校黄文旸著《曲海》二十卷,曲园称所载杂剧、传奇之名多世所未见,则搜采之浩博可知,此书不知有传本否?”但后来关于杂剧部分的书稿不慎遗失,他只能割弃而另起炉灶[33]。此外,在光绪三十二年(1906)前后,徐兆玮购阅了数量可观的新小说,他准备编制一份目录提要,并将其收入《黄车掌录》之中:《燕邸日记》光绪三十一年(1905)十二月二十一日1906年1月15日)录与丁芝孙札:“《黄车掌录》一书,考证旧小说而附以译本小说提要,正二月间亦可脱稿”;《燕台日记》光绪三十二年六月十六日(1906年7月17日)录与孙希孟札:“近编译本小说目录,已得百种,归里后再编入《黄车掌录》。此书体例亦略通变,如文话、曲话之例,纯以己意之贯穿之,取能插入新智识,不至枯涩无味也。”但之后情况发生变化,一来译本小说提要撰写不易,进展缓慢,二来其内容渐趋增多,难以与《黄车掌录》所录其它作品取得平衡,因此,徐兆玮决定将译本小说提要单列为一书。体例的多次调整,导致《黄车掌录》的卷数发生变化,徐氏自言该书有“十卷”,但今存稿本仅有八册且未标卷数。此外,徐兆玮不满足于将各种资料进行简单罗列,希望能够“以己意之贯穿之”,达到“插入新智识”的效果,自然也增加了《黄车掌录》的辑纂难度,延缓了其完稿时间。
    其二、需要面对同类著作的压力。徐兆玮辑纂《黄车掌录》之时,正是“小说界革命”风起云涌之际,文人对于小说的兴趣与日俱增,小说资料汇编遂应运而生,依据其首次发表时间,主要有蒋瑞藻《小说考证》(1911)、钱静方《小说丛考》(1913)、雷瑨《小说丛谈》(1914)、蒋瑞藻《小说考证拾遗》(1922)、《小说考证续编》(1924)、《小说枝谈》(1926)、鲁迅《小说旧闻钞》(1926)、孔另境《中国小说史料》(1936)等[34]。对于上述著述,徐兆玮均曾予以及时之关注与评述。譬如:他认为钱静方《小说丛考》“颇与予有同嗜,惜其征引尚未备也”[35];认为雷瑨“《小说丛谈》引书均注出处,与予《黄车掌录》体例相近,惟不诠次先后,稍不便于阅者耳”[36];认为孔另境《中国小说史料》“所见甚寒俭也”[37],还特意引录友人瞿良士书札中的相似看法[38],以作佐证。玩味徐氏话语,每每将他人著述与《黄车掌录》相比较,可知其内心承受着一定的同行压力。
    值得一提的是,徐兆玮还曾与《小说丛谈》编纂者雷瑨[39]有过书札往来,《剑心簃日记》民国四年(1915)一月五日录与雷君曜札:“尊著《小说丛谈》中有《谈瀛室随笔》一种,有无刻本,希于便中示知,拙著《黄车掌录》与丛谈之体为近,尚未写定,俟稍暇录出,就正有道。”雷氏对《黄车掌录》亦有极大兴趣,他几次三番致函徐兆玮:“尊著《黄车掌录》亟思一读,务求转请人录副赐下,至为感盼”[40];“前曾示及有《黄车掌录》大著,颇思一读。近于孙师郑所辑《四朝诗》内,有尊著《游戏报馆杂咏》,其注中述此书内容有研究红学之处,益心向往之,倘蒙以原稿赐寄,感无既极”[41];“《黄车掌录》尤寤寐不忘,如无清本,可否将原稿由邮挂号寄示,瑨当悉心录出”[42]。面对雷瑨的急切要求,徐兆玮均以《黄车掌录》尚未完稿为由婉拒,民国四年(1915)十一月五日,徐兆玮在回复雷氏的信札中,透露了关于《黄车掌录》辑纂的一个重要细节:
     拙著《黄车掌录》乃未成之稿,往岁在京师闻曹云瓿言,刘蘧六亦有此作,且《水浒传》已编成,意谓无以胜人,乃辍而弗作。云瓿约予访蘧六,亦未一晤也。自返乡里,忽忽三四年,蘧六之书未见传布,箧中残稿又不忍弃掷,思稍稍整理之,会有人托觅李卓吾评本《三国志》,欲为印行,因以近世通行本校之,颇多异同,爰考得明时有内府本,钱遵王亦有藏本,拉杂疏证,复成《黄车掌录》数卷,然《三国志》外尚未暇涉猎也。
      此“曹云瓿”即苏州吴县曹元忠,“刘蘧六”乃安徽贵池刘世瑗,著名藏书家刘世珩之弟,精通古籍文献之学,著有《征访明季遗书目》等。如前所述,徐兆玮曾在光绪三十四年(1908)十二月,将《黄车掌录》稿本五册送交曹元忠阅正,并于次年五月初三日1909年6月20日)取回,大概就在这段时间内,他从曹元忠处得知刘蘧六也在编纂类似著作的信息,自觉“无以胜人,乃辍而弗作”,数年后,徐兆玮因未见刘氏之作问世,遂又重整旧稿,续加补辑。然自民国初元(1911)至民国二十五年(1936),《小说考证》、《小说丛考》、《小说旧闻钞》、《中国小说史料》等书陆续问世,徐兆玮虽然在体例的合理性或资料的丰富性上,仍存有一定自信,但由于小说资料汇编的空间相对有限,其《黄车掌录》的学术价值因此受到冲击和削弱,陷于谋划在先而出版在后的尴尬境地,这或许就是徐兆玮迟迟未将该书付印的主要原因。
    今存《黄车掌录》稿本八册,除第一册有“演义原始”、“弹词原始”、“评解稗官”、“小说绣像”、“翻译小说”、“小说讲义”,第八册有“通考”、“说部不必妄续”、“金圣叹批小说”、“评解稗官”、“查禁淫词小说”等综合性条目外,余皆为具体小说、弹词作品的资料汇编,共收录72部作品,包括通俗小说61种、弹词10种、戏曲1种(即《万金记》),另有2则以小说人物为条目(即“李存孝”及“八大王”)。间有《小说丛考》、《小说考证》、《小说考证拾遗》、《小说考证续编》、《小说枝谈》、《小说旧闻钞》、《中国小说史料》诸书所未收者,其中尤可注意者,有《百子图》、《龙舟记》、《海烈妇平话》、《哀江南》及《玩寇新书》5部珍稀小说:《百子图》、《龙舟记》均未见其它书目载录;《海烈妇平话》原书现仅法国巴黎国家图书馆藏有孤本,名为《百炼真海烈妇传》,徐兆玮引录清宗廷辅《壬子秋试行记》有关文字,为此小说研究提供了一则新资料;《哀江南》未见任何书目记载,乃一部成书于咸丰年间的描写太平天国战争的章回小说,凡六十回,徐兆玮引《籀经堂类稿》卷三所载,备抄全书回目及每回内容提要;《玩寇新书》,孙楷第《中国通俗小说书目》仅录书名,徐兆玮引清末醒醉生《庄谐选录》卷十一所载,录存作者原序及全书回目,凡此皆足资考证。
    每篇作品所引资料多寡不一,均注明书名卷数,便于引用核查。从单部作品所征引的资料数量来看,《黄车掌录》也多有超出其它诸书者。譬如关于《施公案》,《小说考证》仅引《郎潜纪闻》,《小说旧闻钞》仅录《燕下乡脞录》,而《黄车掌录》引《茶香室三钞》卷四、《燕下乡脞录》卷四、《如是我闻》卷二、《啸亭杂录》卷十、《新义录》卷五十七、《蝶阶外史》卷二、《秋坪新语》卷三、《梵天庐丛录》卷二十八等,多达8种;再如关于《儒林外史》,《小说考证》引《桥西杂记》、《一叶轩漫笔》、《阙名笔记》3种,《小说旧闻钞》引《茶香室续钞》、《茶香室丛钞》2种,而《黄车掌录》引《茶香室续钞》卷十三、《茶香室丛钞》卷十七、《董潮东皋杂钞》卷二、《茶余客话》卷八、卷十一、《吴门销夏记》卷中、《五余读书廛随笔》卷下、《骨董琐记》卷二、《南亭笔记》卷三、《寄园寄所寄》卷六、《冬余录》卷三十、《觚剩》卷八以及民国二十年三月十八日《新闻报》所载杨静庵论文,凡12种。至于《红楼梦》、《三国志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封神演义》等小说名著,《黄车掌录》引录更为丰富,《红楼梦》占第七册一半以上篇幅[43],《水浒传》占第五册大半篇幅,《三国志演义》份量最重,占第二、第三两整册;不仅如此,徐兆玮还将这几部名著分成若干子题,逐类汇编相关资料,如将《封神演义》分为“总论”、“姜太公”、“论俗称姜太公之谬”、“哪吒”、“杨戬”、“东狱”、“赵公明”、“闻太师申公豹”、“三姑”等九个子题,引书多达47种,庶已具小说专书资料汇编之雏形。
    常熟图书馆另藏徐氏稿本《三国演义回目异同考》一册,首行标“黄车余录卷二”,然未见它卷存世,“黄车余录”一名也未见虹隐楼日记载及。此书的主体内容,乃比较《三国志演义》古本(即明末李卓吾评本)与通行本(即清初毛宗岗父子修订本)回目文字差异。在《剑心簃日记》民国四年(1915)十一月五日所录徐兆玮给雷瑨的复信中,曾提及此事:“会有人托觅李卓吾评本《三国志》,欲为印行,因以近世通行本校之,颇多异同,爰考得明时有内府本,钱遵王亦有藏本,拉杂疏证,复成《黄车掌录》数卷。”此所谓“有人托觅李卓吾评本《三国志》”,指的是徐兆玮与太仓唐海平[44]共同谋划印行明板《三国志演义》事。民国初期,新小说由于风行已久,后继乏力,令人生厌,旧小说遂重获读者青睐。徐兆玮曾敏锐地指出:“自商务印书馆编辑旧小说后,中华书局效之,亦有旧小说丛书之辑,以《三国志》、《红楼梦》、《水浒》、《西游记》等书十六种为第一辑,然价太廉,内容恐未必精美也。予谓若能将旧小说精校刊行,亦足风行一时,盖自新小说层出,取厌于社会,而旧小说又有代兴之机矣。”[45]大概就在上述背景下,他向唐海平提议印行明板《三国志演义》[46],民国四年(1915)一月十八日,徐兆玮得到一部明板《三国志演义》,当即致函唐海平:“《三国志》今日由翰青叔携来,容俟日内检阅后寄呈”,“《三国志》尚未检查,如有缺页当为补全,但鄙意此书与今本异同之处,最好作一提要,罗列其不同之点,而加以评论,如原本《红楼梦》之有评注,或者更易动目,高见以为何如?”[47]今存稿本《三国演义回目异同考》,应即为此项提要工作之产物,或因其专事小说版本比勘,与《黄车掌录》辑录史料的体例不合,故徐兆玮另辟《黄车余录》一名。虽然徐氏只是简单比对明李卓吾本与清毛宗岗本的回目差异,但倘若站在民国四年(1915)的时间节点上,他对古小说版本的特殊关注,仍弥足珍贵。
    需要指出的是,徐兆玮虽然搜集了七十多种明清通俗小说弹词史料,但他实际上并未热衷于购藏明清通俗小说,虹隐楼日记载及的旧小说购买记录,次数甚少,且时间多迟至民国以后:《剑心簃日记》民国三年(1914)七月五日载:“与程邕之函,属觅旧小说数种,《封神传》、《列国志》、《后水浒》、《平四寇》、《荡寇志》,均须木板清楚,或排印、石印本之精致者。”《丛书草堂日记》民国十八年(1929)十一月十九日载:“昨日,醉经阁送来商务印书馆所印元至治本《全相平话三国志》三册、明宏(弘)治本《三国志通俗演义》二十四册。今日在常熟书店购海宁陈氏慎初堂校印《古佚小说丛刊》三册,凡三种,《游仙窟》一卷、《三国志评话》三卷、《照世杯》四卷,皆中土佚书,流传于日本者。”虹隐楼收藏明清通俗小说的情形,今惟可从常熟图书馆藏徐兆玮稿本《演义弹词传奇存目》略窥一二。此目著录“演义类”62种、“传奇类”3种、“鼓书类”1种,其中“演义类”收录《绣像三国志演义》、《镜花缘》、《西游真诠》、《西游补》、《红楼梦》、《儒林外史》等旧小说仅有20种,其余42种则皆为新小说;所录诸旧小说之版本,亦多为清代坊刻本或清末民国时期的铅石印本,不足为重。由此可知:徐兆玮的小说购藏重心,乃在新小说而非旧小说。
    三、时新小说多魔力:徐兆玮与译本小说提要
    如前文所述,光绪三十一至三十二年间(1905-1906),乃徐兆玮阅读新小说最为热情高涨的时期,其编撰译本小说提要的想法,亦萌发于此时:《剑心簃乙巳日记》光绪三十一年一月十七日(1905年2月20日)载:“作诗。《少年军一》两绝句。时欲为译本小说提要,每书一种赋数绝句,而掇其大略于后。”按照徐兆玮最初设定的编撰体例,每篇小说提要包括题咏绝句及情节摘要两部分文字。兹据光绪三十一年(1905)《剑心簃乙巳日记》所载,列举其所作小说题咏绝句之时间及名目如下:
    一月
    十七日(2月20日):《少年军一》两绝句
    十八日:《专制虎》三绝句
    十九日:《义勇军》二绝句
    二十日:《摄魂花》二绝句
    二十一日:《摄魂花》二绝句
    二十二日:《哀尘》一绝句
    二十三日:《少年军二》三绝句
    二十四日:《雌雄蜥》二绝句
    二十五日:《雌雄蜥》三绝句
    二十六日:《梦游二十一世纪》三绝句
    二十七日:《梦游二十一世纪》四绝句
    二十八日:《小仙源》二绝句
    二十九日:《新译华生包探案》三绝句
    三十日:《新译华生包探案》三绝句
    二月
    十四日:《斯巴达之魂》二绝句
    十六日:《忏悔录》二绝句
    十八日:《返魂香》二绝句
    二十二日:《秘密使者》五绝句
    二十三日:《秘密使者》五绝句
    三十日:《秘密使者》四绝句
    四月
    初五日:《秘密使者》四绝句
    初六日:《秘密使者》四绝句
    初七日:《秘密使者》五绝句
    八月
    初七日:《世界末日记》二绝句
    初八日:《二勇少年》二绝句、《离魂病》二绝句
    初九日:《俄皇宫中之人鬼》二绝句
    初十日:《宜春苑》三绝句
    十一日:《白丝线记》二绝句
    十二日:《十五小豪杰》一绝句
    十三日:《十五小豪杰》一绝句
    十四日:《十五小豪杰》一绝句
    十五日:《十五小豪杰》一绝句
    常熟图书馆今存徐兆玮稿本《读译本小说诗》[48]一卷,收录翻译小说题咏绝句凡20种81首,包括“军事”4种、“地理”1种、“外交”1种、“社会”1种、“冒险”2种、“法律”1种、“侦探”7种、“理想”2种、“怪异”1种。每种小说皆“赋数绝句,而掇其大略于后”,譬如:
    斯巴达之魂
    军歌争唱从军乐,一士生还实汗颜。儿女爱情拼一割,鬼雄羞上望夫山。
    誓抉心肝奉至尊,不甘乘眉入生门。青年艳说斯巴达,唤起西欧武士魂。
    《斯巴达之魂》一卷,自树译,《浙江潮》附刊本。述西历纪元前四百八十年,波斯王泽耳士大举侵希腊,斯巴达王黎河尼佗将市民三百、同盟军数千,扼温泉门。敌由间道至,斯巴达将士殊死战,全军歼焉。一武士名亚里士多德,由爱尔俾尼目病院而生还。其妻涘烈娜不纳,且以死谏。亚里士多德卒战死于浦累皆。将军柏撤纽闻而壮之,为涘烈娜立纪念碑焉。
      其全部20种小说名目与各书题咏绝句数目,均与上列《剑心簃乙巳日记》所载一致,惟缺少《十五小豪杰》1种4首而已,由此可知:所谓《读译本小说诗》实即译本小说提要之初稿。
    随着译本小说购阅数量的不断增加,徐兆玮很快意识到无法为每部小说题写绝句,遂不得不更改编撰体例。光绪三十一年(1905)十二月十五日1906年1月9日),徐兆玮函告唐海平“近并思编一译本小说提要”,关于其体例,他仅云“分别门类,各加评语”[49],已无“赋数绝句”之语。后来,徐兆玮又发现自己不通外语,难以准确评估译本小说的优劣异同,故欲“各加评语”亦非易事,因此,他最终决定把编撰体例调整为:“将所阅之各书先为编目,分别门目,其重复者一一注明,以俟异日通东西文后再加考索,有原序、原跋一一录存,仿各家藏书目录例也。”[50]并一度计划将其编入《黄车掌录》[51]
    值得庆幸的是,这部凝聚着徐兆玮多年心血的译本小说提要,目前尚存于常熟图书馆古籍部,封面另题为《新书目录》,凡上下两卷,二册,共计著录新小说18类120种,包括“理想政治”类6种、“历史”类4种、“地理”类1种、“游记”类1种、“科学”类5种、“理想”类2种、“伦理”类2种、“道德”类2种、“教育”类3种、“军事”类3种、“武侠”类3种、“侦探”类41种、“言情”类28种、“家庭”类2种、“国民”类2种、“社会”类5种、“冒险”类8种、“滑稽”类2种。每种小说之提要文字颇为丰富,包含书名、出版机构、出版时间、撰者、译者、原书序跋及小说情节摘要等项。此乃目前所知时间最早的晚清翻译小说目录,较阿英《晚清小说目·翻译之部》(1954)早出近半个世纪,具有重要的学术文献价值。
    翻译小说是晚清小说研究中较为薄弱的部分,其文献史料的搜集整理也相对滞后。阿英《晚清小说目》(1954)、[]樽本照雄《新编增补清末民初小说目录》(2002)、刘永文《晚清小说目录》(2008),虽然著录了数量可观的翻译小说,但均仅记录书名、撰译者及出版机构、出版时间四项,稍嫌简单;《中国通俗小说总目提要》(1990)虽属提要类目录,但于晚清小说收录甚少,且“专收创作小说,不收译作”;已出版的两套近代小说文本库,即台湾文雅出版社1984年出版的“晚清小说大系”(凡37册78种)、江西人民出版社与南昌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中国近代小说大系”(凡79卷405部),也只收创作小说。因此,《新书目录》实际上乃迄今唯一的晚清翻译小说提要类目录,在目前晚清翻译小说文本不易查阅的情况下,此目撮录的120种小说情节提要,倍显珍贵,而其抄录的众多原书序跋,更是晚清翻译小说研究的重要史料。譬如华洋书局本、广东郑哲贯公译《瑞士建国志》,提要抄录赵必振序、李继耀序、郑哲自序、“例言”七则;譬如明权社本、海天独啸子译《空中飞艇》,提要抄录长篇“弁言”,包括“小说之益”、“小说之于社会国家”、“我国小说之力”、“是书之特色”、“译述之方法”等五个部分;譬如小说林社本、会稽碧罗译述、常熟初我润辞《玉虫缘》,提要抄录萍云序、“例言”三则、译者附识、丁初我跋。凡此种种,多涉及小说翻译母本、译介过程、译者小说观念诸方面,甚有裨于晚清翻译小说研究。
    值得一提的是,徐兆玮对于林纾的小说翻译极为赞赏,“林琴南所著细腻熨贴,别开胜境,每为神往,辄思效颦”[52],“近译小说除林琴南所译外,多嚼蜡无味”[53],故《新书目录》于林译小说著录尤夥,计有《黑奴吁天录》、《美洲童子万里寻亲记》、《英孝子火山报仇录》、《埃司兰情侠传》、《鬼山狼仙传》、《撤克逊劫后英雄略》、《足本迦茵小传》、《埃及金塔剖尸记》、《玉雪留痕》、《洪罕女郎传》、《红礁画桨录》、《蛮荒志异》、《足本鲁滨孙飘流记》、《斐洲烟水愁城录》等14种,抄录林纾所撰序、跋、“译余剩语”、“题词”19篇,庶可视为最早的林译小说资料汇编。
    此外,《新书目录》还颇为关注晚清小说的重复翻译现象,并予以标注说明。譬如小说林社本《银山女王》提要云:“此书即《时报》馆所译之《白云塔》,因避复制,故中卷以下颇与原本不同。第七回之《春风得胜歌》、第八回之《离岛老人歌》,皆摩西自撰。郭象注庄又一庄,可与《白云塔》称二妙。”小说林社本《恩雠血》提要云:“此书与《大复仇》复出,后半所述,互有详略。而福联父女被难之历史,为前书所无,惟福与华生相遇事,又此书所阙。可据《大复仇》补之,首尾始完具耳。”广智书局本《侦探案汇刻》之一“知新子”译《窃毁拿破仑遗像案》提要云:“小说林社《福尔摩斯再生后探案》之六,为《毁拿破仑像案》,与此篇复出”,之三“无歆羡斋主”译《毒药案》提要云:“《浙江潮》有喋血生所译《摄魂花》一卷,《绣像小说》有《俄国包探案》一卷,均与此本复出。”事实上,晚清小说重复翻译现象颇为严重,著名翻译家周桂笙曾于光绪三十二年(1906)倡议建立“译书交通公会”[54],规定所有会员凡“开译一书,无论正书小说及无论何国文字,均须先将原书书名、译定书名以及著书人之姓名,用中西文详细开列,寄交本会书记注册,按月列表刊单分送各会友,俾在会之人详悉某人现译某书,以除重复同译之弊。”此一设想虽好,但最终未能实施推广,小说翻译基本上处于无序竞争状态,翻译不注出处以及重复翻译,乃其最为突出的两大弊端。徐兆玮对此殊为究心,他在写给友人的书札中感叹道:“近编译本小说目录,约计将及百种,惟中多重复,如海平所译之《小公子》,华美书局有译本名《小英雄》,于光绪二十九年出版,是复制矣。此次回至沪上,拟详细搜罗,编一提要,既便读者,亦免重译。近时往往不注译本所自出,遂有疑其杜撰者,如徐念慈之《美人妆》类,令人无从考索,最为译界蟊贼[55]。”由此可知:搜检标注“重译”作品,实乃徐兆玮当年编撰译本小说提要的目的之一,而时至今日,它已成为《新书目录》学术文献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
    四、小说虞初富五车[56]:徐兆玮之小说人生及其意义
    徐兆玮在虹隐楼日记中曾多次言及自己的小说癖,所谓“惟嗜书积习,颇不能忘,小说家言尤所笃好”[57],“日惟以小说书报消遣永日,饱食终日,无所用心”[58],“日来笔墨荒芜,除小说外几几束书不观”[59];当他晨起感觉气闷,辄驱车公园,“静卧偶阅小说数页,颇有怡然自得之乐”[60];当他由京师返乡或从上海赴日, “舟车劳顿,惟以小说度日”[61];当他癣病发作,闭门不出两月余,则“日以新出小说杂志为惟一之生命,案头累累皆是物也”[62];甚至在他经受政局动荡、内心充满惶恐之际,“幸有小说及书卷慰我寂寥,否则万难自遣也”[63]。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小说阅读对于徐兆玮来说,已不仅仅是知识的获取,而是内化成了一种惬意的生活方式。
    检阅徐兆玮的小说人生,除前文所述之博览说部、辑纂《黄车掌录》以及编制译本小说提要(包括《新书目录》与《读译本小说诗》两稿)外,实际上他还做过许多与小说相关的事情:
    譬如他曾计划与孙景贤、唐海平共同创办一份小说报刊,刊载东西方小说及弹词[64];他曾经“戏集商务印书馆出版小说为偶,得二字者二,三字者二十三,四字者十九,五字者七,六字者三,七字者一,共五十五联,拟投稿《时报》馆以助余兴”[65];他曾从译本小说中摘取修身养性之警句,编为“小说格言”,如从林译《块肉余生述前编》卷上摘出三句:“少年人居世界中必任以事,断无闲居此世界中而无事者”,“凡人每年进款至二十镑者,或糜费至十九镑十九先零六辨士,此即为世上福人,以所余者尚六辨士也,若费至二十镑以外,则即为穷困之人”,“今日所宜为之事,勿贻留至于明日,缓忽者,光阴之蝥贼也,当力擒之勿释”,可谓别具一格。
    他甚至还曾创作过一篇名为《小茶馆》的选举小说,并投寄给《时报》馆,可惜未见刊出。今据《己酉日记》宣统元年闰二月初八日1909年3月29日)所载,转录于下:
    清溪一曲,茅舍三间,垂柳四五株,掩映户外,临水竹窗半启,有七八人团坐谈天者,三家村小茶馆也。有一人衣长衫,昂然入,须发半白,手长烟管,众杂起迎曰:“老爹,请坐。”老爹略一点首,坐上坐,无所屈。众中一人卒然起问曰:“前日某镇开会,老爹到否?”老爹拈须曰:“尔何知?前日投票选举,非开会也。旧年所发告示,我至今犹能背诵也。“众曰:“然则投票者为何人?“老爹曰:“村中某富户、某富户,皆有投票之资格者也。”众曰:“前日风雨,路少行人,某某素不出门,何不惮十余里之往返而亲往投票乎?”老爹曰:“尔何知?董事某老爷亲谕我曰,奉官面谕,凡册上列名而不亲到投票者,当出差提究。虽疾风甚雨,敢躲懒邪?”众曰:“然则选举者又何人?”老爹曰“我闻此次所选即为皇帝办事之人,谈何容易?如董事某老爷者,庶足当之无愧耳。”众曰:“吾村中某某所选,其即董事某老爷乎?”老爹曰:“既为此镇之百姓,安得不举此镇之董事邪?”众曰:“某老爷既为皇帝办事,将不能久居此乡矣。”老爹曰:“尔又何知?我所谓为皇帝办事,即办本乡之事也,某老爷何为而去此乡?且汝等不知,某老爷前日为州县官办事,实与我地方老爹等肩耳。不见谕单上每称董保乎?此后为皇帝办事,则将与州县官等肩,衣服不可不华丽,不华丽不足以壮观瞻也;饮食不可不讲究,不讲究不足以养身体也;鸦片瘾不可不增多,不增多不足以提精神也。夫以某老爷如此之清廉,而有如此之费用,汝等小百姓苟有良心,当必思所以孝敬之。我知某老爷选举后必将开筵庆贺,汝等当按照家资公拼一重大分子,我代汝等送去。”众唯唯,老爹拖烟管,大踏步出门去,众各鸟兽散。楚雨曰:地方老爹之智识如许,可谓开通矣。吾独痛董事某老爷之随地皆是也,呜呼!
     事实上,就在小说创作的前几天,徐兆玮刚刚参加了江苏咨议局议员的常熟地方选举,对于选举中的种种弊端,正有切身之感。该小说通篇俱为人物对话,篇末以“楚雨曰”引出作者议论,虽无曲折之情节,然其讽刺清季地方选举之荒唐、官吏士绅之腐败,则殊为及时与深刻。
    徐兆玮所生活的十九世纪末至二十世纪中,正是中国小说社会、文学及学术地位跃升、小说学科逐渐形成并兴盛的时期,喜爱小说、阅读小说、撰译小说、研究小说的文人,较之明清两代大为增加。需要强调的是,即便置身于上述时代文化背景,徐兆玮也仍然是一个可圈可点的人物,他对于新旧说部的一往深情,对于小说阅读的如饥似渴,对于稗史研考的坚持不懈,罕有出其右者。虽然,徐兆玮的绝大部分著述未及刊印问世,如今知者甚少,而曾经让他呕心沥血、颇为自得的《黄车掌录》,也由于小说研究的推进以及电子检索工具的发明,其文献资料价值大为削弱。但是,徐兆玮的人生却注定因为小说而改变,因为小说而精彩,因为《黄车掌录》与译本小说提要(包括《读译本小说诗》、《新书目录》两稿)而在中国小说学术史上留下其应有的印迹。
    附记
    犹忆十五年前,遵上海师范大学徐恭时先生之嘱,我至常熟图书馆石梅古籍部查阅《黄车掌录》,当时甚为该书之资料价值而兴奋,归撰《徐兆玮与〈黄车掌录〉》一文予以鼓吹,并希望能将其整理出版。然因生性疏懒及学术兴趣之转移,南漂北荡,左顾右盼,竟一直未得如愿。如今,常熟图书馆苏醒先生不仅将厚厚八册《黄车掌录》稿本整理出来,还费心搜罗我当年未见之《读译本小说诗》、《新书目录》、《三国志回目异同考》、《演义弹词传奇存目》、《女子题壁诗录》、《女子题壁诗》等徐氏稿本数种,裒为一册付梓,公诸同好,嘉惠学术。承蒙苏醒先生抬爱,约我撰写一篇序文。我本才疏学浅,曷敢担当此任,惟念自己作为一名常熟籍小说研究者,理应撰文表达对乡贤前辈徐兆玮之敬意以及整理者苏醒先生之感谢,遂假新春余暇,草就此文,权作虹隐楼杂著之引玉砖可也。癸巳大年初六酉堂识于娄东之邻菽馆。
    注释:
    [1]黄摩西(1866~1913),常熟人,原名振元,字慕韩,一作慕庵,号摩西,别号江左儒侠,笔名蛮,室名“石陶梨烟室”、“揖陶梦梨拜石耕烟之室”。南社成员,光绪二十六年(1900)被聘为苏州东吴大学教授。译有《大复仇》、《日本剑》、《哑旅行》、《银山女王》等小说;撰有《小说小话》,著录通俗小说87种,其中包括41种疑佚或已佚小说,具有十分重要的小说文献价值。今人龚敏有《黄人及其小说小话之研究》,齐鲁书社2006年版。
    [2]王古鲁(1901~1958),常熟人,原名王锺麟。民国九年(1920)赴日本,次年考入东京高等师范学校研究科学习,民国十五年(1926)归国,历任北京女子师范大学讲师,金陵、北京、中央、辅仁等大学教授。民国二十七年至三十年(1938~1941),充日本东京文理科大学讲师,新中国成立后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撰有《王古鲁日本访书记》、《稗海一勺录》、《〈水浒传〉现存各本的关系》、《〈水浒全传〉校勘之校勘》、《读〈水浒全传〉郑序》、《南宋说话人四家的分法》、《话本的性质与体裁》等小说论著多种,校注、整理《全像古今小说》(1947)、《水浒志传评林》(1956)、《熊龙峰四种小说》(1957)、《初刻拍案惊奇》(1957)、《二刻拍案惊奇》(1957)等小说作品。
    [3]参阅曹培根《虹隐楼主人徐兆玮及其著述考略》,载《图书馆杂志》2008年第7期。
    [4]徐兆玮虹隐楼日记全稿,已由常熟图书馆整理完毕,近期即将出版。撰写本文时,承常熟图书馆苏醒先生提供日记文本,并慨允引用其中涉及徐氏小说活动之资料,谨致谢忱。
    [5]采自徐兆玮《游戏报馆杂咏》诗,收入清孙雄所编《道咸同光四朝诗史一斑录》(1908),北京大学图书馆藏油印本。
    [6]见《己亥日记》光绪二十五年正月十四日(1899年2月23日)。
    [7]见《庚子日记》光绪二十六年七月三十日(1900年8月24日)。
    [8]翁泽芝,常熟人,名之润,翁同龢之曾侄孙,常熟小说家张鸿所著《续孽海花》中翁家的“珠官”,即以翁泽芝为人物原型。
    [9]《剑心簃壬寅日记》十一月十八日1902年12月17日)录徐兆玮复翁泽芝信札。
    [10]此书稿本现藏常熟图书馆古籍部,其卷一、卷二均选自菊池纯《虞初新志》,卷三则选自依田学海《谭海》卷二。
    [11]《丁未日记》光绪三十三年十一月初十日载:“午后,至神田购《英国众议院先例类集》、《英国国会选举诉愿判决例》二书,又购早稻田讲义中《支那近世文学史》、《支那小说戏曲文钞释》两种”;十一日载:“早稻田大学讲义中宫崎繁吉《支那小说戏曲文钞释》凡例列举支那小说、传奇,元时小说首推《水浒传》,戏曲推《西厢记》、《琵琶记》;明时小说推《西游记》,戏曲推《玉茗堂四梦》;清时小说推《红楼梦》及《儿女英雄传》,戏曲推《桃花扇》及《长生殿》。此期讲述四种,即元代所作《水浒传》、《西厢记》及清初所作《红楼梦》、《桃花扇》也。《支那近世文学史》亦宫崎繁吉所讲述,分三编,一金元间文学,二明朝之文学,三清朝之文学,标举作家大率略于文而详于诗,旁及戏曲、小说,靡不淹贯,较久保天随《支那文学史》博洽过之,而精审不及”;十三日载:“午后,至神田购《帝国百科全书》、中岸崎昌、中村孝合著之《国法学》一册、笹川临风《支那小说戏曲小史》一册。笹川书分四篇:第一篇支那于小说戏曲之发展,第二篇元朝,一概说,二杂剧,三《水浒传》及《三国志》,四《西厢记》,五《琵琶记》。第三编明朝,一概说,二《西游记》,三汤若士。第四编清朝,一概说,二《红楼梦》,三金圣叹,四李笠翁,五《桃花扇》。后附录《金云翘传》梗概,其推重《金云翘传》,谓是支那小说中杰作,然予固未见此书也。学问无穷,幸勿沾沾自足。”
    [12]见《燕台日记》光绪三十二年闰四月二十五日(1906年6月16日)。
    [13]见《燕台日记》光绪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五日(1906年7月16日)。
    [14]见《燕台日记》光绪三十二年六月三日(1906年7月23日)。
    [15]见《燕台日记》光绪三十二年六月五日(1906年7月25日)。
    [16]日记》光绪三十二年六月六日(1906年7月26日)。
    [17]簃日记》民国四年(1915)四月十八日所录与孙雄札。
    [18]《古代小说租赁业漫话》,载《文史知识》2001年第5期。
    [19]《1955-1956年处理反动、淫秽、荒诞书刊工作及对私营书摊铺的安排改造》,载《上海图书馆事业志》,上海社科出版社1996年版。
    [20]见《丛书草堂日记》民国二十七年(1938)十月二十五日。
    [21]见《剑心簃日记》民国三年(1914)二月二十日。
    [22]见《剑心簃日记》民国四年(1915)四月十八日所录与孙雄札。
    [23]笔者曾撰有《徐兆玮与〈黄车掌录〉》一文,载《文学遗产》1999年第2期。撰写本文时,据虹隐楼日记所载资料,进行了较大的补充和改写。
    [24]《剑心簃壬寅日记》光绪二十八年十月三十日(1902年11月29日)载:“欲写定《黄车掌录》,向美叔借《三国志旁证》一书,中颇有辨正演义事者。”
    [25]《剑心簃癸卯日记》光绪二十九年六月初二(1903年7月25日)载:“孙希孟来函,云前获读《黄车掌录》稿本,援引详博,心佩之至。兹更录所见三则,似原稿中所未及者,可采入。”此“孙希孟”,即《轰天雷》小说作者孙景贤(1880-1919),号龙尾,笔名“藤谷古香”,常熟人,与徐兆玮关系颇密。另据《剑心簃乙巳日记》光绪三十一年二月十七日(1905年3月11日)录孙希孟函云:“前见觉我言,奉尊函托印《黄车掌录》,未知已缮稿否?《癸巳存稿》“颁行销毁演义小说”一则采录否?《水浒》下采入《绥寇经略》“叶子戏”一则、《湖壖杂记》“六和塔”一则否?”可知孙景贤所补三则之内容。
    [26]《剑心簃乙巳日记》光绪三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一日(1906年1月15日)录与丁芝孙信札。
    [27]《燕台日记》光绪三十二年二月二十二日(1906年3月16日)录复孙希孟书:“《黄车掌录》尚未诠次,函述三条都已录入。”
    [28]《戊申日记》光绪三十四年十二月十六日(1909年1月7日)载:“午后,乘车出门,先至胡君黼处,不值,至曹君直处,晤。以希孟集李诗及明人诗椟卷交君直,诗椟卷嘱君直题也。又《黄车掌录》五册,君直欲阅,亦即交彼。”此“曹君直”,即曹元忠(1865-1923),字夔一,号君直,苏州吴县人,工诗词,有《笺经室遗集》等著述。
    [29]《己酉日记》宣统元年四月初四(1909年5月22日)载:“午后,至琉璃厂,于文琳堂取《关侯事迹汇编》一部,引证浩繁,多可采入《黄车掌录》。” 五月十三日(6月30)载:“录《思益堂日札·瞥记》中论小说语三页,编入《黄车掌录》。” 五月十四日7月1日)载:“录《瞥记》编入《黄车掌录》三页。”五月十六日7月3日)载:“录《片玉山房花笺录》编入《黄车掌录》二页。”五月二十九日7月16日)载:“录《关侯事迹汇编》中涉及演义者,拟编入《黄车掌录》,录至晚,共得二十五页。” 《剑心簃日记》民国二年(1913)十月三十一日载:“以四铜子购得路朝霖《孙夫人考》一册,辨正演义,可入予《黄车掌录》也。”《剑心簃日记》民国五年(1916)九月二十七日载:“《铁笛亭琐记》有李元霸、李存孝条、小说杂考条、《封神传》用事亦颇有来历条、说部多颠倒条、《飞龙传》条、关胜、关太条,均足入予《黄车掌录》。”《剑心簃日记》民国七年(1918)十二月十九日载:“文勤师《秦輶日记》云,河之下流曰白沟,有六郎堤,宋杨延昭守益津关所筑也。今新城北有孟良营,雄县有焦瓒墓,稗官非尽杜撰,惜史无可考耳。近人诗云,巨马河边古战场,土花埋没绿沉枪。至今村鼓盲词里,威镇三关说六郎。亚古城荒焦瓒墓,桑乾河近孟良营。行人多少兴亡感,落日秋烟画角声。此则可录入《黄车掌录》。”十二月二十二日载:“《心史笔粹》中……唱喏条引《水浒传》唱大大一个肥喏,谓唱喏为古礼,当自元代废之。施耐庵为元人,去宋不远,遗俗当犹有存者。此条可采入《黄车掌录》。”
    [30]见《棣秋馆日记》民国八年(1919)二月八日录徐兆玮与孙龙尾札。
    [31]《棣秋馆日记》民国八年(1919)四月二十八日录二十七日《小时报》陈兆元《肇援杂录》,云“此条可入予《黄车掌录》”;七月二十一日录《小说月报》十卷五号《申子梨园丛话》所引黄氏《读史吟评关羽》诗,云“此亦可采入《黄车掌录》”;《剑心簃日记》民国十三年(1924)六月十日载:“阅林琴南《铁笛亭琐记》一卷,采数事入《黄车掌录》。” 《剑心簃日记》民国十四年(1925)九月八日载:“《三笑因缘》前人力辨子畏无此事,予已辑入《黄车掌录》矣。” 十二月十一日录海上漱石生《退醒庐笔记》所载《海上花列传》资料,云“此条可采入《黄车掌录》。” 《丛书草堂日记》民国二十二年(1933)九月十二日录《珊瑚》三卷五号四十二梅居士《暹中杂感》诗,云“此诗可录入《黄车掌录》”;《丛书草堂日记》民国二十六年(1937)二月十九日录《南金杂志》一期所载周公旦《〈官场现形记〉之作者》文,云“此二则皆可入《黄车掌录》”。
    [32]《丛书草堂日记》民国二十六年(1937)四月十日载:“予欲写定《黄车掌录》,取传奇之演《水浒》故事者一一附入,为小说考证,别开生面,因阅《元宵闹》事记此。”
    [33]《燕台日记》光绪三十二年三月初四日(1906年3月28日)录徐兆玮复孙希孟札云:“《党人碑》为邱屿雪撰,吾邑人也,见梁廷枬《曲话》,曾考之否?《曲话》征引甚备,嘉道以前略具,补续尚易为力。前辑《黄车掌录》时,凡关系乐府、杂剧者另录成帙,稿已失去,今当以此书为定本,而另辑一长编以网罗之。”
    [34]参阅胡从经《中国小说史学史长编》第二章第四节“中国小说史料搜集”,上海文艺出版社1998年版,页191-199。
    [35]《剑心簃日记》民国二年(1913)十一月三十日载:“泖东一蟹之《小说丛考》颇与予有同嗜,惜其征引尚未备也。”
    [36]《剑心簃日记》民国三年(1914)九月六日载:“《小说丛谈》引书均注出处,与予《黄车掌录》体例相近,惟不诠次先后,稍不便于阅者耳。”
    [37]《丛书草堂日记》民国二十六年(1937)一月二十七日,录郭则沄《寒碧簃琐谈》所引俞曲园笔记资料两则,云:“近见孔另境编《中国小说史料》,仅引曲园《小浮梅闲话》,未及此也。予辑《黄车掌录》,引曲园《小繁露》,与郭引同,又引《茶香室续抄》所辑方濬颐《梦园丛说》,与郭引《伊犁杂说》同,孔另境所见甚寒俭也。”
    [38]《丛书草堂日记》民国二十六年(1937)二月六日录瞿良士函:“孔另境《中国小说史料》取材甚博,不杂入传奇、戏剧,此优于蒋瑞藻《小说考证》者,然转引蒋氏所辑书极多,蒋氏采及杂志报章,固不知作者伊谁,然如《景船斋杂记》、《桃花圣解盦日记》、《菽园赘谈》、《新义录》、《寄蜗残赘》、《春冰室野乘》、《娱萲室随笔》,皆章章在耳目间,而亦厕诸不知著者姓名之列,未免见闻太隘耳。”
    [39]胡从经《中国小说史学史长编》第二章第四节“中国小说史料搜集”,云《小说丛谈》之“颠公”,或为金捧阊,或为松江雷缙字君曜,未审孰是。今据徐兆玮日记,可知“颠公”确为雷瑨(而非“缙”),字君曜,上海松江人,主编《文艺杂志》,编撰有《骗术奇谈》、《满清官场百怪录》、《上海之骗术世界》、《蓉城闲话》、《小说丛谈》等书。
    [40]《剑心簃日记》民国四年(1915)一月三十一日录雷君曜札。
    [41]《剑心簃日记》民国四年(1915)十一月三日录雷氏十月二十日札。
    [42]《剑心簃日记》民国五年(1916)一月二十九日录雷氏民国四年(1915)十二月十九日札。
    [43]参贾穗《红学史上的首部资料汇编稿——徐兆玮的〈黄车掌录〉》,载《红楼梦学刊》1997年第4期。
    [44]唐海平,太仓人,徐兆玮侄儿,曾留学日本,经徐兆玮介绍,为小说林社翻译小说多种。
    [45]《剑心簃日记》民国三年(1914)十月二日
    [46]《剑心簃日记》民国三年(1914)十一月十六日录唐海平十月廿七日札云:“明版《三国志》侄已问过书业中人,据云必可获利,唯成本宜稍轻,定价宜稍廉耳,望即日商之前途,将缺页补就寄申,以便付印。”
    [47]《剑心簃日记》民国四年(1915)一月十八日。
    [48]需要说明的是,此手稿原未题书名,常熟图书馆藏徐兆玮稿本《北松庐杂著》丛书收入此书时题为《读译本小说诗》,整理者盖据之采录。此外,该书卷首有徐兆玮识语云:“甲辰里居多暇,日读译本小说,意有感触,辄赋数截句,得二十种而中辍。丙午来京师,小说日出益夥,最录其目,殆逾百种。是区区者,管窥蠡测,媕陋不足数,而以其颇费日力也,不忍焚弃。古人所谓鸡肋者,近之矣。弁此数言,愿与嗜鸡肋者共惜之。虹隐楼主人记。”据日记所载,此“甲辰”应为“乙巳”,徐氏误记。
    [49]《剑心簃乙巳日记》光绪三十一年(1905)十二月十五日1906年1月9日)录徐兆玮致唐海平函。
    [50]《燕台日记》光绪三十二年闰四月二十三日1906年6月14日)。
    [51]《燕台日记》光绪三十二年六月十六日(1906年7月17日)录与孙希孟札:“近编译本小说目录,已得百种,归里后再编入《黄车掌录》。”
    [52]《燕台日记》光绪三十二年一月初五日(1906年1月29日)录复唐海平函。
    [53]《己酉日记》宣统元年三月二十日(1909年5月9日)。
    [54]见《译书交通公会试办简章》,载《月月小说》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九月第一号。
    [55]《燕台日记》光绪三十二年闰四月二十七日(1906年6月18日)录复翥叔函。
    [56]孙雄为徐兆玮五十寿辰作诗《倚虹前辈五十正寿,谨赋四律以祝,即希政和》,有“搜奇驱使到虫鱼,小说虞初富五车”句,见《剑心簃日记》民国五年(1916)八月十九日。
    [57]《癸卯日记》光绪二十九年十一月初八日(1903年12月26日)录与汪兰楣书。
    [58]《剑心簃日记》民国三年(1914)九月三十日录与孙雄书。
    [59]《剑心簃日记》民国四年(1915)八月一日录与孙雄书。
    [60]《剑心簃日记》民国十二年(1923)五月三十一日。
    [61]《剑心簃日记》民国十一年(1922)九月十八日。
    [62]《剑心簃日记》民国四年(1915)六月十八日录与孙雄书。
    [63]《剑心簃日记》民国六年(1917)五月十日录与桂儿书。
    [64]《剑心簃壬寅日记》光绪二十八年十一月十九日(1902年12月18日)录与孙希孟书。
    [65]《剑心簃日记》民国三年(1914)三月五日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中文系)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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