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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诗、想象与美学难题

http://www.newdu.com 2017-10-18 辽宁作家网 刘绪源 参加讨论
一 翻读王立春新出的儿童诗集《贪吃的月光》,心中一阵惊喜。家中藏有她的两本诗集《骑扁马的扁人》和《写给老菜园子的信》,两本都有特色,都很喜欢,但似乎都没法和眼前这本比。我觉得,在这本诗集中,作者致力于一种新的尝试,作品的题材和写法显得更为齐整。它们不再押韵,句子长长短短,似乎不注重于朗朗地念,而更偏重于绘声绘色地讲,当然节奏感还是很强,整体的精练和内在的韵律感还是有的。在题材上,几乎全是写儿童眼中的事物,有具体的路灯、小路、房子、篱笆、风筝,也有相对抽象的睡眠、夜、梦、季节,更有孩子们所熟悉的无限多样的动物、植物……而所有的诗味,几乎都集中在儿童的想象力上——想象之奇、之妙、之意外、之精准、之余味不尽,成了这些童诗的审美价值的真正依托。
    在中国儿童文学史上,成功的儿童诗不外乎两种:一种是以童趣见长的,柯岩、任溶溶、鲁兵等都属此类,它们突出童趣之真,因而较为写实,台湾的林焕彰也属此类;另一种以抒情见长,袁鹰、金波、王宜振、萧萍等属这一类,柯岩也写过不少抒情诗,过去还曾时兴过篇幅较长的朗诵诗,后来不再时兴。在儿童诗中,强调意境,如《春江花月夜》似的诗美的作品历来很少,这可能和儿童喜动不喜静有关。但也不是没有,比如郭风先生的《蝴蝶·豌豆花》——
    一只蝴蝶从竹篱外飞进来,
    豌豆花问蝴蝶道:
    “你是一朵飞起来的花吗?”
    这则短章赢得了诗论家谢冕先生的热烈赞扬:“他出奇不意地捕捉了孩子的闪光的想象。这在孩子,是天真的发问;在大人,却是妙不可言的神来之笔。”(《北京书简》,1979年)这当然是意境深幽的好诗,它有一种合成美。谢冕的评语很有意思,它分成前后两句,揭出了这种合成美的两种走向:往前走,是“孩子的天真”,也就是儿童想象力的发挥;往后走,也就是成人所喜爱的意境了。王立春这本新诗集,延续了郭风先生的这种在中国童诗中并不多见的美的传统,她是“往前走”的,也就是往儿童想象力的发挥上去探寻和努力,从而开拓出了一片宽广美妙的诗天地。 二 在这本诗集中,有不少作品是一眼就能看出好来的,它们不给评论造成太多困难。比如,那首写蚯蚓的《土地佬》,说它在农忙的时候不去花圃,不去鱼塘,因为没有什么比干农活能让它“浑身的筋骨更舒坦”,它在铲地的时候“折断了肋条”,自己接骨,夜里,“钻进暖暖的被窝/铺着土地/盖着土地/它梦见了庄稼/梦见自己变成了/庄稼一条细长的根须”。这里既有想象,又有积极劳动的精神,即使过去秉持“教育儿童的文学”的评论家,也能对之说上一大通的好。另一些诗,像《花儿一岁》,稍稍复杂些:
    花儿嘟着鲜鲜的小嘴/花儿一岁了//花儿直着稳稳的小腰/花儿一岁了//花儿伸着细长的小腿/花儿一岁了//推开了叶子/松开了藤蔓//吐出了香气/花儿花儿一岁了//全世界的花儿都开了/全世界的花儿都一岁了//美丽的花儿啊 一岁/就是一辈子啊
    这是一首优美的童诗,清浅,有味,节奏上的重复和推进很适合低龄儿童的接受;而且,诗人自己的人生体验也藏在诗里,儿童和成人都能从中获得美感——这颇近于台湾画家幾米的作品。这种又美、又合于童心、又有对生命的珍惜的诗,应是诗评家所喜欢并能把握的。
    还有些诗更复杂一点,像《春雨乳牙》,其中的儿童想象力大大发挥出来了:
    春雨刚长出乳牙/就在夜里来了/他把所有的东西/都尝了一遍//尝尝房檐瓦/舔舔窗上玻璃/咬墙皮 蹭了一鼻子灰/吃石头出了一身汗/……/吸溜吸溜/青枝条被春雨吮出了一排嫩牙/……/大口大口啃青草时/草地被春雨流出的口水/弄湿了/一大片/又一大片
    读这样的诗,我们开始接近这本诗集中最有特色的部分,诗人把春雨比作啃东西人的牙口,见什么啃什么,而春雨淋湿的地方,都激起了童心的有趣的猜想。这很好玩,可是,它的意义在哪里呢?还好,春雨是积极的,春天意味着希望,所以,它所带来的美,仍能让我们接受。
    还有一种诗,像《云朵被风筝钓走》,评起来有点困难,但还不太难。它把风筝想象成鱼钩,在天上飘来飘去,它是在钓天上的云,所以最后一段写道:
    低垂的云朵啊
    别傻傻地靠近风筝啊
    真的被风筝钓下来
    哪怕一小朵
    也让人笑话呀
    这是想象力和童趣的结合,体现了孩子对这种想象的信以为真,越看越担心,那为傻傻的云操心的拳拳之心,让人读得心软。这种幽微的童心,这拳拳之心,毕竟是一份好心,是人类同情心的童稚版,所以,这也还是评论家和家长们所不难接受的。 三 一本诗人的新作,如一点不让评论者为难,只能说明其中缺乏新意,没有新的探险,从内容到形式多为老生常谈。王立春不是这样,上面所说的,仅仅是其中一小部分,而大部分,尤其是那些最能体现此书特色的部分,其实是很难评说的。比如,这首《睡袍》:
    瘦知了穿瘦睡袍/胖知了穿胖睡袍/前襟的斜纹都一样浅/后背的圆点都一样深/就是睡着了/衣领硌疼脖子/知了也不像白天那样喊叫//蝴蝶妈妈为了认出/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把睡袍染成不同的颜色/蓝蝴蝶的睡袍是蓝色的/红蝴蝶的睡袍是红色的/一上花朵软床/妈妈却找不到孩子了/蓝蝴蝶睡在蓝花上/红蝴蝶睡在红花上//穿套头衫的瓢虫/总是把领口系紧/睡熟时 扣子开了也不知道/头发散了也不知道/有的瓢虫/睡相真吓人/伸脚蹬腿四仰八叉/简直像死了一样
    这首诗写了三种小动物,但都从它们的形态、颜色和睡相入手,以儿童的拟人的眼光,想象它们着装的模样。只要观察过这些动物,谁都能悠然地感觉到诗句的妙处,孩子当然也不例外,他们也许会因为这些描写和自己感觉的不谋而合暗暗窃喜呢。诗的口吻也特别好,第一二段还是妈妈的口吻,到第三段,完全是三四岁的小儿声口了,它从思维方式到语言形式全是儿童化的。但诗评家面临了一个难题:这样的诗,有什么意思吗?有些家长也会起疑:让孩子读这样的东西,是不是浪费了宝贵的时间?
    其实这还不是最麻烦的,这本诗集的第一首《蛐蛐风》,也许更麻烦:
    夏天的夜里/风从来不敢叫//傍晚/蛐蛐们在地上跳来跳去/到处抓风/就是不露痕迹的小风/被蛐蛐发现了/也会跳过去一把薅住/风的胳膊都被捆上了/风的嘴都被堵上了/胆敢反抗的风/被蛐蛐揍得扁扁的/扔到树上 或是/塞到了草根下/(有时你能看到树叶轻轻摇/那是风在扭动/草尖偶尔动一下/那是风在挣扎)//天黑了/再也找不到一丝风/蛐蛐们把自己装成风/在草丛里扯着嗓子/一缕一缕/大声叫
    读着这样的诗,忍不住要为作者叫好。这简直就是儿童们在紧张地诉说自己发现的秘密啊,那么神秘,那么可怕,却又是那么好玩,令人兴奋。一切都是形象的、真切的、“可信”的,最后那蛐蛐的叫声,虽不与风声形似,却有一种神似,其中有成人和孩子都能抓住的“通感”在。可是,不免会有诗评家和家长在这样的作品前却步,很快收敛起自己读诗时涌起的快乐和兴奋,转而自疑:这算不算好作品?这该不该给孩子读?这是说的打架呀,这里有暴力呀,这些蛐蛐多像坏孩子啊,读这样的作品会不会把孩子教坏?当然,更不用说,在这样的诗里,根本找不到积极的思想意义。
    其实,这仍然不是最麻烦的,这本书中,还有《爱打架的树》《地里的小痞子》《乡村老鸟》等诗,更难作出评价。这些诗,有的从孩子的角度想象两棵树,“下大雨的时候/这棵树会揪住那棵树的头发/那棵树会拧住这棵树的胳膊/连踢带打/有时你能看见闪电般的大耳光”;暴雨过后,打败的树骨折了,倒在地上……而到了冬天,河两岸的树不再打架,但,“掐着腰/脚趾和脚趾伸到河底/暗暗拗劲”,寒风中,“黑着脸的他们/却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有的是写“胡作非为的蝲蝲蛄”趁着夜色啃庄稼,“咔嚓咯吱吧哒吧/咔嚓——咯吱——吧哒吧/所有的睡眠都皱紧了眉头/所有的梦都欠起了身子”,但没有人出面阻止,癞蛤蟆枕着胳膊装睡,不想去惹那些“地里的小痞子”。还有的,是写乡村老鸟看见外乡人,哼起了粗俗的小调,说起一串串下流话,外乡人不懂,还向鸟儿抛飞吻,乡里人捂着嘴,看着外乡人笑。这种生辣粗放的情调,有一种特殊的生活气息,在民间的老童谣里常可看到,但在新诗里,而且是专为儿童写的诗里,却是久违了。这里确实没什么“教育意义”,所有那些想象、比喻,虽说奇妙有趣、充满智慧、能引发儿童的快乐,但创作是不是可以止于此?不往深处发掘,不往高处拔,不给它添些积极的、温馨的、甜美的情调,不最后落到什么好的意思上,真的可以吗?——这样的作品里,也有美吗?
    这是批评难题,也是美学难题。 四 1924年9月,周作人写过一篇题为《科学小说》的文章,文中引用了英国心理学家蔼理斯的三段话。放在儿童文学理论中,这三段话可说是纲领性的。其大意是:一、如儿童需要想象时读不到童话,这方面的精神生长将永久停顿;二、因为需要,儿童在读不到童话时会自己创造童话,但大抵造得很坏;三、随着少年的成长必将反对儿时的故事,所以荒唐的童话无害,而硬塞给他们的“科学小说”也不会有什么用处(见《周作人论儿童文学》第217-220页,海豚出版社2012年出版)。据我理解,这里所说的“儿童需要想象时”,主要指2岁至6岁的学前阶段,到逻辑思维能力(亦即皮亚杰所说的“计算能力”)迅速增进时,这一阶段就永远地过去了。三段话里的第一段不难理解。第二段则可从我们身边的许多孩子中找到例证,三四岁的孩子易被大人斥为“老爱吹牛”,这时他们最喜欢编故事,真假难辨,他们自己也分不清真假,其实也就是在“造童话”了——这正是他们渴望想象类作品的一种表现。至于第三段,最近正好出现了有力的证明,加拿大科学家弗兰克兰经长期研究发现:神经元发育使幼儿健忘,即四五岁前,大脑内的海马状突起处于高度变化状态,因此无法稳定地储存信息;新神经细胞的形成,也会对记忆造成破坏(据英国广播公司网站2013年5月25日报道,见5月28日《参考消息》)。这很像儿童的换牙、变声,幼儿期的许多东西到他们逻辑能力生成时都将换掉,但幼年的经历并不是没有价值的,过去听过、读过的作品内容会遗忘,而那时形成的儿童的想象力,与想象力有关的审美习惯等,都将作为一种思维结构或形式,保留到他们成年后——这也就是第一段话中所说的“这方面的精神生长”。所以周作人认为,在这一阶段,硬灌给他们一些理性的、“科学”的东西,其实也没有用,他们接受不了,并且同样要忘,这反倒影响了他们痛快地接受那些充满想象的“荒唐的童话”。
    这里有一点需要讨论,即如何看待儿童以及儿童文学中的“恶作剧”。民间童谣中有大量恶作剧的内容,孩子们很喜欢看别人倒霉,一首歌谣唱到后来,不是猴子“烧了鼻子眉毛”,就是老鼠“咕噜咕噜滚下来”,他们就喜欢这么闹。而到了新诗中,一切变得和谐友爱了,诗反而不好看了,这该怎么解释?我以为,这种恶作剧,在儿童是一种天性,并不是他们“性本恶”,而是出于游戏的本性。在他们眼中,所有的倒霉,都只是一种游戏,包括安徒生《打火匣》中谁谁“把老太婆杀了”,在他们看来也是游戏。孩子没有暴力体验,更没有施暴的本能,他们只是爱那大起大落的游戏罢了。这和对大孩子渲染暴力,不是一回事,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对于低幼文学中的这一类内容,大可不必过于防范和警觉。今天的童话没有原始民间童话狂野好看,正与现代人常爱用成人思维对待低幼儿童有关。
    用这样的眼光看王立春的这本诗集,一切都迎刃而解了。这就是一本想象的诗,这就是让儿童沉浸在童话般的想象中的诗集,这就是所谓“有意味的没有意思”,想象是它的特色,也是它的目的,不需要再有拔高,让儿童喜爱这想象的游戏,它已功莫大焉。而其中那些打架、使坏、恶作剧,正可以游戏视之。那样的年龄,正需要那样的作品,过去这类作品太少,现在有一位诗人开了个好头,我们正应为之欢呼!
    当儿童在读到诗中的想象时,当这种想象与他的思维暗合,当他窃喜或狂喜时,这种快乐的心理,对他来说,也就是美感。儿童的审美有自己的特征,这正是作家的创作给今天的美学研究提出的新课题。
    末了再补充几点。一是有些诗因题材相对抽象,对儿童来说,阅读会有一定困难,比如谈冬天这个季节,总不如谈雪和风更接近儿童。二是有些诗句复杂了些(还有些地方性名词似可加尾注),如都能像《睡袍》那样处处透出小儿声口,作为童诗,就会更美、更妙。三是此书插图极好,是充满童趣的画,同时也是一流的画,我想它们一定是手绘的,不是现在流行的电脑作画(这老让我想到软饮料),这样的画才配得上这些好诗。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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