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得到,你看,你把你的裤带都抽出来了。去哇,他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意义,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个错误,他会投胎的,下辈子他会做个正常人的,你本该在十年前就这样做的,可你没有,去哇,别让他再在这个世界受苦了,去吧,没有人会在意的,没有人会来责怪你,放心大胆地去做吧……” 你向前爬去,向着他的那个方向,你手里紧紧地抓着那根皮带,你手里冒出的汗把皮带都濡湿了,你向前爬去。 “你要像个男人一样。”爹说。 “爹,你看着我干啥呀。”继续说,“你咋啦,你的头上咋那么多汗呀,来,我给你擦擦。” 他支起身子来,向你伸出了手。 “你是谁啊,你叫我啥呢?”你说,“你不是俊俊吗?你咋躺在我们家的炕上?你不是去麻架馆儿叫你爹了吗?”你有点语无伦次了。 “哎呀,爹呀,你这是咋了,我是继续呀,我是你儿子呀,我哪里是俊俊啊,俊俊可是个傻子,你看我像傻子吗?你这是咋了?是不是发烧了?啊?” “我是继续啊,我是继续。”他说。 “就叫继续哇,”爹说,爹看着被卷里那个小小的人儿,眼中有欣喜,也有无奈。“继续,”他说,“你就叫曹继续了,曹继续,笑一个……” 继续就在后面追着你呢,你看见了,他手里抓着一把铁锹,凶神恶煞的,脸都扭曲了……你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可你已经跑不动了……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嗖嗖地,你不敢回头看,他是要劈了你呀,你跑不动了…… “又做梦啦?”女人问他。她跨坐在炕沿上,手里拿着两根毛衣针,在数针数。 “梦见啥了?”她问。 “乱七八糟的,”他说,“我一直在跑,一直跑……好像是继续在追我,他手里拿着把铁锹,发出吼声,他要劈了我……我就一直跑,然后就醒来了。” “你看你都出了一头的汗,怎么没吓得尿到裤子上?” “你要像个男人一样。”爹说。 他什么也没说,他匆匆忙忙地下地去了,他要上厕所! 电视机发出的声音震得他的耳朵嗡嗡地响,他趴在被窝里抽烟,他女人坐在她的被子上打毛衣。继续也坐在被子上,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视屏幕。炉子里隆隆地响着。 “给我打的?”他问她。 “嗯。” “不是有穿的么,”他说。 “反正也没事儿,正好有拆下来的旧毛线,我看那点线挺软和的,等再给你买点新线,和这点儿旧的掺和起来。” 他歪过头去看着她,他又想起她那两个像小肉袋子一样的乳房。他笑了起来。 “傻笑啥呢,”她说,“哎哎,你看——”她指着继续那边,竟说不出话来了。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看到继续侧身躺在那里,身子蜷缩着,胳膊抽搐着,嘴里吐着白沫。他的脸朝着他们,眼睛里一片白茫茫的。 他的胳膊还在抽搐,一伸一伸的,像是努力想要够到什么东西似的。 过了有五六分钟,他才停止了抽搐,他仍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他下地取了毛巾,先是用手推了推继续的头试探了一下,继续还是一动不动。他靠近过去,用毛巾给继续擦了擦嘴上和沾在衣服上的白沫。然后他又上炕去了。继续还是一动不动地蜷缩在那里。 “这是第四次了哇,这个月,”他说,“他发作得越来越勤了。” “嗯,我听人说发作得越勤离不行也就越近了。” 他正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有人推了他一下,接着又是一下。他睁开了眼睛。 “你看,”女人指着继续那边说,“他怎么还是那样啊,都半个多小时了,以前不都是用不了十几分钟就缓过来了吗,咋今儿还没缓过来?” 他又坐起来,他爬过去推了推他的肩膀,“继续,继续。”他叫继续,没有任何反应。他又加大劲推了推他,还是没反应。 他颤抖着手试了试他的鼻息,又在他的脸上、身上摸了摸。他摇了摇头。 “早就没气儿了,身子也凉了。”他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