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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以后(5)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西湖杂志 王棘 参加讨论

    “嗯,走了。”那个人说。
    “又剩下你自己在这儿天天吃煮挂面,受你那圪出屈(委屈)了吧。”他有点幸灾乐祸地说。
    “我受啥屈呢,巴不得她走呢,我一个人更自由,想干啥干啥。”
    “你还在那儿嘴硬呢,俊俊今年刚上的大学哇?你供出书来还得给人娶媳妇儿,还得买楼,这会儿的楼——就是在咱们县买一处也得二十多万,我看你那煮挂面最少也还得吃上个六七年呢。”
    “煮挂面咋了,我觉着要数煮挂面好吃了,又好做。我倒没觉得自己受啥委屈了,就是有,为了我儿了,我也高兴,嘿嘿。”
    这下他没话说了,他们也都尿完了,系好了裤带一齐走出了厕所。
    他抬头看看太阳,说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又问那个人:“你老婆不在了连中午饭也省了?也不回去做饭去?”
    “俊俊还没开学呢,他做好了会叫我回去吃的。”那个人说着又进了推牌九的那个屋子。
    他向外面走去,心里感觉有点憋得慌。出了麻架馆儿那个院子就看到王喜家街门口那块空地上停着一辆三轮车,车旁围了一圈儿人。
    他还没走过去呢就在那一圈人里看到了他家女人,她似乎正在同卖东西的小伙子说着什么,而那个小伙子却摇着头,好像不想再说了。他加快脚步,走进了那个圈儿。
    “这几个青椒另加这个茄子给你三块行不,”他女人说,手里提着那个茄子,“你看这茄子身上坑坑洼洼的,别人肯定不会要的,你看三……”
    “不行,不行。”那个小伙子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他想劝他女人要不算了吧,别买了,可心里又想这是她们女人家的事儿,他一个大老爷们不应该管这么宽。再说他女人每次都是这样砍价的,她还说卖的人总比买的精,你不和他磨,你就得吃亏。
    “三块钱你嫌少是不是,行,”她似乎下了个很大的决心,“行,我给你三块五,不能再多了——”
    “哎呀,你这女人咋这么拌翻(糊涂)呢,是听不懂话吗?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想拿就给四块半,你还在这跟我说三块和三块五啥的,按你想的快白给了你哇。”
    “你说谁拌翻呢?!你再说一个我听听!”他女人将那个茄子乒的一下扔进了那个篓子里。
    “你说谁拌翻呢?”她又说。这些年她最听不得的就是别人说她拌翻了。
    “他妈的,”他大声喝道,走到他女人身边,指着那个小伙子说,“你小子看她一个女人家好欺负是不是啊?你刚才说她啥呢?你再说一个试试?咬呀你还,卖菜你就卖菜,你骂人干啥呢?”
    “我哪里骂了,”那个小伙子看势头不对声音立马不像刚才那么硬气了。
    “你再说一句,你再说一句没骂,这儿这么多人这么多耳朵可都听见了。”
    那个小伙子不作声了。他倚在三轮车上,眼睛四下里瞟着,像是在寻找什么人。“要不三块钱给你拿走哇,”他说,“我也不是专门骂婶的,是我不对,就当是赔礼道歉,行不行。”
    “哎呀,石头叟这是干啥咧,上下邻村的。”忽然挤进人圈儿里的曹社会嘿嘿地笑着说,其他人便也劝和着说不值得,不要争执了。
    “我跟你说,你哪怕说我呢,我也不跟你计较,可说她不行,你知道不知道。”他指着那个小伙子说。
    “知道了,知道了,他也是头一回出来,”曹社会打着圆场说,“还是个孩子呢,大叟甭跟他计较,婶子不是想买那几个青椒呢么,婶子说三块那就三块……”
    “那孩子好像跟曹社会女人有亲戚呢。”他手里提着那个装着七八个青椒的袋子,在那个土坡下面停下来等她。
    “嗯,我那会儿说的是连那个茄子给他三块钱。”女人说,似乎仍然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俊俊这是干啥去呀?”她突然冲着他身后问道。
    他回过头去看到俊俊正从那个土坡上下来。
    “找一下我爹去。”俊俊说。
    “又给你爹做好饭了?”
    “嗯。”
    “你爹在麻架馆儿呢。”他告诉他说。
    “嗯,知道了。”俊俊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他发现俊俊已经比他爹都高了。
    “俊俊可是个好孩子。”女人感叹说,随即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吃过了饭,他靠着被子躺在炕上,阳光如水般在他的身上淌着,他觉得自己就要融在这温暖之中了。他点了一支烟,并不着急地抽着。
    继续又睡着了,继续每天中午都要睡午觉,这真是一个好习惯,他想。电视机不再震天响了,它也休息了。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把它砸烂,可他又不敢,尽管他备受它的折磨——不,折磨他的不是电视机,电视机又不是活物,它不会折磨人的,它本来是用来给人带来欢乐的。他不敢把它砸个稀巴烂,他不知道若是那样做了的话继续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不愿意去冒那个险。
    全世界都安静下来了。他的猫从窗子上那个专门给它留的洞口钻了进来,踏着无声的步子不急不缓地来到他的身边,在他身上蹭了蹭,还伸了一个懒腰。它爬上了他的胸脯,在那里卧了下来,他顺着它的毛抚摸着,它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了。
    “掐死他吧,掐住他的脖子,使出你所有的劲儿来,这样你就解脱了,你的生活会重新充满希望,去哇,还考虑啥呢,我知道,你早就想这样做了,也早就应该这样做了,这将是最好的结局,去哇,去哇,伸出你的手来,对,去哇,去哇……”
    “不,不,他会醒来的,他的劲气可大着呢,他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把我推到一边去,或是推到地上去,他会发狂的,他会发狂的,他,他,我不知道到那时他会怎么对我,我不能冒险,不能冒险。”
    “不,不对,在你的内心里你是渴望冒险的,你渴望冒险,渴望生活发生重大的变化,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了,我知道,因为我就是你。再说这也算不上冒险,只是你不清楚你有多大的能量,你总是以为自己老了,你总是自我麻痹,你不知道你有多大的能量。去哇,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要不就用裤带,勒住他的脖子,一直往后拽,不管他如何挣扎,你都甭松手,去哇,去哇,不要磨磨唧唧的,你要像个男人一样。”
    “你要像个男人一样。”爹也对你说过这样的话。
    “不,不,那样做是杀人,那是犯罪的,我不能那样做,我做不到。”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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