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珊珊的小说写得不多,而且小说在她除了随性而至之外,也很难在小说与散记之间设立界限,所以读她的小说不累,首先没有重重心机,其次也不必在意虚构的理念,小说在她,完全是本心而动,你甚至在叙事中读到的都不是故事,而即便是故事,它的落脚也是心境,有时我想,这是一个怎样单纯的讲述者呢,就那么容易地在这个繁华的世界里交出了自己的心。 其实女性写作,往往容易拿自己做主人公,这是女性写作的单纯之处。朱珊珊也不例外。她的不多的小说多以自己为模特儿,但她的写自我的小说却没有大多女性小说的自恋的毛病,当然我们从中也看不到一个女人的完整人生,我们读到的只是她的人生的某一个片段,某一种场景中的某一种心绪,而要了解“她”的全整,怕要费一些力,去拼贴小说家提供的一些图景,这样的写作方式,又有些像是电影的剪辑,或者,这些零落的短篇又有些类似于微电影。 《寒蝉凄切》为我们展开的故事发生在“文革”时代,一个5岁女孩子蝉儿失去了父亲之后,和母亲相依为命,而内心承受着她的年岁不该承受的一切,并与命运早早交锋的故事。小说采取了两个视角并进的写法,在写客观事实时,是蝉儿的视角,在写蝉儿时,又是母亲的视角,两两交替,从而推动情节的进展,这种写法颇为大胆,它不是惯常的以大人的视角看客观存在,以孩子的视角感知主观,它反过来,但想一想也合理,孩子眼中的世界或更客观,而成人的焦虑与心思也更多于孩童。只是这样书写为写作构成了挑战,而从小说的行进来看,作者的切换还算老到,基本是不着痕迹的,教人读来没有生硬之感。 这部小说虽显现了作家的技巧,但若以此推断珊珊是一个技术派的小说家,则为大谬。小说中的心理描写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比如,“想家,可家的环境实在太让人恐怖了。如果把家搬走,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了解我们的地方多好。他们不知道我没有爸爸,不知道我家有多少人,就不敢来欺负我们”。这个5岁女孩子的心理读来叫人心恸。还有,钻书柜一节的描写,“随便拿一本吧,是《悲惨世界》,又翻到了那页——小女孩拿着一把比自己还大的拖布在拖地,身旁还有一只大木桶,地上满是水。蝉儿总喜欢看这页,看那小女孩的眼睛和破裙子露出的小肩膀。看着看着忽然想起爸爸曾对妈妈说过:‘我们的孩子不会像她吧。’那是自己把画拿给爸爸看的时候。蝉儿当时不太明白‘像她’的含义是什么,只觉得那个小女孩漂亮,自己非常喜欢,恨不能是她”。这里面的镜头感是那样的明晰,显示出作者的内在的控制力。也许是作者有绘画的背景和功底,小说中每每注意人物的着装和场景的描摩,前者如对母亲的“看”,“妈妈总是那么瘦,穿着黑裤子、黑布鞋、深蓝深蓝的薄绒衣”;后者是,“屋子里暗下来,因为没有开灯。整洁干净的屋子愈加显得空荡,那没来得及收拾的拖布斜倚着书柜,地上仍躺着那本大号的书,凄凉的冷气肆意地充填着空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