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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境中的通灵之争——《占有》中的幽灵叙事(5)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国外文学》 金冰 参加讨论

    但是,在艾什以同样题材创作的诗歌《被施了魔法的木乃伊》中,他笔下的灵媒希尔特在自辩词中不但暗示了艺术与通灵的相似之处,还更加凸显了一种安吉拉·雷顿(Angela Leighton)所说的具身化(embodied)的认知方式和一种物质化(matter-moulded)的看待世界的视角。(16)
    艺术也有自己的灵媒(Medium)
    花腔女高音,蛋彩画,抑或石材
    透过颜料的媒介,永恒之母的完美形象得以显现
    (尽管模特可能只是某个卑微的女仆并无特别之处,我们可以这样推测)
    通过语言的媒介,伟大的诗人
    使完美成为永恒,就像比阿特丽斯
    依然对着我们倾诉,尽管但丁的肉身早已化为尘埃
    透过这个可怜肉身的媒介,
    伴随着汗水、呻吟、恶心
    还有动物般的痛苦呐喊,最伟大的灵魂
    也会在那些静坐、等待的人面前现身
    透过这同一具肉身,它们激发出那些超凡的技巧
    可以点燃磷光火柴,给线条打结
    或是从地毯上托起沉重的椅子。(442页)
    显然,艾什透过灵媒的辩护词,凸显了一种物质化的想象方式,创作需要具象化的语言载体,永恒之母的形象需要花腔女高音、蛋彩画、抑或石材这样的物质媒介得以体现,灵魂则与肉身密不可分。
    与此同时,拜厄特通过灵媒利兹夫人之口,揭示出艾什自身所具有的悖论性。在利兹夫人笔下,尽管艾什的到来令她感到“一阵怀疑的冷风迎面扑来”(427页),但她却在艾什身上发现一种双重性,“在他冷若冰霜的怀疑表象下,燃烧着一种对灵性的敏锐感受力和不同寻常的力量。”(427页)小说中的当代学者认定艾什参加降神会的目的并非出于对通灵活动的兴趣,而是为了“理性调查”(324页),艾什对降神会的描述也似乎带有一种旁观者的冷静与客观。但拜厄特以嵌入文本的形式,通过灵媒利兹夫人的自传《阴影之门》,为我们呈现出的却是一个带着强烈个人情绪,一个被失望、挫败及愠怒所控制的“灵魂询问者”(seeker)的形象,“因为自身的实证倾向而未能得到任何他渴望的交流。”(430页)根据利兹夫人的记述,“处子之光”团体在其组织者贾基夫人家中定期举行降神会,“以期持续不断地对灵魂世界的真理进行探究”,参加降神会都是一些“卓越的男士和女士”,其中包括“克里斯塔贝尔·拉摩特小姐”(427页):
    在我提到的那天,我们与灵媒和来自灵魂世界的朋友们进行了一系列极富启发意义的对话,并且蒙灵魂所赐,有幸见证了很多奇迹。有人告诉我,我记得应该是利敦爵士,艾什先生非常希望能参加一场降神会。我当时拒绝了——一个十分和谐的通灵群体,外人的加入通常会干扰已有的氛围,因而十分有害——但我听说,艾什先生刚刚经历了一次丧亲之痛,因此极为需要精神安慰。我虽说依然心存疑虑,但在对方极力请求下,最终还是同意了。艾什先生提出一个条件,那就是关于他的身份和他此行的目的都要向其他人保密,那样,他说,他就不会干扰到我们这个群体自然和谐的气氛了。我答应了这个条件。(427页)
    这段描写与艾什后来写给拉摩特(但并未寄出)的信中所记述的内容相互呼应,揭示出艾什参与降神会的真正动机。“我最希望你能宽恕我的是,我(从布列塔尼)回来后,用欺骗的手段获得利兹夫人的信任,加入她的圈子,因而令你受到惊吓。”(495页)约克郡之旅后,拉摩特因怀孕远走他乡,艾什曾前往布列塔尼寻找拉摩特的踪迹,并得知他与拉摩特有一个孩子,但拉摩特因为好友布兰奇之死而陷入自责,一直对艾什避而不见,并拒绝透露任何有关孩子的信息。艾什在降神会上情绪激动地询问:拉摩特“孩子在哪里?告诉我他们把孩子怎么样了?”(429页)而拉摩特的回答“你令我变成杀人犯”(拉摩特将布兰奇之死归咎于自己与艾什的私情,而艾什误以为她在暗指孩子一事)令他情绪失控(496页)。在利兹夫人的描述中,“艾什先生冲动而具有毁灭性的行为导致混乱和极大的危险。”(429页)小说中的当代学者布莱凯德教授曾对艾什在《被施了魔法的木乃伊》中所表现出来的对女性灵媒“不同寻常的敌意以及由此延伸出的对所有女性的敌意”感到困惑不解(424页),而在他得知了艾什与拉摩特的情感关系后,他发出这样的疑问:“这种迄今为止无法解释的辛辣情绪的爆发是否与诗人对克里斯塔贝尔·拉摩特的情感有关?”(424页)答案显然是肯定的,艾什在《被施了魔法的木乃伊》中所表现出来的对通灵术和灵媒的激烈批判态度与其和拉摩特之间的情感纠葛有着微妙的关联。事实上,更多时候,艾什对通灵术所揭示的历史与当下、生命与死亡、精神与物质的关系问题有着冷静而深入的思考。他在给克罗伯夫人的信中曾经这样写道:
    或许可以这样说,历史学家和科学人士同样也都(如灵媒一样)在和死者进行交流。居维叶令早已灭绝的古生物大地懒重生,赋予其血肉、动态和食欲,米什莱和勒南、卡莱尔先生(分别是法国和英国的历史学家)以及格林兄弟,都曾亲耳听到过逝者无声的呐喊,并赋予他们声音。而我本人,在想象力的帮助下,也曾在这方面有所建树,我为逝者代言,赋予他们声音,并将我自己的生活融于其中。它们在我们的生活中复活,作为一种警示,一种实例,表明过去的生活与我们如影随形,这是每一个思考的男人和女人都应该关注的事情。(116页)
    尽管艾什多次声称自己是一个信奉科学的“19世纪理性主义者”(211页),但正如吉莲·比尔(Gillian Beer)所指出的那样,“维多利亚时代的科学唯物主义从未彻底放弃对超验事物的关注。”(17)对于艾什而言,他最重要的创作主题就是“早已逝去但并未消失的事物(things)极其不断变换的生命形态”(279页)。维多利亚人对超验世界的关注建立在对现实物质世界及生命物质性的肯定之上。而在笔者看来,这正是拜厄特对19世纪通灵术进行重构的用意所在。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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