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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尔赫斯的“庄周梦蝶”——个西方人的“中国梦”分析(4)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周荣胜 参加讨论

    博尔赫斯在此基础上再增加一个叙事,读者读庄周梦蝶化为蝴蝶的经验,以此构成一个不间断的梦的经验序列,也可能庄子书写的这个梦蝶故事前人也经历过,不一定是梦见自己化为蝴蝶,可能是梦见自己化为鸟化为鱼。因为做梦时刻的真实无妄,因为做梦时刻的纯然自足,在那一时刻感知不到做梦主体,也感知不到做梦对象,同样感知不到这一时刻之外的所谓过去或未来,在梦的经验世界里不存在连接过去、现在和未来而成的时间洪流,在现实世界不断重现的庄子之梦这些时刻不可思议地是同一时刻,而不是先后的连续,梦的时刻是时间停滞的一次证明,是时间不再流逝的一次证明:博尔赫斯书写庄周梦蝶,他不存在,庄子不存在,阿根廷不存在,中国不存在,他们之间相隔2400年的时间也不存在,存在的只是他梦见自己成为庄子在梦见成为蝴蝶,梦中梦,推翻了现实原则和时间空间原则,在阅读书写做梦的这一时刻,只有幻想原则在发挥作用。
    可是在《时间的新反驳》结尾,博尔赫斯又来了个180度大转弯,宣称:“时间是构成我的实体。时间是将我卷走的,但我就是河流;撕碎我的是老虎,但我就是老虎;吞噬我的是烈火,但我就是烈火。世界,很不幸,是真实的;我,很不幸,是博尔赫斯。”(29)显然,现实原则在这时奋起反击幻想原则,让他不能不确信主体存在,对象存在,他们寄身的空间存在,公元前4世纪和20世纪的历史长河存在。博尔赫斯的“庄周梦蝶”不正是给读者提供了一个魅力无穷的两可空间吗?幻想原则与现实原则同时并存其中,这是幻想文学最纯粹的时刻。
    “庄周梦蝶”的叙事2蕴含着“人生如梦”的观念,博尔赫斯的文本更强调叙事2,也必然蕴含“人生如梦”的观念,不过,经过博尔赫斯的一番演绎,两种“人生如梦”固然有承袭的一面,但是其意义已呈现出深刻的差异:与博尔赫斯传达的个体瓦解、感知实存的观念相比,庄子寓言意在传达“浮生若梦”、虚妄不实。经验论者以及信奉经验论的博尔赫斯相信感觉经验,认为个人的感觉是认识的来源。庄子却是以怀疑现实而著称于世的,他不相信感性经验,主张放弃一切感官,“忘其肝胆,遗其耳目”,做梦时刻的感知经验是虚幻不真的,以梦譬喻的现实自然也是虚幻不真的,周与蝴蝶之“有分”,在于“有辨”;去智无辨,认同梦幻,则可以离形不分,而不必执着真妄。庄子的蝴蝶梦更多地寄寓了人生在世的悲哀、无奈与迷惘。
    在东方,除了庄子讲述“人生如梦”外,佛教也常以梦喻法,以梦喻世,佛教哲学一向认为世间万象都是虚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金刚经》结尾处的偈颂是最简洁的宣示。《金经大乘法》有更具体的阐发:
    《金经大乘法》云:“身便是幻,幻时所化,又是幻中之幻。世即是梦,梦时所见,又是梦中之梦。辗转虚妄,如声外有响,形外有影,形声影响,起于一真。影外影为三等妄,梦中梦是两重虚。”(30)
    佛法以梦观世的目的是希望籍由认识梦境的虚幻体认现实生活的虚幻,如果山河大地都如梦幻虚幻不实,那么,人生就更不必执迷于自我实体。佛教与庄子在“浮生若梦”这一点上的确可以相通,博尔赫斯对此也不陌生,这些“影外影”“梦中梦”的表达都是他十分迷恋的形象。
    博尔赫斯1914年在日内瓦通过叔本华发现了佛教,从此终生迷恋佛教。1976年,他和朋友艾丽西亚·胡拉多合著了《佛教是什么》。他确信佛教重述了他在休谟作品中所发现的思想:我们每个人都是一种幻觉,在晕眩中产生于先前一系列短暂而孤立的瞬间自我(31)。无疑,佛教、休谟和博尔赫斯在怀疑和否定实体自我方面有着一致之处,尽管博尔赫斯与佛教有共鸣,但是,他并没有全盘接受“浮生若梦”、梦为虚幻的观念。
    博尔赫斯通过贝克莱、休谟的论证演绎出(本体论上)存在着的只有无数经验的瞬间,做梦的瞬间,庄子梦蝴蝶,蝴蝶梦庄子,读者读庄子,博尔赫斯翻译庄子,在梦连接着梦的经验之流里不存在作为个体的庄子或蝴蝶,庄周是蝴蝶梦中的存在,蝴蝶是庄周梦中的存在,他们是彼此梦中之物,其各自的现实存在是推论而来的,其实存地位不能得到感知的验证,只是梦的经验以及梦中事物。在博尔赫斯看来,庄周梦蝶最重要的含义不是人生如梦的感叹,而是本体论上的疑问:对僵硬现实的质疑、对其他世界的感知、对时间的存在与否质疑等形而上学激情,这些才是博尔赫斯解读庄周梦蝶的核心所在。
    梦的时刻真实无妄,博尔赫斯的这个诠释强化了叙事2蝶梦庄周的经验,弥补了庄子原文中的薄弱环节,并且扭转了梦为虚幻的东方观念,使我们能够更坚定地去经验人作为蝴蝶的梦中存在,这给我们提供了别样的一种感知现实的方式,中国音乐人吴青峰用他的一首《各站停靠》完美地演绎了博尔赫斯的这一诠释。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春立下分际的标竿时,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竟然变成了人,走到草原上,看着自己飞来飞去。雨水沾湿了翅膀,却让花香更清明;谷雨虽然寒冷,却让鲜艳的颜色更磅礴。当我还是蝴蝶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如此地快乐。我遇过这丛花吗?或是这花的诞生是因为我?我能再遇到他吗?还是我从未盛开过?不过,我知道那花从此印记成我的纹路。
    Chaque papillon était le d'une fleur passée,revenant à la recherche d' elle-même.
    (每一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它自己。)
    那个隐居的女人,她的朋友说。
    当我梦为人的时候,我才发觉这被忽略的快乐。寻找前世的蝴蝶,在梦的触须中成了人;身体形式是生命的各站停靠。懂得太多的人,被心眼绊倒,在计较间迷走打转,而那不怕貘、不懂生死的翅膀,正飞舞在最美的风景间。我期待梦醒的时候,要做一只顺应快乐的蝴蝶。Elle a dit[m],Elle a dit[n],Elle a dit[m],En suite,elle a dit[pok].A la fin,elle a dit[ch].
    《各站停靠》是对叙事2的生动展开,开篇部分照录了庄周梦蝶的前两个叙事,而舍弃了作为寓言点题的第四层观念,跟博尔赫斯一样只关注作为故事的部分;然后醒目地以蝴蝶作为叙事者来演绎庄周梦蝶的故事,成为“蝶梦庄周”的一个精致版本,这是最具博尔赫斯精神的一个演绎:蝴蝶梦而为人才知人世因为计较而迷失痛苦,才想起作为蝴蝶时的自由快乐,而蝴蝶又是谁变化而来的呢?蝴蝶忆起隐居者张爱玲在《流言》里的句子:“每一个蝴蝶都是从前的一朵花的鬼魂,回来寻找它自己。”蝴蝶原来是花魂化身。庄周、蝴蝶、花,不过是各种身体形式,是生命的各站停靠。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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