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文学在当今的地位和意义已大不如前,其原因在于精神已被当代社会逐渐边缘化。对于文学现状和前景的灰暗叙写,带有对浅薄世道和大众文化的批判。文化研究着力于宽泛的阐释实践,但其研究对象是在具有浓厚社会学意味的“文化”范畴之内,往往缺乏深度与整体之维。文学研究者,应当是人文主义者,从而将学术兴趣和文化兴趣结合起来,他不但是一个文化研究者,也是文化建设的积极参与者。 关 键 词:世界文学/文学生活/文化研究/人文主义 作者简介:方维规,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 翻开世界文学史,我们会与莎士比亚、歌德、巴尔扎克、托尔斯泰、普鲁斯特、卡夫卡等文豪相遇;在中国文学史中,我们可以遇见李白、杜甫、曹雪芹、蒲松龄等诗圣奇才,或现代的鲁迅、老舍、沈从文等大作家。所有这些人都留下了传世作品,我们今天常会想到他们,但一两百年以后的情形将会怎样?那个时代的人还会翻阅和研究我们这个时代的文学吗?还会讨论我们时代的哪一部作品具有划时代意义,并对人产生深刻影响吗? 一般说来,不少文坛巨匠之所以是划时代的,在于他们的作品撩拨了时代的神经;或者,他们提出了许多问题;或者,他们的作品本身是在政治和社会的高压下产生的,并以其特有的艺术形式和声音发出呐喊。上学时曾听老师说过,一部上乘之作是不得不写的文字,这是能从文本中感受到的。作品表述的是作者的真实本质,还是出自一个见多识广的老练写手?这里能够见出好作家与坏作家之分。一部真正的作品是被感受逼出来的,是瓜熟蒂落,而不是玩弄技法,它是对世界及其表面现象的本质性问答。 在马修·阿诺德看来,文学有着“世界上最好的思想和最佳表述”。“文学”出现在眼前,是因为作家能同自己相遇,读者能同自己相遇,从而能同作家相遇。文学生存于思想和感受之间,或许是语言交流的最高形式,是同自己、同他人的交流。如此文字,能够改变作者和读者。然而当下世道好像变了:后现代文化热衷于时尚、大众、日常、流行和通俗,诺贝尔文学奖在世界上的反响已经大不如前。 文学的前景是暗淡的。是我们生不逢时吗?我们生活在一个谬误的时代吗?或许是系列小说《哈利·波特》及其电影,或情色漫画作品《激情香水》也撩拨了时代的神经,否则如何解释它们受到追捧呢?虽然我们无法预测哪个作家一百年后会被人记起,但是有一点恐怕是肯定的:能够被人想起的人,至少是在没有禁忌的状态中从事写作的人。这里说的不只是内容,还有形式,也就是作品的艺术品质。然而,所谓品质又常常是极为模糊的,名作往往是时代之品格趋势的鲜明体现,人们看重的不一定是写了什么,而是怎样写,如意识流文学的先驱和大师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实感地捕捉各种感受、回忆和意念,生动地记录和复活过去的时光,便以形式取胜。 我们今天把那些折射时代精神、引领时代趋势的上乘之作看作世界文学经典。我们可以从中窥见过去,或许还有将来。歌德的《少年维特之烦恼》中奔放的情感描述,对于那个时代来说是革命性的;卡夫卡《变形记》对荒诞的塑造也是如此。这些作品都对后来的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成为当之无愧的世界文学瑰宝。 话要说回来了:一百五十年前,知道《红楼梦》的人甚少,它在彼时所谓“经典名作”中是排不上号的。晚年杜甫因与时代风气格格不入,曾被长久遗忘。许多在文学殿堂里不可动摇的作家,决非在他们文学创作的开始就一鸣惊人。《少年维特之烦恼》(1774)尽管风靡欧洲,但其时作者歌德并未成为德意志的“桂冠诗人”,而是在19世纪的德国民族主义运动中才被捧为诗圣的:统一后的德国开始寻找其文化根源,需要一个文学偶像。 莎士比亚也是一个典型例子:人们常把他看作中世纪与新时代之交的文豪。作为剧院经理、股东、演员和诗人的他,生前与戏剧难解难分。可是在当时,戏剧是处于上升时期的市民阶层所深恶痛绝的东西,被视为罪恶和猥亵的场所。莎士比亚在死后的一百多年里,几乎被忘得一干二净。市民戏剧的发展与他毫不相干,倒是李洛和莫尔那样的戏剧家博得大名。不少文学家在其生前被广泛阅读和推崇,甚至被看作民族文化财产中不可或缺的人物,后来却“烟消云散”了。今天还有谁会想到李洛和莫尔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