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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虚构的现实中抵达远方——谈弥唱散文诗集《复调》的审美倾向及其当下性启示(7)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星星·诗歌理论》2015年 灵焚 参加讨论

    关于“镜子”的意象,后面还反复出现过几次,而这些出现“镜子”意象的作品中,几乎都与作者对于时光流逝的意识有关。比如:“不要以菩提之心,中断一束绣满来世的流淌。夜色里,我是唯一的镜中人”(《复调》)、“此时,我呈现的将来时过于密集。镜子里的契约晃动着”(《真相》)、“让它们都慢下来。让日头一直向东,一朵花只开到一半;让水流模仿树影的节奏——一句话被风衔着,还没有说出来。让我在镜子里优柔”(《慢板》)等,这些时光的意识,暗示着作者企图表现人的存在与岁月流逝的抗争。然而,正如作者所说:“远方,除了遥远一无所有。”人的存在是无法抗拒青春流逝、岁月流淌的。那么,这种对于“远方”的想往,只能在愿望里虚构,在现实中虚构它的“慢”,在愿望里让岁月“慢下来”,“让我慢到时光的起点上”,“我巨大的想念也同时拖住这企图遁走的光阴”(《慢板》)。
    不过,必须注意的是,关于“远方”,作者有时用另一个意象“天涯”来替代。这在弥唱少有的组章写作《雪上的五声音阶》中集中出现。比如,“无须辗转,天涯即是我心中的远方”(《阿勒曼德》),“从天涯,到天涯”(《独唱》),“天涯太远。唯有用自己的温度遮蔽那些季节的重量”(《宣叙调》),“我思念着刚刚翻过去的旧书页,那存放着太多相同词语的一年黑暗。我想念着天涯之外的天涯”(《卡农》)等。在这里,“远方”基本与“天涯”意义重叠,同样贯穿着作者的时光之思。不过,其中有一些区别。那就是“远方”是一种虚指,而“天涯”带有实指的内核,即“远方”是梦,不可到达的乌有之乡,而“天涯”在现实中存在,只要动身就有可能抵达的地方。正因为这样,作者同时告诉我们:“你不是远方,你仅仅在天涯”(《比月亮更远的》)。
    当然,无论“远方”还是“天涯”都是属于作者的虚构,这种虚构来自于作者对于琐碎、庸常、日复一日疲惫、喧嚣而空洞的现实生存的不满,这个问题在前面关于“虚构开始的地方”已经涉及,但前面那个部分只是笔者的猜测,或者只是作者早期作品中留给我们的倾向性预感,而能够证实这种预感的是在2010年9月作者写下的《冥》这章散文诗:
    这样的夜晚是奢侈的。偌大的客厅里,我不再来回穿行,安排房间里那些坚硬或者柔软的物什。那生活的秩序。我不再停顿于杂乱,忙碌于静止的沉重。我不再一遍遍重复一个疲惫的幸福,然后裹挟些许满足和失落亲近书房。今夜,我坐在你的座位上,让弦乐四重奏吞噬我一整天的喧嚣和空洞。那白昼里面具的生涯。一只蜂的飞舞和绝望。
    今夜,我需要仔细地温习你,让思绪倒退,让大提琴在低徊中翻卷一些旧天气,那被磨损被异变的时光。鲜艳的硬伤口。我需要用你的光亮掩埋自己暗淡的轮廓。我需要忘我地给予,救赎一个被颠覆过数次的灵魂中一朵小小的妄想。
    我撤下阳光里烂漫的事物,搁置全部的悲伤,忘记季节中与你无关的颜色——曾浸染我变换我的盛大荒芜。山坡上倾斜的雨雪。拐角的不幸。我收起夜晚的惯性,纸张里躲闪着的灾难。今夜,我要享用这昂贵的安宁。我要在每个词语上都镌刻你的名字。名字里的笔画,我将郑重地描涂,用蔚蓝色,正楷。我要开启一扇为你预留的房门。门内的窗是落地的,玻璃上的露珠盛满你熟悉的味道。
    ……,……
    我掀开一枚尘封的书页。我再次成为多汁的章节,章节里沉默的罪人。
    ——《冥》
    像“一只蜂的飞舞”一样,忙碌了一天的作者“亲近书房”、终于坐下,打开音乐,开始享用自己的读书、写作时光:“今夜,我要享用这昂贵的安宁”。在音乐的环境中“救赎一个被颠覆过数次的灵魂中一朵小小的妄想”,这种“妄想”是什么?那就是“我收起夜晚的惯性,纸张里躲闪着的灾难。……我要在每个词语上都镌刻你的名字。名字里的笔画,我将郑重地描涂,用蔚蓝色,正楷。我要开启一扇为你预留的房门。门内的窗是落地的,玻璃上的露珠盛满你熟悉的味道”。对于作者来说,“这样的夜晚是奢侈的”。其实在这章作品中,我们与她最初的《彼岸不要我》中所说的“熟悉的尘埃早已环抱着我”基本同样的生活情境相遇。然而此时,已经懂得了如何拥有“远方”的作者,不再是原来那样,赌气着希望被驶入“彼岸”,终结自己。而是在“我不再来回穿行,安排房间里那些坚硬或者柔软的物什”之后回到书房坐下,打开音乐,开始了书中徜徉、纸上行走的时光,让庸常的现实暂时忘却,在心中享受奢侈的夜晚。这种享受当然是在冥想之中,你的存在,我的远方、我的天涯等等,都在冥冥之中走来,构成了作者的今夜之“昂贵的安宁”。
    以上这种解读,当然属于实证主义的方法,然而,如果解读停留在这里,我们只是看到作者的一个生活场景的再现。可是,我们在她的作品中却不仅仅只是领会到其中某种生活场景的揭示,而是一种更高的审美性冥想叙事。那么,如果我们更进一步从形式主义的文学性探索的角度,进而采用接受美学的立场,让这种场景还原在自己的生命经验里完成,以此重新面对这章作品,我们将不得不承认作者对于生存现实的虚构性意义。这种虚构,也许更多来自于作者个体幻想的成分,正如史蒂文斯所说:“幻想是一种心理活动,它将选择——不是意志——的事物拼合起来,作为心灵存在的一个原理,努力在认知自身中实现自身。于是,幻想是一种从已经由联想提供的物体中进行挑选的操作,一种为了不是在当时当地形成而是早已固定了的目的而作出的挑选”。然而,即使人的个体性的幻想是建立在“早已固定了的目的而作出的挑选”之上,可正是这种选择,比如弥唱诗中的场景,即以读书、写作状态的选择来抗拒现实生活的庸常,从而获取生存的审美性、灵魂高贵性的提升。在这种现实虚构的提升中,让作者或者读者把目光从物质的、庞杂的、卑近的现实中移开,抬起头来朝向更远的前方,从而让“远方”在审美的虚构中现身。
    源于以上理由,作者宣言:“我必须持续歌唱,苦心练习一生的旋律。必须沿着一道未知的水域,被远方抵达。我必须,在昨天与明天之间两全其美。”(《复调》)显然,写作是作者对抗现实,虚构现实,抵达“远方”或者“被远方抵达”的自我救赎的路径。当然,作者的审美虚构在通往“远方”的路上也不总是惬意的、谐和的、宁静的,有时也会出现彷徨、纠结、无奈和痛苦,甚至有一种“章节里沉默的罪人”的自觉等。这些问题由于篇幅所致,不能一一阐述。尽管如此,正是“远方”的存在,追求和想往的存在,梦的存在,使作者拥有了积极的、与现实生存取得和解的、精神上高贵性和审美性坚守的可能。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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