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阅读的记忆中,马尔克斯很少给人赞誉,但是马尔克斯却对帕斯充满敬仰之情。两个人思想有分歧,但马尔克斯最后还能纠正自己的偏识,形成公正的态度,也从某些方面证明了帕斯文学疆域的浩瀚,真的无法让人忽视。 其实,从帕斯的作品中也能找到马尔克斯“纠正自己偏识”的原因。许多人认为马尔克斯是书写“时间”的大师,其实帕斯对于“时间”的思考同样令人瞩目。帕斯认为“时间不是外在的尺度,而是人类行动的实质”,所以他认为一个真正的文学创造者,应该“把时间转化为意象和作品”。帕斯这样讲了,也这样做了,他在长诗《废墟中的颂歌》中,通过“人,形象之树,花朵、果实、行为都是语言”这样的把握,终于把漫长的时间转化成了诸多“意象”。 阅读《批评的激情》,总能感到帕斯的苛刻。他说,作家不应该说一些初级真理,也不应该道德说教。他既不是意识形态者,也不应该是布道者。他应该为时代作证,又要创造精美的艺术作品。 正因为帕斯对文学创作的严谨和极高的要求,所以他思考的边界是广阔的,也是无处不在的,当有人问他“东方思想里什么最让您感兴趣”时,帕斯毫不犹豫地回答“佛教”,并且立刻举出对佛教的思考,“佛教的伟大教训是它对否定的反思,”还举出对“虚无”的理解,“虚无是一个不确切的词,说空更好”,帕斯在“虚无”和“空”之间选择“空”。他能躲在远处瞭望,并且行进自由,莫非与他祖父“是记者、是自由派,从不去教堂”有关? 帕斯是高傲的,但也是谦虚的;说作品,但又不仅说作品。他推崇胡安·鲁尔福;推崇西班牙大诗人、贡戈拉主义的创造者贡戈拉。他曾经与人谈起贡戈拉时,恭敬地说道“贡戈拉的生活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有,但是他的《孤独》不是谁都可以做到”。但帕斯终究是一个苛刻者,并非只是赞颂,在看到问题之后,即使那些蜚声世界的大作家,他也会发出质问,譬如对待博尔赫斯。帕斯用反问的语调讲,博尔赫斯在反对古巴的一个宣言上署名,赞成美国干涉多米尼加共和国,他这样的行为,我不能原谅他。但是回到创作上,帕斯却又能“公事公办”,认真地评判博尔赫斯的作品,他说“博尔赫斯不讲人际关系,而是讲词语之间的关系”,面对有人拿出福克纳的创作特色来反击帕斯——认为福克纳是“最讲人际关系的”,因为福克纳的作品“不仅为我们描绘了美国的南方世界,更主要是讲了黑人和白人之间可怕的关系”——帕斯毫不犹豫地说,“福克纳的作品首先是伟大的语言创造”。 阅读帕斯的《批评的激情》,他语言的精短凝练,让我想起危地马拉作家蒙特罗索;他深刻的哲理,让我想到法国思想家帕斯卡尔。但无论怎样的“想起、想到”,帕斯就是帕斯,永远不可复制,不会拥有相同。 有人曾经说过,阅读帕斯的诗,能够把阅读者变成诗人。那么,阅读他的文论,能把阅读者变成激昂而又深思的理论家。 阅读《批评的激情》,会让漫漫长夜生长出来笔直的烛光。是的,批评需要激情,创作需要激情,难道我们审视、观察这个纷繁、嘈杂、庸常、琐碎的世界,不需要激情吗?真的,我们早已经麻木,早已习惯尘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