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借鉴钱钟书的这种思路,我想举一个例子。我们在读《西游记》的时候,唐三藏西天取经的一个重要契机,是唐太宗的灵魂游历了死后的世界,重新返回人间之后,他决定要超度地府中的亡灵,并派遣高僧前往天竺国大雷音寺求取大乘佛法。而类似的游历死后之世界的情节设置,在人类文化的时空隧道中,能够听到一声声来自世界各地、久远而绵长不绝的回响。在《荷马史诗》奥德赛的归家旅途中,他也有过一次短暂的游历冥府的遭际。在我看来,史诗中最感人肺腑的地方,是奥德赛见到了特洛伊战争中牺牲的阿喀琉斯的亡灵,这个在生前死后都被人们视为整个希腊世界最伟大的英雄,却用悲切的哭号和长了翅膀的话语向奥德赛倾诉衷肠。这一番游历死后世界的见闻,深深地触动了奥德赛,也栩栩如生地闪动着古希腊世界对于死亡命题的复杂看法。 类似的例子还有不少,在苏美尔人的史诗《吉尔伽美什》中,在柏拉图的《理想国》中,在但丁的《神曲》中,都有游历地府的声声回响,当我们把这些丰富的素材聚集在一起,不但能够在穷形尽相之中,对这个重要情节及其背后的深刻意蕴获得更全面、更多元的考察,而且能够在极其丰沛的素材的交相辉映和互相参照中,对《西游记》唐太宗游历冥府这一构思的独特性和原创力,它对死亡的思考和想象,它所折射的中国传统文化的厚重底蕴,以及隐伏在嬉笑怒骂的文字深处的古代观念世界的浩渺轮廓,获得更深入的洞察和探索。 (作者为清华大学中文系学生,荣获清华大学首届朱自清文学奖之文学评论奖,本文系作者在颁奖典礼上的发言,有删节。)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