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背景下的文学创作,即立足于全球范围内的文化、宗教、政治制度、生活方式等相互影响和吸收的趋势,生活于具体地域范围和文化环境下的作家,以更加开阔的视野和更加敏锐的体验和观察,形象而准确地叙述置身于这一重要历史进程的当代人的命运。这一背景,当然也是民族作家的创作不仅不能回避,而且应该加以重视和思考的时代环境。结合藏族作家近几年的作品,我以为“强化”和“介入”或许是值得参考的一种策略。 “强化”是强化民族特色,如地域特色、日常生活的独特风貌、宗教生活、历史传说,乃至于独特的对汉语言的使用方式,等等。各种民族文化应当秉持对民族文化的自信和热爱,自觉弘扬本民族的优秀传统。民族文学作为民族文化的重要内容和传播、建设、发扬民族文化的重要手段,也应自觉肩负起这一责任,这是全球化背景下民族文学创作的叙事伦理。这一叙事伦理层面上提出的“强化”,也是作家自身的使命和责任。民族作家的创作,对民族作家而言,应该是具有自我认同、自我确证价值的艺术实践。民族作家作为民族的一员,理应通过自己的文本表达对民族的归宿感,表达对自己所归属群体的认知和与其他群体的差异性的认知,表达自我民族身份所带来的情感体验和价值。 文化的发展与经济的发展一样,本来就存在不同地区、不同民族、不同历史条件下的不平衡,全球化对不同的文化带来的影响和结果,并不是均衡和一致的,不同民族文化在影响力和辐射范围等等多方面都有差异,强势文化和弱势文化在文化发展中一直存在。在全球化进程中,个体和民族的文化在与他人或他民族的互动交往中,会使原有的民族特色变化、迷失,甚至消解、同化。因此,维护民族自我特质,身份特征和民族特色,关系到民族文化的生存和发展。在多种文化的交流碰撞、影响、融合中,只有更好地彰显了民族文化特色,才可能赢得与其他文化的竞争。文学也是如此。对民族文学创作来说,这是一项义不容辞的义务,只有坚持强化特色和特色魅力,在全球化进程中才能彰显民族的命运、性格、情感,也才能与其他民族文学一同发展。万马才旦的《乌金的牙齿》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强化”的例子。小说写“我”的儿时伙伴乌金,虽然成绩不好,小学未能毕业,但有一天成了活佛,并在20岁的时候圆寂了。为纪念乌金,寺院为乌金建造了佛塔,并收集了跟乌金有关的东西,包括58颗牙齿。显然一个人不可能有58颗牙齿,这其中有许多儿时伙伴扔在乌金家屋顶的乳牙。小说写的当然不是牙齿,而是真诚。小说通过三个细节抵达民族文化的深处,一个是乌金抄“我”的作业,当“我”做作业的时候,乌金无比耐心地等候在旁边,当“我”做完作业出去玩耍的时候,乌金开始一丝不苟地抄作业。他因为抄得认真、工整,经常受到老师表扬。一个是乌金在沙地里发现一条鱼,固执地跑了很远的路程,把鱼放回黄河。我们都劝他,路途太远,即使送到河里,鱼也活不了,但他依然不放弃。一个是多年以后,我问乌金为什么不上学,数学作业不会做可以抄“我”的。但乌金说,每当抄“我”的作业都有一种罪恶感,他不想让罪恶感继续下去,因此干脆不上学了。从这三个细节折射出的乌金的真诚,是一个民族的性格,是亘古流淌在一个民族血管中的信仰。小说的结尾,作家简单而不经意的介绍,即,尽管佛塔里的牙齿,有一部分不是乌金的,但并不妨碍信众的膜拜,让读者再次感受到一种阔大的信仰。尽管“我”一直怀疑人的牙齿数量,一直在思考这么多牙齿的来历,但无数的信众从来没有怀疑,也没有在膜拜的时候犹豫。这些都共同强化了作品的民族文化氛围、民族特色,也传达着一种基于身份认同的价值和意义。与此类似的还有扎西才让的《消失的阿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