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不懂”与现代理论 赵炳鑫:我们希望理论的表达越简单明了越好,让大家都能看得懂更好。但受到学科规定性的限制,往往一些专业领域问题,非得用一些专业术语和概念才能把问题说明白。可能大多数人以为,读后感就是文学批评,读后感好懂,这本身就是一个误区。法国文学批评家蒂博代在《六说文学批评》中指出,读后感仅仅为一种自发的“即时批评”,属于媒体批评的范畴。因此,一味顺着市场风向走的媒体批评,极端者便难脱“商业广告”的嫌疑。 许峰:作家的写作主要靠感性和个人经验,但对于合格的评论家来说,则是在作家止步的地方继续前行。评论家需要调动社会学、文化学、心理学、哲学等各种学科知识,去分析一种文学现象的本质及其产生的原因。如果仅仅停留在文艺自身来阐释的话,的确就是一个读后感,美国批评家韦勒克也就没必要将文学研究分为内部与外部了。作家与评论家实际上操着两种不同的话语。如果评论只是讨好作家,那评论就失去了自身应有的价值。 牛学智:“现代社会”首先发端于并相对成熟于西方某些现代国家,现代理论在那里要比中国更透彻一些。如果中国要回到传统宗法社会,那就有必要摒弃相对成熟的现代理论,回过头来膜拜中国宗法社会理论论述。近30多年来文学及其理论的发展,主要靠现代观念和现代理论,而并非狭隘的文化传统主义。这是与现代社会现实、文学的现代主义需要分不开的。另外,如果文艺彻底大众化了,那倒反而是文艺的取消,尤其在当今消费主义社会,更是如此。原因很简单,文艺及其理论批评对大众的提升功能,本来是题中应有之义,如果文艺及其理论批评彻底匍匐在文艺作品的脚下,彻底熄灭启蒙思想火花和质疑的批判意识,只扮演吹喇叭、抬轿子的角色,那么,它就有必要被大众传媒取代,没有存在的任何理由了。好的评论,必然指向时代或社会现实的腹地,评论的价值尺度是建立在缩小差异、打通断裂基础之上的,单纯的个人经验、私人化的好恶,显然撑不起来。 逃避现实与个人主义人生观 许峰:在文艺圈,不少人既受到了现代文学与文论的滋养,又不时地为新的风向而改变初衷,很难建构起观照现实的有效价值支点,导致跟风式写作普遍存在。一会儿“纯文学”“去政治化”,一会儿又一窝蜂扑向“传统文化”这个安全港湾。看起来好像是个文学趣味问题,实际上是极端个人主义人生观的集中体现。对外部环境漠视,对他人命运木然,只在乎自我心灵遭遇,几乎构成了该人生观指导下所有的文学内容。 赵炳鑫:这关涉到文学批评的终极指向问题,究竟是传统好还是现代好?究竟是谈审美、诗意就行了,还是要谈价值取向,谈社会文化功能?如果这个问题不清楚,文学及文学批评同样不可能有大的改变。在当下,曾经为中国人提供心灵安顿的传统文化,已经濒临分崩离析。我们不可能把心安在古代的农耕文明里。时代和语境在变化,文学同样也要变,这是个常识。审美的文学需要吗?当然需要。但在当下,用总体性来衡量,所谓审美的文学,其实多半是伪审美、伪抒情和伪浪漫。 牛学智:正因为我们很少谈论社会文化潮汐的涌动、文化现代性的具体状况,即人的现代化的问题,总习惯性地把宅在家里的那么一丁点暂时的安乐,误当作整个社会的安乐时代已经到来,所以审美实质上是审美幻觉,既无批判精神,又乏力于建立真正强悍的审美乌托邦世界。仅仅把个人对社会的一点浮浅的感知,误当作社会的本质存在,从而成为文学及文学批评的始基。这种狭隘的文学观,最致命的是眼里没有别人,没有共同体,没有整体意识,或者根本没有社会疑难杂症,没有尖锐的民生问题。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