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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欲杀老夫也”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东方早报·上海书评》 蒋寅 参加讨论

袁枚《随园诗话》卷四:“丙戌年,庆树斋、雨林两公子过苏州。余招饮唐氏棣华书屋,一时都知、录事佳者云集。三人各有所属。(中略)雨林所昵,以事到官,有困于株木之惨。雨林和余《懊恼词》云:‘无奈别春何,诗筒驴背驮。花开仍散影,水小亦生波。顿改繁华梦,惟余《懊恼歌》。金钗虽十二,难解此情多。’”丙戌为乾隆三十一年,雨林和袁枚《懊恼词》中“金钗虽十二”疑用《红楼梦》故事。今存《红楼梦》刊本为乾隆十九年甲戌、二十五庚辰本,数年间似已流传于文人间。
    《三国演义》深入人心,以致文人作诗用三国典故常据小说,予已载之前编。后见姚元之《竹叶亭杂记》又载,雍正间,札少宗伯保举人才,引孔明不识马谡事,宪宗怒其不当以小说入奏,责四十仍枷示焉。乾隆初,某侍卫擢荆州将军,人贺之辄痛哭。怪问其故,将军曰:“此地以关玛法尚守不住,今遣老夫,是欲杀老夫也。”闻者掩口。玛法,满语呼祖之称。
    何刚德《春明梦录》卷上:“乡会试及朝殿各试卷,归礼部没库保存,阅十科焚毁一次。余在京时,适届焚卷之期。时郭春榆在礼部掌印,托其将原卷取回。同乡熟人之卷,亦取出互阅,获隽文字,浓圈密点,各有可观。”今传世试卷之少盖以烧毁之制也。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独藏清殿、会试卷百余种,亦甚可珍矣。
    前年予游盱眙明祖陵,园寝皆新,石俑外无故物。偶见河堤边合抱粗树桩成列,伐斫之痕不甚古,意其戕于“文革”中,经询当地陪同之某校长,乃三数年前所伐,予挢舌不能下。问何为伐之,对曰欲重新规划。予度其木必当年建陵所栽者,六百年于兹,顾陵寝久废,无复故物,惟此古树四围,历沧桑而独完,执事不知重而必伐之,扩张其地以修假古董,吁,其愚亦不可及矣!某校长乃言,如今想来亦觉可惜。嘻,三年前尚不知可惜乎!以彼通文墨之人,尚且昏昧如此,则目下以保护、开发名义所毁灭之古迹不知凡几!《随园诗话》卷一载:“江西某太守,将伐古树。有客题诗于树云:‘遥知此去栋梁材,无复清阴覆绿苔。只恐月明秋夜冷,误他干岁鹤归来。’太守读之,怆然有感,乃停斧不伐。”如今虽多有建言、题诗之客,然安得有此太守乎?
    何刚德《春明梦录》卷下:道咸以前,外官馈送京官,夏则有冰敬,冬则有炭敬,出京则有别敬。同年同乡于别敬之外,则有团拜项,谓每岁同年同乡有一次团拜也。至光宣之际,公行贿赂,专重权贵,末秩闲曹遂难沾溉。而所馈亦专主炭敬。炭敬即馈岁之意,函中不言数目,只以梅花诗八韵十韵或数十韵代之,若四十则曰四十贤人,三百则曰毛诗一部,亦甚儒雅。有人送涛贝勒千金,信面书“千佛名经”四字。涛不知所谓,举以示人,拆开始知为千两银票也。
    《史记·陆贾列传》载高帝谓陆生曰:“试为我着秦所以失天下,吾所以得之者何,及古成败之国。陆生乃粗述存亡之征,凡着十二篇,每奏一篇,高帝未尝不称善,左右呼万岁,号其书曰《新语》。”按:汉魏以来子书再兴,皆与反思秦祚之速有关,由高帝此语益可考见其迹也。
    元代乔吉论曲词之结构,有“凤头猪肚豹尾”之说,“大概起要美丽,中要浩荡,结要响亮”,载于陶宗仪《南村辍耕录》,人皆知之。而元王恽曾述王思廉论文曰:“入手当如虎首,中如豕腹,终如虿尾。首取其猛,腹取其楦欀,尾取其螫而毒也。”见《秋涧集》。与乔说相类,而鲜为人道。

责任编辑: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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