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时代体验、美的风景发现、善的人性追求成就了韩映山小说艺术的高度,但是他的成功不仅仅归功于他个人的才华和努力,“荷花淀派”这一文学流派给予了他更多精神上的引导与支持。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孙犁为代表的乡土小说流派“荷花淀派”曾经给文坛吹去了一股持久清新的“荷风”。刘绍棠、从维熙、韩映山等几个主要的“荷派”作家,以《文艺周刊》为创作阵地,在孙犁的影响和指导下,以趋同的艺术手法和创作风格树立起“荷派”的文学旗帜。韩映山在文学流派上归于“荷花淀派”,他不仅坚持了孙犁诗化小说的风格,也坚守了“荷派”的“风骨”意识,尤其是对现实生活的书写上和美学倾向上,始终坚持书写那些充满时代热情、健康向上且给人以“美”的熏陶的作品。韩映山曾经多次谈到孙犁的作品对他产生的重要影响:“《风云初记》,像早晨的一片云霓,淀上的片片白帆,林间黄鹂的鸣啭,平原上摇曳的红高粱,带着奇丽的光彩,诗一般的意境,浓郁的生活气息,清新的溪流,出现在中国的文坛上。”他和“荷派”重要的作家刘绍棠、从维熙和房树民等人更是保持着真诚的友谊,他们互相通信,在文学创作上取长补短、相互学习、相互启发。正是基于这样一种真诚的创作认同,“荷派”作家不仅在艺术手法上继承了孙犁开创的“诗化现实主义”传统,在美学倾向上对“真与美”这一审美旨趣亦保持着高度一致。以韩映山为例,他的小说充满着一种乐观的精神氛围和引人向上的勇气,这不能仅仅归功于他所生活的那个时代,而是“荷派”作家坚持追求“真善美”、坚持“人格与文格统一”的精神外化。韩映山说:“艺术的生命在于真实。这主要看作品的生活细节真实和作家的感情的真诚。虚伪造作是欺骗不了广大读者的。作品能否存在,不在于几个评论家捧场,它要经受广大群众的鉴别和时间的考验。有的作品出世时,并不大引起人们的注意,但时间越久远,越能发光放彩。”在对于美的寻求上,他更是坚持了“荷派”一贯的“道德净化论”主张,他的作品书写美、歌颂美,追求一种美的人格和人生境界,并非来自于一种单纯的理想主义创作热情,而是有着鲜明的精神倾向。1980年,韩映山在《绿荷集》后记中这样写道:“文学是人学,它应该像人生那样丰富、多彩。它应该在鞭挞假丑恶的同时,宣扬真善美,给人以道德力量,鼓舞人类前进。它的功力应该是寓于潜移默化之中,陶冶人的灵魂。”而对于小说创作中的“现实主义”,韩映山又有着自己独特的理解。他说:“文学作品应该在反映生活真实的基础上,引导生活前进,写出人的品德和情操。作品的思想境界应该高一些。既不自然主义地照搬生活,又不应该凭着主观意念制造假大空。”纵观韩映山一生的艺术实践,他在乡土诗意中的现实主义追求,并没有简单地停留在“图解”政治的理念上,而是深深地扎根在自己的生活当中,从时代的、人民的审美视角出发,复归于理想社会人性的探求。或许,这不仅仅是韩映山个人艺术经验的反映,更是“荷花淀派”文学精神的重要体现。 “荷花淀派”是中国当代文学中极具影响力的一支乡土文学流派,著名作家铁凝、贾平凹等人的初期创作也多受其影响。然而,这一流派的传承与发展却充满坎坷,尤其是在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之间经历了几次政治运动的冲击后,许多“荷派”作家在艺术风格上有了新的转向,刘绍棠、从维熙两人更是因为“错划”与“错判”的冲击,复出后在创作风格上发生了不小的变化,韩映山虽然幸运地躲过这场运动,但是“荷花淀派”却如他所说的那样已经到了“留得枯荷听雨声”的地步了。对于这种变化,韩映山在惋惜“荷派”变化的同时给予了文友们更多的理解与支持。在他看来“荷派虽有起有落,有兴有衰,然而此流派的影响是不会终断的,他不会是强弩之末。”他个人在20世纪80年代以来一直坚守“荷派”精神从事乡土小说的创作,不去追赶那些“赶时髦”或者“哗众取宠”的现实主义,始终追求乡土诗意中的现实主义书写,捍卫着“荷花淀派”文学精神的纯洁性,更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坚守。1990年,韩映山在《关于“荷花淀”文学流派》一文中,又重申了“歌颂真善美、鞭挞假丑恶”这一创作宗旨,并且认为“如果违背这一宗旨,就是对荷派艺术的亵渎”,他在后期的创作中一直坚守着这宗旨直至生命结束,当之无愧地成为了“荷派”文学最忠诚的传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