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对“高洁”的肯定 大大超越了《金瓶梅》 格非说,“《金瓶梅》中没有贤人,只有恶人、愚人、痴人、妄人,有的人更是将各种人性丑恶集于一身。”比如道德观念中最“恶”的西门庆、潘金莲,书中也呈现了性格中“真、趣”的一面。作者这种“无善无恶”、“既是又非”的相对主义价值立场,让他们的形象无法简单评判,增加了人物的复杂性。 格非在书中引用了大量原书中叙述的经济来往,以此判定西门庆属于情商低、财商高的“经济型”人格,跳出了以往对西门庆“淫棍”、“恶霸”的定论,令人耳目一新。“潘金莲、西门庆等等人物形象,与贾宝玉、林黛玉相比也毫不逊色,他们完全可以载入中国人的伦理史,成为建构我们自己文明身份的一部分。” 格非虽赞赏《金瓶梅》的写作成就,但并不赞同它所传达出来的思想,“我很赞同儒家的看法,欲望还是要有节制的。《红楼梦》是对《金瓶梅》反动的再反动。从整个世界观来看,《红楼梦》比《金瓶梅》更丰富,层次更多。曹雪芹重新把君子的品格,把儒家作为最重要的思想再次放进去了。《红楼梦》里儒释道都有,但儒家的思想是全书里最感人的部分,他宣扬不要同流合污,所以林黛玉的高洁被他做了最重要的肯定。这是大大超越《金瓶梅》的地方。” 谈人物 西门庆: 一个有欲望的普通人 对西门庆的评价,历来有三种看法,第一种把他看成一个坏人,这是最普通的看法;第二种看法是他是一个有欲望的普通人;第三种就是有人为他翻案,觉得这个人其实还不错,对朋友有信义,对亲戚和佣人慷慨大方。我个人同意第二种看法,我觉得作者塑造西门庆的用意是想把他写成一个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都受着欲望的困扰,只不过作者把这种人在西门庆身上极端化了,因为他要批判欲望,必须要塑造一个典型。正因为这是一个被极端化的普通人,所以我们在看西门庆时,都能观照到自己一部分的原型,所以西门庆这个人物塑造得实在是很了不起。 应伯爵: 靠嘴皮子生存的“掮客” 西门庆虽然在经济事务上精明强干,但在人情交往上很天真,他那种“呆”,那种智商很低的“浅”是很幼稚的,你看的时候简直想笑,这都说明这个人心里还存留一些对人好的地方,可是这惟一的“善”在应伯爵身上却是没有的,他是一个心机隐藏太深的人。 西门庆的可爱在“浅”,而应伯爵的可爱在言辞漂亮圆滑,话语玲珑,会装愚做痴,这个人不得了啊!应伯爵的形象空前绝后,《金瓶梅》前后的文学世界里你找不到一个类似的形象了,西门庆的形象你能在《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和薛蟠身上“拼”出来,可是应伯爵的形象找不到,这是一个不断依附于有钱人的“掮客”,他没有原则,又隐藏得很深,他总能投其所好,钻到你的心里去。其实西门庆未见得没发现应伯爵的“伪”,但他需要应伯爵,他升了官需要有人捧,寻欢作乐需要有人应景玩笑,所以这两个人形影不离,彼此需要。我甚至判断,作者有可能和应伯爵从事相同职业,都是靠嘴皮子生存的“掮客”,不然怎么会描写得这么细致入微? 潘金莲: 是个恶人但不掩饰自己 《金瓶梅》中对那群女人的描写,取得的成就确实可以跟《红楼梦》比。其实很容易把她们写得很好色,但在《金瓶梅》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举止、口吻、心里的小九九等等。比如潘金莲是个恶人,但她是真的,做事从不掩饰自己。李瓶儿胆小柔弱,通过退一步博得好感,但这种做事方式,不要说在明代,在现在也是行不通的。她就是一个可怜人,但她身上也不是说没有心机。在《金瓶梅》里,两个伟大人物是西门庆和应伯爵,但我觉得,作者写女人更为成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