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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早报》:诗坛射雕手vs江湖豪客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中华书局 newdu 参加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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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汪辟疆撰 王培军笺注 中华书局2008年9月第一版 857页,76.00元
    张旭东
    刘寂潮先生曾劝王陪军勿为此游戏性质的诗话作笺,而我作为汪辟疆《光宣诗坛点将录》的读者,鉴于其难读,却极希望有人为它作注。
    龚定庵诗云:“我论诗文恕中晚,略工感慨是名家。”大概在一个朝代结束另一个朝代开始的时候,时代的动荡更容易在诗人的笔下折射出心底的波澜。故不管是晚唐、晚明,还是晚清,都更能吸引普通读者的阅读和专门学者的研究,定公所言“略工感慨”,便是原因所在。
    光绪和宣统是清代最后的两个年号,前者有三十四年,后者只有三年,共计三十七年,时间不长。光宣诗坛的这批诗人后来大都入民国,民国时间也不长,但这批诗人数量却不小,其达到的艺术水准也不低。清代有三四百部诗话,但是民国丁福保氏《清诗话》固未及反映此时之情形,郭绍虞之《清诗话续编》亦不能透露出光宣时代一丁点儿的消息。学者在蒐集和整理《民国诗话丛编》的过程中“碰触到一个规模和成就都不在宋诗之下的旧体诗人群体”(张寅彭《苍虬阁诗集》点校前言)。但是清民间任何一部诗话,都不能如汪辟疆(方湖)《光宣诗坛点将录》那样反映出当时诗人之盛。
    人尽言汪氏《点将录》是从《东林点将录》和《乾嘉诗坛点将录》而来,但也应看到其他方面的影响。晚明有所谓花案,秦淮河畔征歌选妓,对名妓加以评定,取某花喻某妓,以花之贵贱定妓之妍媸。记述金陵秦淮花案的有《金陵十二钗》、《莲台仙会品》等,余怀《板桥杂记》卷下涉此。
    汪氏《点将录》出,一时独步,这种体裁与叶昌炽《藏书记事诗》成为最别致的两种。汪氏将江湖豪客与诗坛射雕手一一相配,摭寻其相似之处,妙语点窜,语已尽而意无穷。光宣时代诗人之盛与这种特殊的诗话体制相配合,可谓两得之。将诗坛人物罗列,某某是某省某籍,一一标出后,本身就像一幅地图,某是湖湘派,某是闽赣派,某是江左派,某是岭南派,显出诗派之分布。汪氏《近代诗派与地域》名文,即由此出,后地域之争亦起。
    民国间诗话于谁人为第一,本不主一辞,互有甲乙,自《点将录》出,点陈散原为“及时雨宋江”,俨然定论。郑海藏屈居第二;陈石遗打入地煞;陈弢庵本是散原老师,“收取诗名六十年”,一下变成帅子旗下一员将。时人不乏异见,如杨树达《积微翁回忆录》“一九四八年五月二十六日”条:“在罗元一(香林)家见陈弢庵先生《沧趣楼诗集》。诗明白易晓,而韵味绝高,诗品盖出散原先生之上矣。” 刘成禺《洪宪纪事诗本事簿注》第二十四首“榕城师傅清流尾”句下注曰:“《光宣诗坛点将录》上散原而次弢庵,似疑失置。”然这些意见最终走向了边缘。后人辗转相传,多是“矮人观戏无所见”,只是随汪道短长。但也从侧面反映了汪录对后世之影响。贬石遗闽派的看法也被放大开去。“千古文人侠客梦”,汪辟疆借武人排队来评骘文人,满足了文人某种心理需求,进一步增强了点将录这种体裁的传奇指数。
    章士钊以论诗绝句的形式谈到汪辟疆此录,说“轻轻一卷蝇头字,却费工夫四十年”,言其有初本、定本之别。又说:“多君别具英雄眼,韵事恢张舒铁云。”汪辟疆此录之所以突过舒铁云,是因为汪氏寓褒于贬,运笔开阖,且有肆为讥弹之词,而其中人多又健在,故王前卢后之争起,不曾停歇。
    陈石遗以天罡自命,不意被贬作地煞星首座(神机军师朱武),大为不满。康南海自认一生做的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之事,但以“伤模拟”三字致憾。夏剑丞自负其诗,而不得与于天罡之列,耿耿于怀。而那些座次靠前居于津沪的老辈名流如陈散原、郑孝胥、陈苍虬,大为激赏,资为谈助。行辈略后或不以诗鸣的如袁伯揆、徐凌霄、徐一士等人,置身事外,乐于旁观。满意的、不满意的、旁观的,三种人都谈兴大浓。另外此编流行,实与章士钊所主《甲寅》不无干系。汪氏曾不无得意地说:“有赣县王某者,在沪主南海家,任西席。余于丙寅春间,遇之南昌。谓余此书初刊于《甲寅》,因分期连载,沪上诸名流过南海,多预猜某为天罡,某为地煞,某当某头领,日走四马路书坊,询《甲寅》出版日期。比寄沪,争相购致,一时纸贵。及急为翻阅,中者半,不中者半,偶见其比拟确切处,辄推允洽。”四马路即今福州路,可见当日之盛。其间种种,使得这部带有游戏性质的诗话作品具有他书难以比拟的传奇性,这种传奇性又带来了畅销性,前言四马路云云可见。事隔多年,水流云散,人们还能不至淡忘那个曾经红火过的光宣诗坛,多赖此书。
    而王培军先生费三年之功为此编作笺证,正是看到这部书与那个时代的相互匹配。虽然刘寂潮先生为此书所作序,先寻摭汪氏比拟不伦之处,又对培军笺注此书大泼冷水,然汪氏此书固有其缺陷,亦自有其价值。可以这样想,一部以“文革”为背景的小说或者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是如果其荒谬程度能够与那个荒谬的时代相匹配,则吾辈必认其可入著述之林。汪氏此录,当作如是观。故寂潮先生所言固当,而培军先生识力亦不亏。
    前言汪氏此编有初本与定本之别,初本因刊于《甲寅》,故又称甲寅本。四马路上一时纸贵、各方争购者即此本;“中者半,不中者半”者即此本;“比拟确切,辄推允洽”者亦此本。甲申十一月汪氏在重庆重写此编,称为定本,今日坊间可见之本,皆为定本。定本较初本为繁,然篇幅多出,并未为此编增价。改订之后失当日之真,如今日所见各版本《点将录》皆无梁众异、黄秋岳之身影,然甲寅本“守护中军马军骁将二员”即点梁氏为“地佐星小温侯吕方”,点黄氏为“地佑星赛仁贵郭盛”,地位颇不低。汪氏《光宣诗坛点将录定本跋》言初本时“人多健在,有不可不留日后见面地者,故于校稿时,稍为更易,实乖余本旨”,似乎后来改易的袁伯揆、陈病树是汪氏初心,实则梁、黄二氏当日地位不可摇动,于石遗犹有出蓝之誉。而袁、陈二氏,甲寅本流传之时犹是旁观者,被置身《录》外,因与方湖交善而被增入。《定本跋》之言难以传信,借梁、黄失节事,删去石遗二弟子,增入散原两门人。方湖乃江西人,删闽补赣,遭人诟病。因政治之沉浮变迁而改易诗歌月旦之旨,是其所失。又如,水浒以陆军将帅为主,水军八头领则配以当时词家名手,但定本削去王又点(碧栖,鲲西祖父),所增陈方恪、乔大壮皆年辈晚者,阑入“光宣”,自乱其体;且削去碧栖又有削闽之嫌疑。故言“定本不定”,不为过分。刘寂潮先生《序》中所责阑入程穆庵(程千帆父)、“论诗有门户气”皆为定本所失,可谓中其肯綮。定本之长,在于补入数人,使更完备。然其较初本为繁,虽在体制上看似完善,实已失初本直接之长。故甲寅本所具之传奇性及附带之畅销性,定本并失去之。笺证底本选择定本,自惯例,但初本与定本之间似乎还有商量考虑的余地。然这实是一难题,扪心自问,笔者此处所言,难逃“看人挑担不费力”之讥。
    此书虽言游戏,其实颇不易读。如点谭嗣同为丧门神鲍旭,言:“汝不曾闻杀人不眨眼将军乎?汝安知有不惧生死和尚耶?震动大千相,盖取诸大壮。”其言不知所云。刘寂潮先生曾劝培军勿为此游戏性质的诗话作笺,而我作为汪辟疆《光宣诗坛点将录》的读者,鉴于其难读,却极希望有人为它作注。
    此笺证稿分三部分:一为诗人小传,二为注,三为评。结构上似在仿效钱锺书《宋诗选注》。
    第一部分为小传,凡是所涉人物,一一作传,详述其渊源、经历。近代人物反较古代人物为难钩索,那种利用《辞海》就可解决问题的想法过于天真,不仅《续碑传集》《民国碑传集》不足用,就是一一查对别集有时亦不足用,尚需查检家谱墓志行状等等。
    与民国老辈交往较多的金毓黻在《静晤室日记》第八册中曾于近代人物字号钩索之难犹有感慨,其云:
    《圣遗诗》中所称节庵为梁鼎芬;乙庵、子培、寐叟为沈曾植;伯严、散原为陈三立;病山为王乃徵;(中略)它如身雩、籀园、孝笙、愔仲、仲云、刚侯、韧叟、钝斋、匏庵、啸谷、放庵、贻书、贻重、鹤逸、瑾叔、兰生、芷庵、止相、葱石、子修、逊翁、旭斋、涛园、艮麓、子戴、泊园、聘三、毅夫、公穆、鲜庵、蘖庵、徯园、景张、兰史、健之、护斋、息存、默存、顨庵、西圃、幻庵、文麓、叔明、幼农、幼琴、黝云、君直、晋安,均不详为何人。韧叟疑为劳乃宣,聘山疑即王病山乃徵,默存当为陈樵岑,余俟向熟于旧都故事者询之。
    故此笺证稿小传较详,于读者颇便。
    第二部分为注,最见功力,编排罗列,资料繁富,千字注多矣。如樊樊山条有“诗篇极富”四字,似略作说明即可,然作者却征引数家,此注即达千言不止。诸家有说樊山诗“已届万首”的,有说超过万首的,有说两万首的,章士钊《论诗绝句》“郁律蛟蛇四万篇”似乎认为有四万首,徐凌霄又说诗三万连词四万。众说纷纭,相互舛迕,陆游号称“六十年间万首诗”,四万首匪夷所思。
    汪录篇幅不过三万字,而此笺实际字数五十余万,版面字数七十万。昔日王水照先生曾对此笺有八字之忠告,云“应有尽有,应无尽无”,盖嫌其繁。张彭寅先生评此笺为“民国诗学资料之渊薮”,即是看到它广搜资料之特点,能提供线索,开启法门。注书固有繁简二途,简要明了者亦可贵,大体因书而异,亦因人而异。善于意义追寻者宜简,因心得有限,繁则乱说;强于文献考索者宜繁,简则多所漏略,价值减半。
    陈寅恪先生提倡注书用“合本子注”之法,陈先生较为器重的晚辈是徐高阮,徐氏《重刊洛阳伽蓝记》,即用合本子注,陈先生为作序。其真义即不厌其“繁”。二十几年前,刘寂潮先生《清波杂志校注》毕,送中华书局,注文多出原文数十倍,一青年编辑欲删去三分之二,后一老编辑欲删三分之一留三分之二,再后傅璇琮来,全部保留。此编昂首立于学林廿年矣,今日其弟子王培军又笺《光宣诗坛点将录》毕,门径相类。在笺证之作已列于第五类著述的今天,于笺注之学,言其有兴灭继绝之功,似不为过。
    第三部分评,全系文言,读来最有味。因醉心梁溪钱默存先生,作者于学术异同、模棱两可之处,有争气之言。如上述樊樊山条,召集了大家来开会,最后自己却没有发言,只援引钱锺书之论以为高,在我看因是持平之论,人所皆有。然评中有极出色者,以《宋诗选注》为典范,踵武有心,典午难继。大体文献考索之力强于意义追寻之功。追赶前贤,还待来日。
    《点将录》之作,有意思的是比拟与暗合。有的一望即知,如李瑞清配入云龙公孙胜,都是道人;梁鼎芬配美髯公朱仝,都有一把大胡子;林旭配豹子头林冲,都姓林;宝廷配柴进,都是宗室;程颂藩、程颂万配解珍、解宝,是兄弟俩。有的有点难了,沈瑜庆配九纹龙史进,因为沈氏诗被称作诗史,扣合史进之“史”。有的则更需细思,如金和配花和尚鲁智深,看不出相同点,赞语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是真英雄,是大自在”,亦无帮助。细读之,在“粗率”二字,鲁智深人粗率,金和诗粗率。又如黄遵宪配行者武松,也是看不出任何相似处,赞语“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并无帮助。细读之,在“雄直”二字,武松人雄直,黄遵宪诗雄直。这一类地方,针对赞语的“注”就应当扼要地说明,以免满纸乱找。这样做,虽然减少了读者细读深思带来的乐趣,但替人读书正是笺证者的天职,更是其价值所在。
    金和配鲁智深,已引起章士钊持续不断的不满,李慈铭配扑天雕李应,只因为两个人都姓李。湘绮、越缦素来相对,又互相轻,一个配梁山旧头领晁盖,一个配并无多少英雄事迹的李应,殊不称。这些地方,笺证作者限于体例,不宜多言,读者自当注意。
    此书编校较精,无裨思适,然亦有疏漏,如405页“皙子诗功亦深”,“皙”字误。杨度字晢子,“度”意为思考,“晢”意为明晰,正相应,与“白皙”何相干?■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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