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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敏:张翎印象记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收获》杂志 袁敏 参加讨论


    在我的编辑生涯中,遭遇张翎是我心中的一个美丽。
    七十年代后期,我刚二十出头,还在杭州织锦厂当小工人,上班之余喜欢写点小情小调自以为是的诗歌散文,偶尔也在报刊上发一两块豆腐干文章。正巧赶上十年浩劫过后,省里的一些文化单位要从工农兵中抽调新鲜血液,正在准备考大学的我,突然天上掉馅饼,被浙江省当时唯一的一本文学刊物《东海》选中,调去当小说编辑。虽然放弃考大学心里很遗憾,但终究抵挡不住文学的诱惑。
    记得我刚从工厂调到杂志社不久,就赶上了《东海》去江山办文学笔会。那次笔会上云集了浙江省一批崭露头角的业余作者。我当时的身份刚刚从业余作者变为刊物编辑,还不太适应这种转换,也没有什么编辑意识,一下子就将自己混同于一帮年轻女作者之中,大家嘻嘻哈哈,甚是快乐。
    记忆中,张翎到的最晚,她从温州来,交通不便,迟到了一天。等她姗姗来迟地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我们都有一种惊艳的感觉——不是貌有多美,而是气质出众!她梳着两根齐肩的小辫子,刘海和发梢微卷,雪白的衬衣领子醒目地翻在一件暗红色的格子外套外面,眉宇间透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傲。
    那时候,人们刚从“文革”阴霾中走出来,一切都还很禁锢,张翎的出现让大家耳目一新,但又隐隐觉得她有点清高,不甚合群。但不知为什么,我却莫名地喜欢她,觉得她的孤傲中潜淌着淡淡的忧郁,那忧郁有格调,有故事。
    那次笔会时间长达半个月,几天下来,我和张翎就彼此吸引,成了好朋友。我发现张翎看上去清冷,其实内心火热,待人真诚,并不像外表那样拒人千里。张翎告诉我,她在温州一家小工厂做车床操作工,工作单调枯燥,每天的生活都很乏味,没有变化。只有在尝试写作的时候,她才能感到心灵的湿润,似乎有蓬蓬勃勃的绿在心里滋长。
    我能感觉到张翎不满自己的生活现状,心中有压不住的火苗在窜动,她似乎期待着生活中某种重大变化的发生。
    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让张翎的人生道路发生重大变化和根本性转折的事情真的就在那次笔会上发生了,那是一桩在那个年代里绝对属于惊世骇俗的轰轰烈烈的爱情,张翎内心的恣意和奔放,与她清冷却温婉的外貌南辕北辙,她爱得热切,爱得义无反顾,她让人想起一句不知哪位哲人说过的金句:只要是爱情,就都有招引人当烈士的倾向。张翎雷电一般迸发的爱情,不仅让那些从传统禁锢下走出来的《东海》杂志社的老编辑们大跌眼镜,如同看见了洪水猛兽,也撩拨得我们这些长期被“文革”极左思潮压制,几乎从未品尝过爱情滋味的女孩子心起狂澜,大家虽然面上不敢表露出来,私下里议论起来却都暗暗佩服张翎的勇气。老编辑们要劝阻,要扑灭在他们看来既能烧伤自己,也会烫到别人的出格的爱情火焰;他们觉得有责任不让年轻人糊里糊涂地犯错误,多次焦急地商议着对此突发事件的应急措施。张翎的倔强与执拗这时充分显现出来,她既不辩解,也不认错,而是坦然平静地沉默着,沉默中,目光却不躲闪,透出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少有的坚定和决绝。
    再次见到张翎,已是两年之后的事了。
    那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其实只是一个美丽而虚幻的肥皂泡,天长地久的承诺很快随风破裂飘散,它带给纯真幼稚的张翎人生第一场伤痕累累的初恋。张翎疗伤的方式是咬紧牙关,把痛苦的一页翻过去,努力在残酷的现实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1979年,张翎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复旦大学外文系,离开温州这座小城,来到了大都市上海。在人才济济的复旦校园里,张翎仍然是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无论是学业的优秀,还是能力的出众;无论是容貌的靓丽,还是气质的清雅,张翎都是复旦校园里一道美丽的风景。
    那时我还在杭州工作,周末有时会去上海看她,有时她也会利用节假日来杭,在我家小住。我一次次听张翎讲述她复杂而丰富的校园感受,也觉察到复杂而丰富的社会阅历,不断地磨砺着张翎认知生活的敏锐触角。她依然以一颗赤诚之心向往和追求爱情,但善良和毫无防范的全身心付出,却没能让她觅得真情。
    毕业前夕,张翎的生活又卷入一场风暴之中,凄风冷雨无情地扑灭了她心中重新燃起的爱的火焰。张翎再次以柔弱的肩膀,扛起了对冰冷生活的深深失望。她决定远行,这次她走得更远了。
    1986年,张翎毅然决然地跨出国门,去了对她来说一无所知的大洋彼岸。从加拿大到美国,从繁华的都市到幽静的乡村,张翎一路前行,跋涉过千山万水,游走在东西时空。她像一叶小舟,时而靠岸,时而扬帆,各色悲喜人生从她身边一幕幕掠过,远近春秋风云朝她眼前一团团涌来。一个小女子渴望爱情的深井,在硕大无边的地球、世界和寰宇的沉浮中变成了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一个洞世者参透爱情的明眸,在山川巨变沧海桑田的轮回里慢慢变得温润、博大和包容。与我们渐行渐远的张翎,在对爱情的不懈书写中找到了自己灵魂的安放之地。终于有一天,漂流的张翎在一个清远幽淡远离喧嚣的所在停下了疲惫的脚步,开始了只与精神对话的文学之旅。厚积薄发的生活积累,热爱母语的游子之情,得益于东西方两种不同文化滋养的张翎,用她别样的角度、眼光和表达,向我们展示了其在海外华语文学创作中独特而重要的位置。
    我第一次拿到张翎的长篇小说《望月——一个关于上海和多伦多的故事》时,刚刚到京城作家出版社任职不久,看到断了多年音讯后突然从天而降的张翎,我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及至我读完了《望月》,我明白,这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我幸运地碰上了自己等待已久的作家和作品,这样的作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想,这是一种缘分。1998年,张翎的长篇处女作《望月》经我之手编辑出版。后来我又读到了她的长篇小说《交错的彼岸》,再后来我又编辑出版了她的长篇小说《邮购新娘》。与此同时,我还在全国各大文学刊物上不断地看到张翎的中短篇小说,看到她开始在国内外各个文学奖项中逐渐露脸,看到她的作品不断地被影视界大佬青睐。等到她的中篇小说《余震》被著名导演冯小刚相中,拍出了荡气回肠催人泪下的电影《唐山大地震》,她的长篇小说《金山》被著名导演张黎买断影视版权时,我知道,张翎的走红已经抵挡不住。
    然而,张翎似乎不愿意和热闹走得太近,虽然已开始声名鹊起,但她依然愿意置身文坛之外。我始终相信,张翎是不会靠作品的畅销而被广大读者所熟识,也不必仰仗获得各类奖项而确立自己在国内文坛的地位,她会凭久远和深厚的实力走进大众视野。她笔下形形式式千姿百态的爱情将会找到无数的知音,因为无论是寻找财富还是寻找权利,人们终极需要寻求的仍然是爱情。而张翎的小说无论是长篇,还是中短篇,任凭故事千变万化,爱情都是张翎笔下永恒的主题,也是张翎小说中最动人的篇章。
    只是今天的张翎,已经不是昔日的张翎。她笔下的爱情也早已不是小家碧玉的儿女情长,而是穿越历史、跨越大洋、超越生命的大爱,是一位携带着至亲至爱的母语、永志不忘身后的家国母亲的文学女儿,在走向世界、拥抱全球和人类的过程中孕育和升华的博大的爱!这样的大爱,在张翎即将发表在《收获》杂志上,也是她在2017年向国内文坛奉献的长篇新作《劳燕》中,登上了一个令人瞩目的里程碑。
    《劳燕》是一部具有现实主义之重的宏大作品,小说在国际背景之下展开了一幅充满烽火硝烟的中国抗战历史画卷,也是中国第一部涉及美国海军秘密援华使命的文学作品。小说大气磅礴,故事扣人心弦,人物命运跌宕起伏,看似讲述三个男人和一个被日寇强暴而逃离家乡的少女之间发生的复杂纠结的情感,但张翎的笔尖所向,早已超越了个人的恩怨情仇,而是以一个历史学家般的冷峻和客观,犀利地拨开国恨家仇的硝烟迷雾,把人物内心延续了一生的战争,条分缕析地展示给读者,让读者体悟如何在近代以来的全球化进程中,用血泪认知世界,并由此孕育出对故土山河的坚定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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