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撞:纯真青春与严酷现实——读长篇小说《你说的天堂一片荒凉》
长篇小说《你说的天堂一片荒凉》的篇幅不短,但故事并不复杂曲折。一个其貌不扬但运气不错的大学生扁奇,在校期间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干了两件事而成了校园名人。一是爱上了校花雾絮并打败了所有竞争者,终于让这个高傲美丽的姑娘爱上自己,从而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第二是运用高超的谋略,摆平了学生会看上去错综复杂的关系,在学生会主席的竞选中胜出,从而对人生充满自信,也对自己打拼世界信心满满。事实上,当这对相亲相爱的恋人走向社会的时候,扁奇才发现,他在校园里所展现的才华,在现实生活中,根本不值一提。他在学生会里实施的那些谋略,在现实生活中只不过是小儿科。扁奇在合资公司被派去当打印机推销员,没人帮他,到处碰壁。当然,好在他吃得了苦,还有对爱人那种责任心和坚强意志,努力加运气使扁奇终于突破困局,有了开公司挣大钱的能力。然而,一张阴谋之网悄悄向他们张开,一只魔爪恶狠狠向雾絮伸来。这一次扁奇的运气没那么好了。严酷现实的第一课以备受惊吓的雾絮付出生命的代价,画上一个悲剧的句号。 小说一开头就营造了相当浓厚的浪漫氛围,把我们引进一个很小资的的校园故事里。这种故事,多年以来,我们在许许多多的小说中都能读到,并没有什么新鲜的。坦率地说,当代中国校园文化的模式,决定了这个题材处理方式的基本走向,必须靠大量的两性关系情节来支撑。没有各种各样各具形态的校园之恋,故事是无法进行下去的。《你说的天堂一片荒凉》也无法改变这个走向,只能顺着来,重点写了扁奇与雾絮之间的爱情。然而,与其他小说不同的是,这部长篇并不拘泥也没有受制于爱情故事,不在多角情爱关系上着力,也不汲汲于争风吃醋的细节。小说腾出相当篇幅,写了校园里的学生会生活,安排了男主人公竞争学生会主席的情节。这样一来,爱情故事突然有了社会现实文化的含量,由此打开了一个摆脱小资、展现思想格局,深化主题的通道。这样的校园故事,与我们通常读到的同一题材的小说拉开了思想的距离。 《你说的天堂一片荒凉》细致地描写了竞选学生会主席的过程,在一定程度上,真实地反映了一个时期里,大学校园的生活现状,反映了大学生的心理状态和精神状态。小说表现的年代,大学还处于国家统一分配工作的体制内,毕业后的去向从入学开始就会困扰着每一个学生。而通过参与学生会的工作,担任学生会的职务,就有更多的机会与学校领导沟通。学生们猜测,这种关系的发展可能对今后工作分配有帮助。于是,一些比较机灵的同学就开始打学生会的主意。学生会主席这个位置,自然就是争夺的重点,自然是学生领袖们突击的高地。而这个时候的学校当局,如党委书记和团委书记的倾向性意见,对一个学生的竞选成功与否起着关键性作用,也就成了重点公关的目标。而党委书记与团委书记之间也经常会因人选问题意见相左,这就为学生公关提供了可乘之机。于是,所谓的校园政治就顺理成章地展开了。虽然这种政治形态和斗争,哪怕再剧烈,再残酷,再惊心动魄,与校园之外的社会现实相比较,也只不过是一种杯水风波,但却预演了将来学生们走上社会的现实可能性,给学生一个提醒和警示。小说中的主人公,正是在这种环境和文化生态里,形成了他最初的社会认知和价值观。小说这样描写,就比流连于校园那点小资爱情信息量大得多,也比从学生情感关系里提炼一点人性哲理要深刻得多。 值得注意的是,小说最终摆脱校园文学格局的是对学生们特别是扁奇、雾絮走向社会,面对现实挑战的情节的展开。这首先是检验校园爱情的试金石。许许多多校园纯真的情感,和严酷的现实一碰撞,就碎掉了。这表明,这种浪漫的情感和人性实际上非常脆弱。其次是对在课堂上学习的价值观的考验。许许多多的人在现实碰撞中发现只有调整自己的思想认识,改变自己的学生腔,才能融入社会,真正成为社会的一分子,才能参与现实生活的创造。扁奇与雾絮的爱情当然是坚定的稳固的,但是他们仍然无力面对严酷的现实。他们如此纯真的爱情,却成了社会恶黑势力捕捉的猎物。他们对此浑然不知,毫无防范。小说安排这样的情节,就在思想主题的结构里,注入了批判现实的因素,也使这部小说最终抛弃了校园文学那虚幻的温情的面纱。雾絮的死,对扁奇是当头一棒,也是小说批判力量的实现。 小说《你说的天堂一片荒凉》的主题思想是通过塑造扁奇、雾絮、学斌、弦悠、朱和、俊成甚至官二代赵军浦等众多人物形象,揭示他们之间复杂关系来完成的。应该说,扁奇这个人物形象,是作家重点刻画塑造的,也是这部作品最具特点的人物形象。雾絮这个女性形象以纯情吸引人,但作品还来不及将之深化下去就中止了,只有扁奇形象得以延续和深化。在与雾絮的情感关系中,看上去较为弱势的扁奇却处处显得主动,而雾絮反而显得被动。为了让雾絮爱上自己,扁奇采用故意冷落对方、欲擒故纵的战术,把雾絮搞得神魂颠倒,终于看到了扁奇可爱之处而钟情于他。扁奇并不是个见异思迁的花花公子,而是个很靠谱的人,值得美女雾絮的信任。他以对雾絮的忠贞的情感守护着他俩的关系。他在雾絮家门口小店里守了好几天的细节描写,把他的情感品质鲜明地凸显出来。他们的爱情虽然还显得稚嫩单纯,但有一种坚强的自信力。扁奇这种情感品质给他的性格打下正面的基础。而他积极参与校园政治则更多吸取了里面的正能量。他并没有成为小阴谋家,或变得更市侩,而是更有热情,更有政治素质。虽然也深深受到毕业分配的困扰,却也没有突破道德底线。他与雾絮为争取更多选票去电影院搞赞助的情节,写得非常生动,凸显了他个性中聪明机灵的特点。他在走出校园后面对复杂多变的现实生活,一直坚守着原有的爱情观和价值观,表现出一个男人养家糊口的责任心和主动性,都让人看到他身上那种青年学生的正能量和道德精神。然而,就是这样一种不设防的性格,却被严酷的现实轻易打败了。在他被设局进挽留所期间,雾絮为了救他,不得不屈从于赵军浦,在前往的路上死于车祸。扁奇的精神崩塌了。 实际上,小说写到这里,故事就中止了,但扁奇的性格却刚刚开始。他从校园里走出来,第一次受到生活残酷的打击,但还不是他全部的人生,也不是一种注定的命运。他的性格会朝哪个方向发展,还有许多不确定性。《你说的天堂一片荒凉》也许只是扁奇性格成长的第一冲击波。作家还将沿着性格展开的逻辑,形成第二波,第三波以至更多冲击波。那时的扁奇,会是什么样子呢? (《你说的天堂一片荒凉》,子日山著,作家出版社2017年8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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