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被誉为“诗的国度”。实际上,诗与音乐密不可分,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本质上是为歌曲而作的唱词,在一些必要的场合,配以舞蹈演出。安谅的这本诗集《谁能在天空久留》,秉承了诗歌音乐性的传统,它亲和的语言,丰盈的意象,富有画面感的风景呈现,共同编织成了一首西域风情的交响曲。 白居易的诗歌,在民间有一个评价叫作“妇孺皆知”,老的小的都知道,都爱看,情形有些像现在的畅销书作家。为什么他能享受如此待遇?这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的诗歌语言,用一个词来形容叫平易近人。而后这样的语言风格,逐渐发展演变成了中国诗歌史上著名的“元白诗派”。 安谅的诗歌语言,似有“元白诗派”的遗风。与那些在文字上制造理解困境的所谓现代(或后现代)主义诗歌不同,他的语言,不玩故弄玄虚的文字游戏,下笔直抒胸臆,踏实、笃定,那份内在的真诚很难不打动人。譬如他写:“夏天的榆树林变温柔了,阳光轻轻地抚摸,让妖娆流淌柔美的线条,与山涧的野生花一起微笑。”“公路是一条太长的画幅,画面流动,又似平缓的瀑布,天空太高远了,所见一片模糊。” 这样的句子,让读者与文本之间的距离感消失了,是作者借由文字为读者搭建的桥梁。榆树林、阳光、野生花、公路、瀑布,不过是些寻常之物,但当它们出现在诗歌环境里,却碰撞出奇异的火花。作者没有对它们作多少夸张的铺排或渲染,表达诚诚恳恳,质素有力,反映了作者干净而纯粹的诗歌意图。 与此同时,安谅诗歌中所选取的意象,也是丰富多元的。小到一粒沙,大到一片天,都能成为他笔下描写的对象。譬如在诗集中那首同名诗作《谁能在天空久留》中,出现了“天空”“风筝”“云帆”“月亮”“高原”“星空”等六处意象,而实际上,这首小诗并不长,在如此有限的篇幅中,能游刃有余地安排这些意象,又不显得逼仄拥挤,非常考验诗人的笔力。再如另一篇诗作《尘沙这没有管束的孩子》,其中出现了“尘沙”“红柳”“胡杨”“公路”“芦苇”“山峦”等意象。我们观察他选择的这些意象,会发现那些频繁出现的,多是一些博大的,充满西北地域特色的类型,譬如“高山”“戈壁”“骆驼”,有一种粗犷雄壮之美。 安谅诗作中这些语言、意象的调遣和使用,最终是为更好地呈现美丽的西域风光。作者厉害的地方在于,读者只需凭借他的诗歌,就几乎能饱览那里的风景,为怀揣西域情结的人,提供一份想象。阅读这些诗歌,如同在阅读一篇篇游览西域的游记。 他诗歌中呈现的风景多姿多彩,涉及面很广,为读者留下了非常大的探索空间。他写牧羊人在戈壁滩上放羊,“手拿着皮鞭,又吹着唿哨”;写篝火的燃烧,“那迸溅的火星,恰如彗星的倏忽”;写戈壁的阵雨,“排山倒海,洗濯他的胸膛”;写冰川上的雪雾,“连风也无功而返”;写天山大峡谷,“要用多少千年的纯净,才积蓄了这澄澈的湖”;写一块石头,“拳头大小,可当手榴使用”;写那拉提的秋色,“像牛羊一样的迟缓”;写千奇百怪的地貌,“一定出于诡异的思想”;写骆驼草,“一团团,有光闪闪,一簇簇,无声地眨动”;写天山神木,“三千年铸就的诗魂”;写移动的山峰,“这一刻静止了千万个年头”;写梅花鹿的身影,“像一片洁白的云,飘进了狩猎青年”,写喀纳斯湖里的一条鱼,“在自由的天地,优哉游哉”…… 作者的笔触,扎扎实实地落到这片土地的角角落落,巨细靡遗。这些诗歌背后所牵引出的相关的人文内蕴,丰富而详实,所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概莫如斯。 以上种种,都源自于这本书的作者安谅,他是一位有性情的诗人。他用灵动、纤细又敏感的内心,触碰这个世界里那些分秒钟就可能被错过的美。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有言:“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见,盖沿隐以至显,因内而符外。”意思是文章的风格与作者的性情有关,而曹丕早在《典论》中就已提出“文气说”。 可见性情对文字是有影响的,而一个没有性情的作者,一部没有性情的作品,通常都走不远。相信这本诗集,能像它标题所昭示的命运一样,在世间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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