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诗百年诗抄》是首部汇聚现当代著名诗人手稿纪念本的新书。新诗,顾名思义,有别于汉赋、唐诗、宋词,它是伴随着中国白话文改革出现的一种新的诗歌语言形式。从文学史上看,胡适1916年9月写下了中国第一首白话诗《两只蝴蝶》,于1917年2月发表在《新青年》杂志上,这是中国新诗时代开始的标志。如此算来,2017年,中国新诗迎来了它的百年时光。主编谭五昌在世纪意识的感召下,选取了胡适到谢长安等一百位现当代诗人(诗人出生的时间跨度为1891年-1982年),每位诗人展示一首代表性诗作。百年历史、百位诗人、百首诗作,通过文字、手稿、录音及绘画,展现出百年诗歌的光荣与梦想,以及该诗集特有的立体化的文学容量。 这本诗集的装帧很有特色,线装和胶装共用,既有古典文集的雅观又有现代书籍的牢固。迫不及待地打开书页,前面没有序言,开门见山映入眼帘的就是诗歌。直到一口气读完这本两百多页的诗集,才在最后看到一篇简短的编后记。从诗集内容的选取到书籍的装帧排版,可以看出这是一本注重内容的书,是一本诚意之书,同时还是一本创新之书。 阅读这本诗集,总体的感受是五味俱全,新味百出。同时,在阅读过程中我们可能会产生一些具体的疑惑,例如有些在我们看来是该诗人代表作的诗没被选编,而谭五昌认为的一些代表作我们甚至感到很陌生。比如,徐志摩的代表作选取的是《云游》而非人们念念不忘的《再别康桥》;食指的代表作是《冬夜月台送别》而非令人沸腾的《相信未来》;舒婷的代表作是《惠安女子》而非人们常拿来比喻情爱独立和坚贞的《致橡树》;王家新的代表作是《日记》而非大众时常用来励志的《在山的那边》。在新诗的浩瀚世界里,为什么要选取该诗人而不是别的诗人,为什么要选取该诗人的该首诗歌而不是其他诗歌,谭五昌在仅有的一篇编后记里也没有提及。我想谭五昌肯定是有一套明晰的艺术标准去策划此书的,但他并不忙着向读者去界定和介绍这种标准,而是让读者自行去体验和认知。于我而言,所选取的部分有别于大众认识的诗歌,让我有了耳目一新的感受,使我重新反思自己几乎已经定型的诗歌史学观念。谭五昌曾表示过,他的趣味是包容的。在编辑一些其他类型的诗集时,他既看重主流诗歌界宏大叙事的作品,也特别注视日常叙事的、甚至非主流边缘化的作品。通过我自己的阅读,发现《新诗百年诗抄》多多少少也体现了谭五昌这样的文学观。 六十八位诗人的手稿到底长啥样?看了诗集自然就知道。诗抄,是《新诗百年诗抄》的最大的特色。编辑一本诗集其实相对简单,只要根据自己的艺术标准去选编或摘编就行。而要编辑一本具有一定文学史价值和体现较高艺术标准的诗集就不那么容易了。而此诗集的难度还在于,给每一首选取的诗歌配上诗人本人的手稿。这个想法好是好,但操作起来极难。不少诗人因已去世而无缘见其墨宝,有的诗人因健康状况等原因无法写字,还有一些诗人因其他种种原因未能提供手稿。面对这些情况,谭五昌想了一些好办法来弥补:一是选用当代一些著名画家的符合诗歌意象的绘画作品代替;二是邀请那些诗人的亲人誊抄诗人的作品,例如海子的《亚洲铜》就是其弟查曙明誊抄的。征集手稿的难度,还有一些人之常情的原因。谭五昌表示,“如果诗人觉得自己的字写得不好看,就算编者与他个人私交再好,他一般也不太乐意展示自己的手稿”;也有的诗人坚持认为,从诗歌内容的角度而言,手稿与印刷字没什么区别。这样恐怕就得谭五昌软磨硬泡去说服诗人了,不然真的是拿不到手稿的。在编后记中我们可以看到,最令谭五昌苦恼的就是,很多诗人生性散漫,虽允诺会交稿,但却迟迟不见其墨宝。于是,谭五昌一张一张地收集,在办法想尽,能做的努力都已做的情况下,最后收到近七十幅手稿。打开诗集,左边一页是铅字打印的诗歌,右边一页展示与原诗匹配的手稿作品。手稿作品有的是毛笔字,有的则是钢笔抄写。排版分为两类,一类为蓝色背景白色字迹,另一类为蓝色字迹白色背景。这些字迹有的洒脱俊逸,有的狂放不羁,有的圆润饱满……看到诗人的字迹,再联想诗歌所展示和流露出来的意象、气质,品尝起来别有滋味。中国人常说文如其人,从诗歌作品我们可以管窥诗人的内心世界,而诗集中的手稿又让我们更进一步地接近诗人。见字如晤,《新诗百年诗抄》带着诗人的体温款款而来。 诗集中还有三十幅现代水墨画,包括马锋辉的《云山系列》、罗一平的《境域系列》、佟彪《天地洪荒图系列》等。这些绘画作品代替了无法征集到手稿。其实,绘画作品不仅仅是替代品,它更是新诗百年的贺礼。书中绘画与诗歌的搭配有一定的讲究,右边的绘画作品与左边的诗歌有的在内容上是一致的,有的在意境层面是和谐的。而个人觉得,诗歌一定是有画面感的,否则难以称其为诗。诗与画融合,美轮美奂,生机一片。 诗歌有着语言美、韵律美和节奏美的审美特质,古时的诗歌都是用来吟唱的,对于现代诗歌,人们发明了与之相适应的朗读。当下流行的文化类节目《为你读诗》和《朗读者》,掀起了一场诗歌阅读和朗诵的热潮。如果把诗歌看作一种菜肴,我觉得缺少了声音就如同做菜忘记了放盐。此诗集顺应时代科技潮流,在每首诗歌的右下角,我们会看到一个二维码。用手机扫描二维码,就可以跳转到已经录制好的诗歌朗诵网页,伴随着清雅的背景音乐,电台主播声情并茂地为我们读诗。 可读、可观、可听,是此本诗集内容立体化的容量。一百年的跨度,乃诗集的时光容量。1930年代出现了现代派,1940年代出现了九叶派,1980年代出现了“朦胧诗”运动,新诗一路高歌猛进。然而,新世纪以来,新诗等文学体裁呈现衰退或小众化趋势。如今的这本诗集,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向人们展现百年新诗流走的痕迹。一百年的时光不短也不长,有必要作一个文学史的世纪回望。回望百年诗歌的光荣与梦想,也就是联想和展望当下及未来诗歌的道路与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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