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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忌长篇《出家》:关于欲念与信仰,当下精神生活的乱象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收获》杂志 newdu 参加讨论


    2016年12月,在上海市作家协会举办了张忌《出家》作品研讨会。会上,近20位文学评论家分别对《出家》这本书和张忌的创作展开讨论。
    以下为研讨会精编记录
    程永新(作家、《收获》文学杂志主编)
    《出家》把当下社会的精神乱象呈现得非常丰富。在张忌作品里,他跟余华一样,是正面的强攻,现实跟精神的东西完全是混为一体的。
    陈福民(评论家)
    《出家》前半个篇幅,在描述的叙述上,跟生活逻辑是吻合的,有点《活着》的画风。但在后半部分,主人公进入到出家之地,张忌渐渐把我们引入了比表面生活更为困难、更为真实的思想境地。张忌《出家》与众不同的含义,就是一个非常真实的生存处境问题在小说中被推了出来。
    王春林(评论家)
    张忌关于方泉日常世俗生活的描写,不仅能够让我们联想到余华的名作《活着》与《许三观卖血记》,而且也能够让我们联想到文坛曾经一度盛行的所谓底层叙事小说潮流,虽然说张忌的小说绝非这些作品的简单翻版。它们之间唯一的共同之处,恐怕就是对带有鲜明绝望色彩的生命苦难的真切谛视与表现。
    刘琼(评论家、《人民日报·海外版》文艺部主任)
    我非常喜欢这部作品,这本书太我惊讶了。佛教讲一句话叫“懂得”,懂得慈悲。张忌的《出家》作品有一种“懂得”。这个“懂得”有两层含义:一层是对世俗生活智慧的东西,这种智慧有小小的矫情东西,对人性、人情、世道人心的体贴,这是一层懂得。第二层懂得,我特别欣赏他对人情、人心的体贴感,从这里我看到一个作家跟生活的关系。
    付秀莹(作家、《长篇小说选刊》主编)
    当我看完《出家》以后,我获得了一种巨大的平静感,内心的宁静,这是这本小说带给我的。刚才有老师说到这本小说像谁,跟谁师承,其实它除尽了火气,没有丝毫力气,就是平静的、不温不火的、有巨大的克制在里面,特别良好的、出色的一种控制力。
    刘晓闽(《中篇小说选刊》编辑部主任)
    巴金先生说“把心交给读者”,读张忌的小说,我感觉他能够把心交给他笔下的人物,记得张忌在一个访谈中说,“在写《出家》的时候,我就将自己当成了方泉”,“写完《出家》,我自己基本上也是完成了一次出家”。这种设身处地站在小说人物立场,与小说人物和平相处,一起生活,一起煎熬、挣扎,同喜同悲的写作姿态,必然会让读者身临其境、感同身受,这种作者、读者与故事人物之间建立起来的亲切感、代入感和认同感,大概亦是张忌作品真正打动人的原因。
    钟求是(《江南》主编、作家)
    尽管没有宗教主宰我们的生活,但大家对生命的存在和去向还是心存某种敬畏之心,尤其身处困境时,遭遇困难时,人们总觉得天上有个什么东西看着自己,那个东西有可能主宰或者左右自己,于是心生向望。方泉在生活当中遭到困境时,也想找东西护佑自己,让宗教引导自己,但发现寺庙只是一种工具,所以内心是彷徨的。小说的最后,尽管方泉下决心走入佛门,可实际上还没有真正让佛进驻内心,这是与社会现实相呼应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出家》也写出了这个时代精神失序的一面。
    张楚(小说家、鲁迅文学奖得主)
    这部小说的视角是第一人称,如果第三人称全知全能的上帝视角能让小说的触角伸展到每个人物的灵魂里,那么第一人称则是天然的受限制和天然的处于一种叙事被动状态。可是,正是这种受限制和被动状态,才能让小说有一种天然的神秘和天然的留白,而这种神秘和留白恰恰能让小说繁衍出属于短篇小说美学范畴内的歧义性和欲言又止。在《出家》中,慧明师父和她的表兄的关系,周郁的前尘往事,以及妻子秀珍的内心世界,都在这种欲言又止中诞生出一种可贵的沉默。同时,这种结构也符合主人公方泉的身份和认知。一个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城市打工者,惟有这种简单的结构,才能把他最想说的话说出来。所以说,我佩服张忌的胆量,他在最简单的结构中为我们讲述了一个极为不简单、或者说是赋予哲学意味的故事。这种形式和内容的反差,显示了张忌举重若轻的才华。
    张忌在他平缓、节制的叙述中,讲述了一个关于欲念和信仰的故事:人如何在困顿中从一个不自由的世界迈向一个自由的世界、人如何被意外牵引从一个已知世界到达一个未知世界。从这一点上说,张忌在他饱满、动人、朴素、干净的叙述中,不单单建立起一个普通男人的心灵史,更构建出一个超越小说本身、具有哲学意味的人类寓言故事。所以我觉得,张忌的这部小说,不是一部简单的小说。在它简单的结构、简洁的叙述和并不繁复的故事之外,为我们呈现出当代优秀长篇小说的另外一种可能性。作为张忌的哥们和同行,我深深地为这本书、为他感到骄傲。
    走走(小说家)
    《出家》不是在谈性,而是谈我们已经知道的,在一个末法时代里中国人或者所有人如何努力的求生、向上,如何先安顿好自己、家人,负完为人之夫、为人之父之责后,对自己生活的一个追求。这是一个末法时代,人仍然在努力向上的过程,其实跟宗教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关系。对于末法的理解,这个小说超越了今天很多阐释的理论,也超越了很多我们对于今天时代的怨念,是因为他(张忌)对末法有一个完全深刻的世俗生活的了解。
    林培源(作家)
    我想讲张忌《出家》的三个问题,第一个是距离,第二个是速度,第三个和小说里的沉默有关。
    第一个,距离。《出家》和霍桑《威客菲尔德》与罗萨《河的第三条岸》一样,也是在处理“距离”的问题:是主人公的心灵跟现实的关系,个人跟家庭的关系。
    第二个:速度。我认为这部小说前后两部分是互相依靠的,前半部分比较平缓,呈现出现实主义甚至自然主义的风格,其实是在储蓄叙述的能量,这个能量是为了后面的部分。小说前半部分,这个人物在为生存而挣扎;第二部分是为他的精神而挣扎。
    第三是关于沉默的问题。在沉默和言说之间,张忌处理得非常好,这其实和他喜欢的一些比较老派的作家比如汪曾祺他们是有关系的。
    项静(评论家)
    尼采宣布上帝死了之后,人们孤零零的站在大地上。但在世界上行走久后又制造了各种各样的界限,物质的、精神的、世俗的、佛教的、精神的、信仰的等等,每一个界限都会成为你的限制,成为自行其是的标尺。张忌这部小说对我来说,他的故事或者哲学并不会特别的陌生,也并不会特别让我感觉惊讶,但我觉得它对我造成的心灵上的影响在于让我看到了人类的一种精神状况,可能会让很多人有一种代入感。
    黄德海(作家、批评家)
    《出家》写的其实是一个人在面对重大改变和更多欲望时的犹豫。要不要出家,其实是他早看到了那个更大的诱惑和更大的可能,这个更大的可能让他必须跟现在的很多东西斩断,包括他现在的家庭。其实出家和回家的过程,就是对一个更大世界的忧虑过程。那个更大的世界也是一个更复杂的世界,这样的出家,带来的不是宁静,而可能是更多的干扰。
    张定浩(诗人、评论家)
    《出家》讲述痛苦的方式是一种非常轻盈的方式,越重的东西越轻轻的放下来。这种举重若轻的能力跟整个叙事相结合,这样的小说得到认可是理所应当的,这样的小说应该多一点。小说主人公的丰富性在于引入了另外一个维度,包括金理兄提到的门槛,门槛的概念在于一个小说家不一定要成为某个领域的专家,不一定要成为佛教的大师或者对佛学有多么深的领悟,而是进入门里走一圈再出来,通过宗教理解世俗之后,反过来通过世俗生活理解宗教。也就是说他当站在门槛上时,两边的世界都发生了一点点变化,都跟一开始不太一样,跟他站在门槛看里面的东西不一样的。当他站在门槛时,可能两边都看得不太清楚,但是世界对他来讲,成为一个稍微立体的世界,作者处理方泉人物时就已经显得非常丰富,也在于他(张忌)引入了一个新的维度。
    赵柏田(作家)
    《出家》这本小说里我看到的、真正打动我的是写作者的诚实。我们写长篇,经常会被结构、叙事视角等一些东西给困住,总觉得在你没有找到一个好的结构、好的叙事视角之前,不敢轻易进入。张忌没有刻意摆弄这些东西。他一直是贴着人物在写,把人物放到生存的两难困境里。诚实,是张忌作为一个小说家非常好的一种品质。《出家》是一个有内在光芒的小说。我好几次向朋友推荐。
    丛治辰(评论家)
    我觉得《出家》跟《活着》不是很像,而更像《骆驼祥子》。方泉和祥子是最像的:他们都很好,都应该成功,但是很多外在的原因掠夺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能成功,这是文学所表现的,在社会中,在历史中,一个人的有限性。张忌的叙述是舒缓的,不急不躁,也不极端,并且真正做到了汪曾祺先生说的,“有话则短,无话则长”。对于那种超验的描述,张忌写得花团锦簇动人心魄,但是对于很多一般小说会下大力气渲染的部分,张忌却轻飘飘一笔带过,绝不恋栈。而恰恰他留白的部分,为我们思考出家这件事的复杂性,提供了充分的空间。张忌都不写,他把复杂的问题压在看似简单的叙述中,但是正因为用空的方式,用留白的方式,压住了这些活跃的戏剧性力量,反而让他的叙述像小说中那些看似平静的寺庙一样,格外具有不可言明的肃穆力量。
    饶翔(评论家)
    现在小说趋向于写人的恶念,张忌在人的困难之中、软弱中发现他的善,善意人性的健康东西,这个跟作家本身的天分、天性是有关系的。张忌把这样一个看似传奇的题材处理得云淡风轻、处理得波澜不惊,我们日常生活就是这样的,不管是做道场还是其他,所有东西都是为了谋生。而张忌用他的圆润和善意去把这个传奇消解了,同时也体察了谋生的合理性。
    李伟长(评论家)
    “日常生活”的核心要义其实就两个字:无聊,无聊才是日常生活,你的工作重复再重复,生活的云绕雾绕,很多是未来的东西你看不清楚,这些东西就构成了日常生活核心,很多东西是跟这个相关的。我在张忌小说里看到了这种巨大的无聊。从无聊到破解无聊,到寺庙,再到寺庙所谓的皈依,我还真不值得他是一种皈依,可能就是一种出家,这种出家实际上就是一种逃离,只不过出家是佛教领域的逃离方式。
    傅小平(评论家)
    一个不信佛的作家,怎么写了一部有关佛教的小说?这咋一看不是什么问题。比如,一个没谈过恋爱的作家,完全可能写出一部不错的恋爱小说。但写《出家》这样一部小说是另一回事。因为只要是宗教都涉及超验的维度,这不同于从经验到经验的谈恋爱。我们知道,超验的事物一般都带有神秘色彩的。你要不了解、不理解,对于一般人来说,那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所以,拿到这本书,我首先想到的是,张忌选了一个高难度的题材,难就难在怎么写出一个俗人从迫于生计做空班到最后真正出家的转换过程,而方泉甚至不能说很有慧根,他的出家更多是各种因缘促成的。还有难在怎样让一个俗人由懵懂慢慢开悟,从而进入那个超验的世界。总得说来,张忌处理得很好。
    张忌(小说家,《出家》作者)
    首先谢谢各位,我在这儿听都听累了,我想说的人肯定会更累,所以要感谢你们。
    好多东西,一时让我说,我也说不好,既然这样,我就说说我的小说观吧。前段时间,有一个挺红的美剧,叫《西部世界》。里面有个老头讲了一句话,说,有种赛跑的狗,永远都在跑圈。怎么让它跑圈呢?就在他前面放一个布,逗着他一直在跑。有一天,主人不小心,狗的眼睛没蒙住,正好跑出一只猫,于是,这狗便“啪”的一下冲过去,把猫给撕裂了。最后,那只狗捧着猫的尸体,整个就懵了。我举这个例子想说明什么呢?这只狗一辈子在追求一个东西,当他终于抓到那个东西时,他就无所适从了。我觉得一个作家也一样。所以,在我的写作里,我希望一直能保持那种抓不到的状态中。就是,有一个东西,永远吸引着我去抓,但那个东西我又是永远抓不到得,我觉得这是写作最好的状态。
    
    作家张忌
    【内容简介】
    为养家糊口,原本打着三份零工的男人方泉受人指引成为寺庙里的广净师傅。过上了僧人生活和现实生活交替的日子,逐渐喜欢上念经、打坐的生活。直到接受一座寺庙,成为住持,方泉萌生要扩大寺庙规模的野心,然而这样,他就得真的出家。这次,方泉真的动心了。
    《出家》是一部承袭了汪曾祺《受戒》传统的新小说,是2016年华语文学宝贵收获。作家张忌凭借此作,一跃成为文学界瞩目的新星。
    【作者简介】
    张忌,小说家,人民文学新人奖得主。2003年开始小说创作,先后在《收获》《人民文学》等杂志发表小说近百万字。2016年其长篇小说新作《出家》一经发表,即引起广泛关注。曾获得“於梨华青年文学奖”、浙江省青年文学之星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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