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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家、诗人赵丽宏近期推出了诗集《疼痛》，收录了其最新创作的五十余首诗歌。近日，赵丽宏与西川、唐晓渡、邱华栋等诗人、评论家在北京单向空间分享了这些年写诗的感受。与之前给人清澈明亮的感觉不同，这部诗集中的诗显得有些苍凉、沉痛。诗人西川认为，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疼痛，但缺的是对疼痛的表达，赵丽宏诗歌中的疼痛并非大喊大叫，而是有一种内在的控制力在里面。
■赵丽宏说
把写诗当作个人秘密
提到赵丽宏，很多读者首先想到的是他的散文。他有十多篇作品收入全国的中小学教材，比如《山雨》《与象共舞》《顶碗少年》《周庄水韵》等，也是作品收入教材最多的当代作家之一。不过，据诗人杨炼回忆，赵丽宏早在上世纪80年代就富有诗名。那时，他创作了《友谊》《火光》《憧憬》《沉默》《单叶草的抒情》《江芦的咏叹》等一系列诗篇。
新出版的这部《疼痛》收入赵丽宏近年创作的新诗，这五十余首诗只是他把这些年创作的主题相近的一部分诗归纳进来。赵丽宏透露，这三十年一直在写诗，只是不常发表，把写诗当作一个“个人的秘密”。他有个习惯，就是身上随时带着一个小本，“我一想到就记几句，有些是几个词，有时候是一两句话就放在那，像酿酒一样，过了一段时间突然一首诗就出来了”。
赵丽宏属于“老三届”，早年曾在崇明岛插队，最早写诗也是那个时候。十七八岁的赵丽宏在农村插队时感到孤独，甚至有点绝望，“文章和诗歌是我的救命稻草，那时我觉得这一生看不到希望。如果没有诗歌、没有文学，我可能真的走不出这种绝望。那时候天天在干活，筋疲力尽，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那时候唯一支撑我的就是一本书，还有一个笔记本。我可以在笔记本上随便写，我最初的诗歌就是这么写出来的。”
这些年写诗，赵丽宏觉得最难的是能保持初心，读书、写诗不该有任何功利想法，只是用文字来表达自己。“有时候在旅途中，坐在飞机上，有时候在火车上飞快地写，把自己突然的念头写出来。有时候早上突然梦醒，我有几首诗完全是梦中出现的，比如说《重叠》，一句一句都是梦中出现的，醒来我赶紧记下来，非常奇妙。”
■名家解读
赵丽宏诗歌中的疼痛有种控制力
诗人西川表示，读完这部诗集后，让他印象深刻的是赵丽宏对于疼痛的处理。“我想任何一个时代都不缺疼痛，但在不同的时候我们缺的是对疼痛的认识，以及对于疼痛的表达。疼痛究竟能够表达到什么程度？它的限度在哪儿？是表达30%的疼痛，还是表达70%的疼痛？赵丽宏诗歌中的疼痛不是那种大喊大叫，而是有一种内在的控制力在里面。”
西川觉得，在这个时代我们每个人都有疼痛，但有些人的疼痛是被大喊大叫出来的，有些人的疼痛是被夸张出来的，因为在当下这个网络社会、信息爆炸的时代，许多人靠夸张来吸引注意，而一个沉静的人该如何去表达疼痛？或许能从赵丽宏的诗歌中找到答案。他注意到《疼痛》中的很多诗跟人的身体有关，比如关于舌头、脊椎等等，可以看到一个诗人视角下是如何看待我们的身体。
与三十年前风格有很大不同
《疼痛》是一本触及人性底部的诗集，是赵丽宏的变法之作。诗歌评论家唐晓渡认为，与三十年前写诗的无忧无虑不同，赵丽宏在这部诗集中有更多的哲理在里面，是人生经过“蒸馏”后写下的作品，蕴涵着“心灵之痛，人生之痛，岁月之痛和语言之痛”。他特别提到诗集一些作品中对于梦境和亲人的描写，比如《迷路》等。
这部诗集中很多诗跟梦境有关，赵丽宏也写了很多对死亡的看法，包括过去的亲人和朋友。有位朋友看了这本诗集后，给赵丽宏发来短信说，感觉他以前的诗都是清澈明亮的，现在却写得这么苍凉、忧郁、沉重，让人觉得不安。
评论家张定浩说：“某种程度上，《疼痛》可以视为作者漫长诗歌写作生涯中的一次深深的后撤与收缩，从中我们可以看见他对自我的回视和对死亡的眺望，他邀请死亡进入他的作品，并将自身集聚成一束更为有力的向死而生的光。”对此，赵丽宏说：“这是评论家的一种解读，我写到生命的消亡，我不是要抛弃生命，其实我对生命是很依恋的。”
■书摘
《疼痛》
无须利刃割戳
不用棍棒击打
那些疼痛的瞬间
如闪电划过夜空
尖利的刺激直锥心肺
却看不见一滴血
甚至找不到半丝微痕
说不清何处受伤
却痛彻每一寸肌肤
从裸露的脸面
一直到隐蔽的脏腑
……
有时一阵清风掠过
也会刺痛骨髓
有时被一双眼睛凝视
也会如焊火灼烤
有时轻轻一声追问
也会像芒刺在背
……
我时常被疼痛袭扰
却并不因此恐惧
生者如此脆弱
可悲的是生命的麻木
如果消失了疼痛的感觉
那还不如一段枯枝
一块冰冻的岩石
即便是一棵芒草
被狂风折断也会流泪
即便是一枝芦苇
被暴雨蹂躏也会呻吟
——赵丽宏
写于2015年6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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